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別讓人欺負他
第二日一早,紀知秾按照原計劃,是要跟厲少峣一起離開的。
吃早飯時,他無意中透露了這一點,老爺子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他放下碗,牽過知秾的手按在桌上,道:“你留下來,在我這裏住幾天。”
厲少峣低着頭,用筷子數着飯粒,不敢有異議。
知秾不明就裏,笑着和老爺子解釋:“爺爺,我今天是有工作的。”
紀擎山:“劇組都放假了,你還有什麽工作?”
知秾便把昨晚剛獲知的工作安排和老爺子說了:“我要趕去X市參加一期綜藝錄制,下午要2點的飛機。”
又把一些信息和爺爺細說了。
紀擎山瞥了一眼不敢做聲的厲少峣,心道他倒是真地肯下功夫捧知秾,他雖然不懂圈內具體如何運作,但只聽導演的名號,就知道這期節目錄制的機會難得。
以紀擎山的人脈,他如果有心去捧知秾,絕不會輸給厲少峣,可他這麽做了,只會引來紀家其他人不服,畢竟在過去幾十年裏,他除了督促兒孫刻苦學習,極少去給他們開後門走捷徑,這也是紀家的家規之一。
同理,知秾若是依靠爺爺的人脈才讓事業有所起色,自然也不能服衆。
不能靠紀家人,不代表不能靠外頭的人。
老爺子也清楚,知秾這種情況,如果沒有外力相幫,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等他老了故去,一事無成又不讨親生父母喜歡的知秾在紀家不會有任何立足之地。
厲少峣真心幫他,又真正能幫到他,紀擎山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厲家這小子不得寸進尺地提結婚,他要怎麽捧知秾怎麽寵着愛着,都可以。
厲少峣全程不敢說一句話,難得做了回縮頭烏龜,倒是知秾三言兩語,讓爺爺放了行。
等上了車,知秾才後知後覺,發現在爺爺面前,厲少峣似乎收斂許多。
他不免好奇兩人的師生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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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少峣也不瞞他:“前幾年,我剛執掌家業時,被董事會的幾個老狐貍逼得寸步難行,制定的新規無法在集團內部落地,是老先生給我出了主意,教我擒賊先擒王,揪出商業內奸,這才把反對派的氣焰壓了下去,厲氏上下才服了我這個少當家。”
“原來如此。”
“自那以後,我就喊他一聲老師。平日無事,會來老宅陪他下棋聊天,聽他教導,我能少走許多彎路。”
厲少峣想起些什麽,稍稍坐直了身體,轉頭看着知秾:“前兩年,我們也碰到過幾次,你不記得了?”
紀知秾覺得新奇:“你跟我之前還有過交集?”
厲少峣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這個反應,不像當事人,倒更像是一個剛吃到新瓜的第三者。
“從前我跟你交集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你這號人,難道你對我完全沒印象?”
“......”
“這就奇怪了,你不記得老宅院中的梅花是為誰種的,也不記得我們之前見過幾次面。”厲少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難道你不是紀知秾?”
聞澈欣賞他心細如發,也知這是随口的玩笑,他也起了玩心,直直對上厲少峣的視線,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那你猜猜我會是誰呢?”
厲少峣擡手挑起知秾的下巴,使他稍稍仰頭,他似乎想透過知秾的那一窩水眸看到他內裏的靈魂。
然而肉體凡胎又能看出什麽門道來?
到最後,也不過是情難自禁地吻上他的雙眸,指腹劃過那顆淚痣,輕聲道:“是誰都不要緊,你現在是我的就行。”
——
X市是個海島,這次南下的寒潮只有這個海島城市不受波及。
紀知秾一下飛機就脫了厚重的羽絨服,換上一件輕便的毛衣,乍然脫離冬日的雪天投進海邊的春日,他對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暢快淋漓地喊了幾聲,迎來幾位游客駐足,但因為認不出這是誰,所以無人在意。
厲少峣等他玩夠了,才把人拎回酒店的總統套房。
第二日一早,知秾的手機先于鬧鐘響了起來,厲少峣淺眠,一點動靜就能把他從夢中拽醒,他替熟睡的知秾接了這通電話,是楊依催着要趁節目錄制前對一下臺本。
厲少峣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早上七點。
他拍了拍睡在身邊的某只小豬:“起床打工了。”
某打工人翻了個身,恰好就翻進了某金主的懷裏,繼續打着小呼嚕,睡得更心安理得。
厲少峣用一只手支着上半身,恰好能把知秾圍在懷裏。
看他睡得香,也不忍心再吵他,允許他賴個十分鐘的床。
他把手搭在紀知秾露在被子外的一截脖頸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
直到楊依第二個電話打來,厲少峣才把手移到某只小豬的耳朵上,輕輕揪了揪:“紀知秾,起來賺錢了。”
“唔...賺多少?”他也不知是睡着還是醒着,迷迷糊糊地計較着錢的事兒。
厲少峣就逗他:“一塊錢。”
“......不賺。”
厲少峣笑着道:“那一百塊。”
“......”呼嚕聲又打起來了。
“一百萬,賺不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眼前一個閃影,等金主回過神來,被子已經空了,某打工人拿起手機一看,都奔着8點去了。
他光着腳跑進浴室。厲少峣忍着笑提醒他:“把鞋子穿了。”
“來不及了,不要耽誤我賺錢!”
等洗漱完畢,徹底清醒的知秾才想起來自己的片酬好像只有可憐巴巴的10萬而已。
瞬間就覺得自己被騙了。
吃早飯時,牛奶也不甜了,牛肉也不香了。
怨聲載道:“你騙人,夢裏的一百萬。”
某金主:“你今天好好表現,剩下90萬,當零花錢補給你。”
紀知秾:“今天的牛奶好香好甜呀!”
好一出變臉,厲少峣笑罵道:“小財迷。”
小財迷在金主的親自陪同下,來到了綜藝錄制現場。
綜藝的全稱叫《十全假期》,這已經是第二季,上一季收視率平均1.5,是當之無愧的國民綜藝。
想借這檔綜藝露臉曝光的一線大牌擠破了頭,其中一個機會卻砸到了紀知秾這個“糊糊怪”頭上。
厲少峣只是稍稍動了動手指,給節目導演的兒子提供了進厲氏實習的機會,就替紀知秾談下了這期綜藝。
比楊依親自去争取要省事很多。
綜藝常駐MC有三個,其中的收視擔當叫安百成,他也是整個節目組除卻導演外說話最有分量的人。
知秾是被厲少峣硬捧上來的,同期被邀請來的另外兩位嘉賓不僅正當紅,而且私下也不是好相與的。
為了避免知秾被欺負,厲少峣早早派人在導演組上下打點過,旁人多用利益收買,安百成是例外。
他們早在四年前成為朋友,托他在節目裏照顧一下知秾,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節目正式錄制前,紀知秾被厲少峣親自引薦給了安百成。
安百成天生一副笑面,任何人見了他,都會覺得格外親切,也因此,他的觀衆緣極佳。
然而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卻離不開一個人的提攜與幫助。
往前追溯8年,安百成之所以能從一衆群演中熬出頭,是因為聞澈當年慧眼識珠,破格點了他來做男二。
昔日的千裏馬和伯樂如今調換了個位置。
安百成拍了拍紀知秾的肩膀,與他說:“一會兒別怯場,我罩着你。”
厲少峣也在知秾耳邊說:“你就當是來玩游戲的,好好放松一下,別有壓力。”他将知秾往安百成那邊推了推:“百成,知秾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別讓人欺負他。”
紀知秾轉頭看向厲少峣,這一幕何等熟悉。
8年前,胖得跟顆5號電池的厲少峣也是這樣被厲父推到聞澈手裏的。
當年厲少峣是在大哥意外暴斃後才被認回厲家,還是個私生子,外界對他的身世頗多猜測,還有人說是他把親哥給克死了,處境不比現在的紀知秾好多少。
那場晚宴開始前,厲老先生帶着臉上還挂着兩坨高原紅的厲少峣來到他面前,将兒子的手交到彼時已在上流圈層混得風生水起的聞澈手中,懇切地囑咐他:“阿澈,這是我兒子少峣,他年紀小,沒見過多少世面,今晚勞煩你多照顧,別讓人欺負他。”
聞澈至今記得,19歲還是個小胖子的厲少峣臉上那兩坨高原紅捏起來的軟糯手感。
不想8年後,兩人的位置完全換了。
如今,他成了需要被照顧的對象,換厲少峣來操心了。
人生何其魔幻。
一切準備就緒後,節目錄制正式開始。
這期節目采用了直播和錄播兩種模式并行,意味着從紀知秾站到鏡頭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暴露在數以萬計的觀衆視線中,任何差錯都可能被放大解讀。
聞澈本不該在鏡頭面前怯場,也不知是死過一會還是六年沒有參與過這種錄制。
他莫名地緊張起來,就在他盯着鏡頭有些不知所措時。
視線越過笨重的機器,發現厲少峣就站在他那個機位的攝影師身後,朝他招手,沖他微笑。
就像一顆暖洋洋的定心丸。
聞澈不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