第37章 蓋房

村裏的男女老少就好湊個熱鬧,今早戚家門前的空地上,又是聚攏了不少的村民。

上了歲數的人坐在牆邊曬太陽,小孩子們你追我跑的玩耍,女人們湊到一處一邊聊閑天,一邊納着鞋底子,還要分出神來瞅兩眼那邊正在忙活的幾個大老爺們。

“哎,我家大昌子說了,等着給戚文晟他們家蓋完了房,得了工錢就去鎮上給我買一匹好料子回來。”這婦人說話的間隙還用針尖兒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炫耀之色。

另一位婦人緊接着道:“昨兒個我家成子也說了,還要給我打副镯子呢,可我這天天幹活的,戴着不是糟蹋麽,後來成子就說給我打副耳環不就得了。”

“瞅瞅,還是你家成子知道心疼人。”

“你家大昌子也不賴,那一匹好料子可貴着呢。”婦人說着話,又扭頭問一旁的人:“哎,李嫂,你說是不是?”

“嗯,可不是。”李氏聽後面上笑了笑,心裏其實又酸又氣的厲害。

這兩個女人的爺們兒都給戚文晟家幫工,一天就能得四十文呢,昨個兒一大早的她讓鄭大富也趕緊過來了,想着能不能撈着些便宜。

結果鄭大富是氣沖沖的回去的,那個潑皮二牛居然說她家大富肚子太大,怕是得頂兩三個人的飯量!

“方才我瞅見二牛拿了那麽大塊兒肉回來,說是晌午給他們炖肉吃呢。”又有一個婦人說道,她家男人也讓二牛挑中了給戚文晟蓋房子。

“哎呀,我倒是希望戚家這房子能蓋到明年去才好呢。”

“呵,美得你呦,沒聽人家戚文晟說趕得秋收以前就要完工呢?”

說到了這裏,幾個人相互的看了看,随即皆是心照不宣的一樂,有人直接說道:“我看他呀,這是等不及的要娶媳婦呢。”

“哈哈哈,可不是。”

這話聽得李氏心裏更不痛快了,鄭大貴死了還不到一年呢,秋溪就又着急的嫁人,這不是打他們老鄭家的臉面麽?

再說這戚文晟也是,娶什麽人不好,偏娶一個帶着孩子的窮寡夫,都想不明白他圖什麽呢?李氏正氣得在心裏咕哝,就見劉氏從大門裏出來,懷裏還抱着豆兒。

“大娘,來過來坐。”有婦人吆喝劉氏。

劉氏應了一聲,笑呵呵的走過來問道:“說什麽呢你們這是?笑得那麽大聲。”

還是那婦人笑道:“我們這兒正說着您家文晟出息了,給您蓋大瓦房呢。”

“哎,也沒有多大的出息呢。”劉氏笑得眼睛都彎了,可是有了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過去這些人裏誰不在背地說她們家的閑話,看她們家的笑話?

李氏在一旁跟着假笑,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劉氏手腕上那一對兒明晃晃的銀镯子,還有豆兒脖子上戴的長命鎖。

再看豆兒穿的一身好料子做的小衣裳,李氏不由得在心裏冷哼,這還真拿撿來的娃子當寶貝疙瘩呢。

“哎呀,豆兒真是越長越像秋溪了,當初把他抱回來的時候,我就說他們一看就是爺倆呢。”李氏滿臉堆笑的對劉氏說道,心裏卻是有壞水在翻騰。

這不就是話裏有話麽,周圍的幾人立時安靜下來,都支棱着耳朵往下聽。

劉氏倒是比李氏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鹽,她拿帕子給豆兒擦了擦濕潤的嘴角,笑道:“可不是呢,這孩子都是誰養着就跟誰像,将來再長大點兒還得像我們家文晟呢。”

李氏覺得喉嚨發堵,不太自然的跟着笑了笑,她說的話還沒掀起風浪呢,就讓劉氏給拍平了。

其他幾個村婦随聲附和,都說可不就是這麽回事的兒麽,然後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自家孩子。

這邊一直熱熱鬧鬧的,另一邊蓋房子的幾人也是幹得熱火朝天。

戚文晟剛和他們把戚家的一堵院牆推了,這會兒被塵土嗆的直咳嗽,二牛見了又調侃道:“就說你幹不了吧,還非要跟着湊熱鬧,再說有我給盯着,你還有啥不放心的呢?”

二牛知道戚文晟每日去趟鎮上就能掙不少錢回來,在他看來這邊出着不必要的工錢,買賣又再耽誤上,這不是賠大發了。

戚文晟沒搭理二牛的話,他撣了撣身上的土,心想這事兒他自有安排,動工的第一天,他能不在場麽?不過看二牛給挑的七個蓋房子的村民,倒都是會幹活的實在人。

戚文晟看着他們幾個人收拾着院牆的土堆,另外幾個人跟着泥瓦匠一塊兒攪和砂漿,就聽二牛又來了一句:“哎呀,你可舍得用料啊,咋娶個秋溪還這麽下本兒呢?”他到現在還是琢磨不通,像秋溪那樣的身板,摟在被窩裏能舒服了?

戚文晟立馬臉色一變,“別廢話!趕緊幹活去。”說着還擡腿要朝着二牛的屁股上來一腳。

二牛趕緊靈活的一挺腰,躲開了戚文晟的攻勢,“嘿嘿嘿”的笑着往前跑,沒成想剛跑出去沒幾步,就讓一塊兒石頭給絆趴下了。

就聽四周圍的村民們立時哄笑起來,尤其有幾個村婦笑的聲音最大。二牛難得是紅着臉從地上爬起來,還得忍着千萬別龇牙咧嘴的,心說他今日可是給大夥兒當了笑料。

戚文晟比旁人最先收斂了笑容,他又看向那邊地上的一大攤砂漿,剛才二牛說他舍得用料,就是指那個說的。

這裏的人們蓋房普遍都是用石灰砂漿,因為它的成本很低,但是砌出來的牆極容易受潮,房子經過多年的日曬雨淋就會導致牆體開裂。

戚家現在的那幾間老房子就返潮的厲害,戚文晟還怕再住上個幾年,這就變成危房了。

昨日他和泥瓦匠定的是用糯米砂漿,就是把煮糊的糯米摻進石灰水裏,用它建造出來的房子絕對牢固,當然要花出去的錢也得翻倍。

多花錢對戚文晟來說無所謂,他要建造的是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家,他想給秋溪的也要是最好的。

這眼看着就快立秋了,山裏一到了晚上氣溫下降的一天比一天低,戚文晟可心疼秋溪和豆兒住在那樣的環境裏。

等過幾日房子一蓋好了,他馬上就大辦喜事,想到自己這就快當新郎官了,戚文晟從心底一路樂到了臉上。

不過當他的眼神不經意的轉向別處時,驟然他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

只見那邊的一顆大樹底下,怎麽站着此刻本該是在竈房裏做飯的秋溪?更為關鍵的是,他怎麽還和一個年輕女人有說有笑的?

戚文晟的心裏禁不住湧上一股醋意,他趕緊邁大步的向着秋溪那裏走去。這當中又看見那個女人給了秋溪一個包袱,秋溪接過包袱,還從衣襟裏掏出了什麽東西又遞給那個女人。

怎麽弄得兩個人就跟交換什麽信物似的?戚文晟的醋意加重,他眯起眼睛看了看,認出來那不是保長家的桃花麽,

嘿,他都不知道秋溪和桃花的關系這麽好,上次桃花可還是給他甩臉子呢。

“哎,戚文晟!你快過來看看,你家地裏挖出寶來啦!”

二牛忽然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句,立馬聽到的人就都沖着他那邊跑去,連帶着把戚文晟也給擠得轉回了身子。

不遠處的秋溪也聽到了動靜,他扭頭瞟了一眼,不甚在意,心想這多半也是二牛的誇誕之語。他打開桃花給他的包袱看了看,然後微笑道:“多謝你了。”

面對着秋溪露出的好看的笑容,桃花倏地面頰微熱,半低下頭,小聲道:“沒……沒什麽,正好我也用不過來。”

秋溪拿着包袱往回走時,果然就聽見有個婦人說道:“什麽呀,那個二牛就會瞎咋呼,害得我也不知道剛才讓誰給踩了一腳。”

秋溪就更不過去湊熱鬧了,他進了院門,沒看見那邊戚文晟緊盯着他的目光。

這一天戚文晟一直跟着大夥兒忙到了日暮,亂哄哄的人群都散去了,戚家的院落一下子安靜下來。

吃飯的時候,戚文晟故意磨磨蹭蹭的,現在逐漸天短了,眼瞅着橙紅色的夕陽從山頭垂下,夜幕即将來臨。

劉氏提早的吃完了飯,抱着豆兒回了她那屋。戚文晟暗自發笑,想劉氏這個娘當的真不錯,看出了他存的是什麽心思,直接就不言不語的配合他。

等到秋溪洗了碗,見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他看了眼劉氏那屋沒有透出光亮的紙窗,正是猶豫着,就聽戚文晟說道:“我娘弄着豆兒睡下了,今日她也累了呢。”

秋溪聽後想這會兒天氣涼了,豆兒不跟着他回去也挺好,于是他擦了擦手,便對戚文晟說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也忙活一天了,等下就早點兒睡吧。”

秋溪說着話,就感覺眼前的黑影加重,是戚文晟緩緩的向他靠近,直到他的話音落下,戚文晟也站到了他的面前,堵住了門外最後的一點光亮。

“嗯?你說什麽?”

戚文晟的鼻息掃過了秋溪的臉側,秋溪不禁微微的瑟縮了一下,昏暗中戚文晟的雙眼閃着光亮,還隐隐流露出某種不加掩飾的火熱……

秋溪忽然覺得兩腿發軟,他知道自己今晚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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