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謂清白

吳家娘子跪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狗屍,嚅動了幾下嘴唇,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待姜朝月趕到時,便看見吳家被那浩浩蕩蕩的帶刀捕快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宋钰手背在身後,正蹙眉看着地上的人,“你确定沒什麽要說的嗎?”

吳家娘子擡眼望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未曾說話的吳家小郎君。

“沒什麽要說的了,人就是我夥同奸夫一起害死的。”

“那好,來人,将吳眠捉起來。”

吳家娘子與吳眠面色具是一驚。

吳家娘子想要去抓他的衣擺,卻被躲開,“大人,人是我害死的,與吳眠沒有任何關系,您為何要捉他啊?”

姜朝月擠了進去,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宋钰,等他說出個結果來。

突然一個男子越過人群,雙眼通紅的跑到吳家娘子面前,聲音悲切,“你為何要這麽對我!”

吳家娘子似乎是不忍看他,将頭別到一邊,“我如何對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情難道還要不承認嗎?”

“所以你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我,想要誣陷我,然後打垮劉家的産業,好讓吳眠贏得家産後再無後顧之憂嗎?”

那男子閉眼,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悶聲道,“為何你要做這種事情,我答應過會娶你的……”

吳家娘子面上一怔,嘴上卻仍舊是反駁他的話,“你莫要再胡說了。”

宋钰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吳眠,你先是在鐵鋪買錫,交于趙氏後害吳免被活活燙死,而後又串通趙氏坑害劉柏,想要吳家産業獨大,事後讓趙氏一人攬下罪責,你可知罪?”

吳眠蒼白着一張臉,“草民不認,此事皆為趙氏所做,與草民何幹。”

那趙氏猛地擡眼看他,臉上扯出一個似笑似哭的表情來,“對,全是我做的,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這下姜朝月可算是明白了,原來計劃都是那吳眠出的,壞事都是趙氏幹的,好一個掩人耳目。

“趙氏,你可要想清楚了,要知道,殺人需償命才是,莫要一時糊塗白白搭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

姜朝月用指尖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勾勒出上面的字樣來,“他明擺了是在利用你,你何苦要為他擔下這些罪責。”

趙氏垂頭不語,眼中流下兩滴清淚來。

吳眠卻面上有些焦急,“趙氏,你快告訴大人,此時皆為你一人所為,莫要毀我前程。”

劉柏忽然站起身來,面有怒容,一拳砸向他,“你算是個什麽男人?讓柔兒替你擔下罪責,你心中可曾真的有過她!”

宋钰沒有下指令,也沒人敢上前攔住他。

“趙氏,你可還有話要說?”

趙柔再擡首,已是滿面淚痕,“大人,我認罪。”

“但是,”她一頓,劉柏與吳眠也停下了動作,都望着她,“但是,還請大人查清事情經過,還……劉柏清白,莫要因我胡言而……”

話音未落,吳眠突然向她撲去,卻被劉柏死死攔住,“趙氏,你在胡說些什麽,你想清楚你究竟在說些什麽!”

趙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自顧自的講起了故事,“衆人皆道我與吳免夫妻恩愛,卻不知其性格殘虐,動辄對我拳腳相加。”

她拉起胳膊上的袖子,一道道青紫的痕跡赫然出現,還有早已愈合的大小傷疤,“我原以為自己一生都要過着這種生活,可後來,吳眠出現……”

“你莫要胡說!”

宋钰擡手,身後有人會意,将吳眠的嘴堵上,讓他不能再說話。

“他告訴我,這世間男子并不全是如此,他讓我一步步的信任他,甚至後來幫他将融化的錫液趁吳免醉酒灌入其口中,将其活活燙死,在喪服下內穿紅裳,敷粉于面做出可笑的假象來,就是為了轉移探案之人的注意力。”

“再後來就是勾引劉柏,指證他為奸夫,夥同我一起殺害親夫,好教他日後在生意場上少一個勁敵,可是我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從始至終都是被利用的那個人。”

她擡眼看吳免,眼中有不解,有恨意,卻更多的是一種釋然,“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裝下去了,我這一生早已過的狼狽不堪,萬不能再拉一人下入地獄……”

“如若大人不信,可開棺驗屍,看吳免嘴中是否有錫液,可問府中被遣散的下人,問吳免逝世之前,是否能在夜間聽見民婦的哭嚎。”

吳眠此時已經頹坐在地上,目光渙散,身形微微顫抖,顯然不能接受事情的反轉。

“來人,将吳眠與趙氏收押歸案。”

趙柔與吳眠被押出,院子內只剩下姜朝月,宋钰,以及劉柏三人。

“大人……”劉柏忽然出聲,語氣裏帶着懇求,“大人,柔兒她縱使有過錯,但現已誠心悔改,還望大人能從輕發落。”

宋钰看他,眼裏不留一絲感情,“大理寺自有決策。”

姜朝月不忍心見他如此,便出言安慰道,“坦白從寬,趙氏定然會從寬發落的。”

那劉柏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是止住了,又躊躇了一會兒,朝兩人拱手後便告辭了。

宋钰走在前面,姜朝月兩步作三步走到他身側,擡頭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吳眠做的這些事?”

“是。”

“那趙氏也是可憐,所托非人,你們到時候又會給她如何定罪?”

宋钰停下了步子,而後低頭看她,“既然公主想要尋些新鮮事做,那不妨将這刑法都看一看。”

“憑什麽要讓本公主看?”

“公主不是想要查案嗎?”

“查案?”姜朝月忽的擡眼,卻看見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你也看過嗎?”

宋钰點頭,“這是必修的課程,不知法,又如何去治法。”

“如果你肯替本公主答疑,那本公主倒是可以考慮看看這個所謂的刑法書。”

宋钰未說話,也沒應好還是不好,但姜朝月就當他是應了,不說話就等于默認。

兩人一回到大理寺便受到了熱烈歡迎。

“公主,你回來了,可有累着?”

“公主,你可真厲害,還沒幾天就将這案子給破了。”

“诶,宋兄,你做什麽去,公主還在這裏,你走什麽?”

眼見宋钰走了,姜朝月也跟了過去,只留下一群吃瓜群衆在後面默默吆喝。

“公主,走慢點,莫要摔着了。”

“宋兄,你倒是等等公主啊。”

……

這些人不知怎麽回事,熱情的很,完全沒有傳聞中那種掌刑罰之人該有的冷肅氣。

這麽說好像也不對,畢竟宋钰倒是塊冰疙瘩。

宋钰平日在單獨的室內工作,案上堆了高高的書和文本,但是卻擺放的整整齊齊,絲毫不見髒亂。

他在書架旁不知找着什麽,姜朝月到他的案邊坐下,輕撫那書頁上的褶痕。

想必主人平日裏定是十分愛惜它們,就連這折痕都小小的不起眼,但書頁卻已經有些泛黃,翻頁處有些許的損壞。

姜朝月尋了張白紙,拈了筆,想了想,寫下宋钰二字。

“你快來看看,本公主寫的字如何。”

宋钰不知抱了一本什麽書,竟然有尋常書的三四倍之厚,他走過來,垂眼望了一下,嘴角似乎泛起絲絲的笑意來,“不如何。”

姜朝月不服氣,将筆遞與他,“那你倒是寫寫。”

雖然她的字算不上有多麽的驚豔,但筆韻婉轉,也算的上是好看的。

只見宋钰輕挽衣袖,在紙上輕輕地落筆,安樂二字便躍然于紙上,他神情專注,似乎在做着一件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

姜朝月愣愣的望着他的側臉出神,這人明明就是個冷心冷肺的家夥,自己怎麽就偏生喜歡盯着他看,一定是因為他太好看了的緣故。

睫毛也好翹……

“公主?”

姜朝月迅速轉移目光,眼神落到紙上。

不得不說,宋钰的字的确是要比她的好看,只是……

姜朝月蹙眉,将桌子拍的啪啪作響,“我不是說了嗎,本宮名朝月。”奪過他的筆,沾了墨遞給他,“再寫!”

宋钰将筆放下,看着紙上的字,“安樂是你的封號。”

姜朝月瞅着他,突然靠近,“可是本宮想聽你喊朝月,或者喊我月月也行……”

“臣不敢。”

“無趣!”

窗外栽着金絲桃,姜朝月不再看他,将頭轉向窗外。

她伸手去夠那枝上的花,卻始終差了一截,于是她将衣袖挽起,腳踩在窗柩上,提起裙子去抓那花,卻被人抓着衣裳揪了回去。

“你!你又拉本公主!”

這人怎麽回事,昨天晚上便抓她的衣領,今天又抓。

宋钰将目光從她光潔如玉的胳膊上移開,只一彎腰便折了一枝花下來。

“算你識相。”

“把衣袖放下。”

姜朝月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家夥是害羞了,她又故意晃了兩下胳膊,“就不放!”

宋钰轉過頭,将案上的那本巨厚無比的書遞給她,“公主還是看會兒書吧。”

“不看。”

“臣為公主解答。”

姜朝月癟了下嘴,“那我要挨着你坐。”

不等宋钰答話,她便在他腳下坐下了。

宋钰稍稍離遠了些,然後才席地而坐。

一天下來,雖說是姜朝月一直纏着宋钰問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可偏偏這人卻什麽都能答上來,弄到後來,姜朝月竟然也懂了不少地方。

宋钰一直認為自己不善于與人交流或授人知識,他看了一眼抱着書打瞌睡的姜朝月,特別是那種不聽話的調皮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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