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鄭雨薇從來就不是什麽笨蛋,?她知道要走大路,小路不安全。
她知道要走有燈照着的路,太黑不安全。
她知道要走人多的地方,?人少不安全。
但是沒有用。
她剛從篤行路拐進去,?池惟就像是行蹤不定的陰魂,?就這麽一路追着她,?忽然一下就擋在了她面前。
“啊——”
她吓得一聲尖叫,?調頭就要跑。
“回來。”池惟只是一伸手,就拽住她,?将她拽進了懷裏禁锢起來。
“不!救——”
剩下的呼救聲被他用手堵了回去。
他們站在人群熱鬧的篤行路裏,周圍都是從校外回校的人,?大家說着笑着,?因為她的尖叫而投過來打量的目光。
“看什麽看,?情侶吵架沒見過?”池惟瞪着他們吼到。
原來是情侶吵架。
大家大概覺得這種事司空見慣,那打量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再沒有任何人關心她,關心她是否被人挾持,只當她是鬧了脾氣的女孩子,被哄哄就好。
鄭雨薇用力地掰着池惟的手,但她的力氣根本不足以與他抗衡,?反而像是與他親密接觸,打情罵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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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惟半抱半拽地将她拖到了旁邊的小路上,?那裏有長椅,?有的時候會有人坐在那裏,?但是今天沒有。
“以前你也不這樣。”池惟圈着她的後脖頸強迫她坐到了長椅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湊近她的臉,貪婪地呼吸着她的氣味。
“我好想你。”他說。
“救——”
趁着他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她又想大聲呼救,被池惟一下又給堵上了。
“你不乖。”他聲音放得很低,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湊在她的耳朵邊,噴灑出的氣息讓她的脖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為什麽要叫呢。”
“我也不想捂住你的嘴,我更想用我的手來抱你。”
“如果你再叫的話,我就只能吻你了。”
鄭雨薇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絕望地搖着頭抗拒。
“乖乖的,我想好好和你說會兒話。”他說,“你不見的這三個月,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朝夕相處的十二年,你真以為我沒有心。”
“你怎麽可以背叛我的感情呢。”
他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更像是情侶吵架後男方認錯時的耳語。
然而鄭雨薇只覺得惡心和恐懼。
他或許确實喜歡她,但絕對不是平等的喜歡。
在他的眼裏,她一直都是個寵物罷了。
她并不想聽他說這些情話,只想離開,只想跟他死生不複相見。
她想擁有光明,而他卻是無邊黑暗的地獄。
他還在癡癡地說着他自以為是的情話,鄭雨薇不想再聽,只在一分一秒不斷流失的時間裏想着逃脫的辦法。
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宋清淺打來的。
每天晚上,算着她回宿舍的時間,如果太晚還沒回去,宋清淺就會給她打個電話關心一下,怕她在外面出了什麽意外。
只響了幾聲,池惟就被吵得很不耐煩,本來還深情款款的臉上烏雲一片,雙眉緊蹙,要去摸她兜裏的手機。
她緊緊地捂住,不想被他拿走手機,怕他直接扔掉或者砸壞,或者不再還給她。
“我不能看?”池惟咬牙切齒地說着,搶她手機的力度更大,“我還偏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打來的電話。”
電話一遍遍地響過,最後直接停了不再響起,然而池惟搶她手機的動作卻沒有停。
另一邊,宋清淺急得在宿舍裏來回踱步,電話打了幾遍都沒有人接,想到開學那天晚上鄭雨薇都鬧到了警局,這事兒她怎麽放心得了。
也不知道該找誰,幹脆給她堂哥宋清和打了個電話過去尋求幫助。
“哥!我有事找你幫忙!”
這一邊,宋清和跟燕回幾人走在一起,正走到了那條小路上。
“沒空。”宋清和言簡意赅,将她的電話挂斷了。
宋清淺氣得吹眉瞪眼,又挨個給燕回他們打電話。
鄭雨薇被池惟困住的那條小路裏,燕回已經跟宋清和、陸君白、邊骁還有言秋往她的位置靠近。
其實一直就不遠,應該說,她一直在他們的視線範圍裏。
這邊池惟沒搶到手機,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還有情誼全部消散,一把掐住她的下颌,逼得她擡頭看着他。
“真要我對你兇一點是麽?”他說着湊近她的臉,呼吸噴灑在她臉上,眼神裏帶着深深淺淺的怒意,“可我忽然舍不得呢,我想——”
他寸寸逼近:“吻你。”
鄭雨薇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雙手不斷推拒着他。
不可以、不可以……
“救命——”
她剛喊,又被池惟捂住了嘴。
随後他掐着她的脖頸,迫使她仰起頭來,再掐住她的下颌,讓她只能張着嘴,卻不能再發出聲音。
脖頸和下颌骨都傳來強烈的痛感,她不斷用手去捶打推拒池惟,但并不能換來他一絲一毫的心軟。
他像是鐵了心要吻他,呼吸越來越近,他的臉也越來越近。
他要親上來了。
鄭雨薇閉上眼,臉頰滑下一滴淚,她的內心絕望而又平靜,仿佛心髒都不會再繼續跳動。
就在空氣都要被抽光的瞬間。
忽然,一陣風猛地沖了過來。
随後一聲慘叫響起,那個侮辱的吻并沒有落下來。
鉗制她的那雙手被抽離開,她重新獲得自由,低下頭猛地咳了幾下。
下颌骨好像都快被掐得脫臼了,傳來一陣又一陣隐隐的疼。
她臉上還帶着一滴未幹的淚,手握着被掐疼的脖子,擡起頭來,茫然四顧,在斜前方看見了被人抓住的池惟。
他剛要罵出聲,被身旁的言秋捂住了嘴。
而後他便手腳并用地掙脫着言秋給予他的束縛。
一旁還站着三個男人,有兩個她不認得。
他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卻并沒有上前,只有言秋一個人控制着池惟。
池惟實在太瘋了,眼看着要掙脫了言秋的桎梏,一旁的男人才過去幫忙。
剛過去要抓池惟,就見池惟猛地掙脫開了言秋捂住他嘴的手低下頭張嘴要咬他。
那男人眼疾手快地躲開了,嘴裏還罵着:“你他媽屬狗的啊?”
随後另一個男人便也跑過去幫忙,一同行動,才将池惟控制住。
“你們他媽的人多欺負……”後面的話池惟還沒喊完,嘴又被言秋捂住了。
“誰樂意欺負你啊,一個小屁孩。”那個差點被他咬到的男人嫌棄地開了口,“這要換我年輕幾歲,早就揍你一頓了,誰一天跟你似的就會打打罵罵的,幼稚死了。”
池惟還在掙紮着,那幾個人只是将他控制起來,并沒有下一步動作。
鄭雨薇握着自己的脖子又咳了好幾下才算是緩過氣來,嗓子眼裏有股血腥味,就像是劇烈長跑後的那種感覺,讓她有點想幹嘔。
等到嗓子終于不再幹疼的時候,她睜大了眼開始找人。
他們都在,那燕回呢?
而後她的視線停留在一個方向,那路燈燈光照耀下,站着一個人。
他好像總是習慣性地穿一件白襯衫,将袖口挽至臂彎,帶着一點嚴肅正經,又有一點随意的灑脫。
鄭雨薇看不清背着光的他臉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站得遠遠的,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卻又好像不是局外人——
他朝着她走了過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低頭凝視着她,而後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嗎?”
和那天晚上一樣的話,只不過那天晚上她正被池惟挾持,而如今她剛已脫離了池惟的掌控。
鄭雨薇看着他伸出來的手,清瘦但卻很有安全感,指節修長,指骨分明,手指微微向上彎着,形成了一個邀請的狀态。
那伸出來的手好像有着什麽魔力,誘惑着她伸手放上去。
要放上去嗎,要跟他走嗎?
鄭雨薇屏着呼吸,緩緩地伸出顫抖的右手。
距離他的手還有一公分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猶豫着,眨了眨眼,擡眸看向他,眼睫輕微地抖動着。
她不懂這是不是一場交易,但卻好像對他伸出來的手沒辦法抗拒。
恍惚之間,她覺得,自己應該抓住點什麽。
随後,她破釜沉舟一般,将手放了上去。
然後就看見他慢慢收攏了手指,将她瘦瘦小小的手握在了手掌心裏。
他的手掌心帶着一點溫熱,卻又好像在握緊她的手時瞬間升了溫,變得灼熱。
鄭雨薇的心尖兒瞬間狠狠地、用力地、不受控制地顫動了一下。
“跟我走。”他說。
這一次,不再是詢問,而是帶着引導。
那就跟他走。
鄭雨薇随着他拉着她手的力道站了起來,視線落到一旁的小樹林裏。
那裏池惟被言秋一手壓着胳膊一手捂住嘴,正在怒目看着她,視線落在她被池惟牽住的那只手上。
如果眼神也是一件武器,那麽她想,現在她的手,不,連同燕回的手,應該已經被他剁成了肉餡兒。
她忽然想起,就在剛剛,池惟對着她說了那麽多“情話”,想起他那瘋狂卻又癡情的表情,想起他想親吻自己時灼熱的呼吸。
鬼使神差一般,她拉着燕回的手走到了池惟面前,“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裏,離我遠一點。”
她說着話故意将她和燕回牽着的手展現在池惟面前,似乎想仗着這個刺激到池惟的情緒。
當然,如果池惟真的喜歡她的話。
然後她便看見池惟雙眼一片猩紅,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
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或者吼些什麽,但他被捂住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從前那麽狂傲放縱肆意妄為的一個人,如今竟也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樣的場面,如果被錢之琳和鄭如意看到了,指不定會心疼成什麽樣子。
但看見她這樣,鄭雨薇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裏有一絲快感。
就在這時,她好像隐約覺得,自己的心态有了一些變化。
從前,她只想逃離池家,逃離池惟的掌控,但就在剛剛,看見池惟那樣的反應,她忽然有了別的想法。
她想看着池惟清醒地難過,比她從前更甚。
鄭雨薇任由自己的右手被燕回牽着,跟他并肩慢慢地在學校裏走着。
她不知道他會帶自己去哪裏,但內心卻盲目地堅信他是一個好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快要到南校門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他忽然開了口,像是提醒:“再往前,就出學校了。”
鄭雨薇擡頭一看,确實是馬上就要出校門了。
但她不太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麽,是在問他,要不要跟他出去,還是,給她一個反悔的機會?
“往左是回栀苑的路,”他忽然半側過身,垂眸看她,“你選一個。”
栀苑就是她住的那棟學生公寓的名字,她明白了,他的确是在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燕回垂眸打量着她的反應:猶豫、糾結、迷茫、思慮……
大概她自己也沒想好,到底是要依附于他,還是靠着自己去抗衡池家和池惟。
鄭雨薇低着頭,腦海裏不斷閃過很多想法。
而後,她清楚地明白,她不想再攀附任何一個人,不想依靠任何一個男人生存下去,她想自己是獨立自由的個體。
她知道的,如果自己今天跟他走了,哪怕他是個好人,自己往後也是要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那生活可能很安全、很安逸、很舒适,但卻不是她所要追求的。
如果那樣,她從池家逃出來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就當她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好了。
鄭雨薇閉了閉眼,左手忽地收緊了,不敢看他,轉而小聲卻又堅定地開口:“我想回去。”
燕回沒有回應。
鄭雨薇怕自己惹怒了他,只好嗫喏着補充:“我室友很擔心我,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她還在等我回去,我……”
“我送你。”
不等她說完,燕回便松開了她的手。
手上包裹着的溫度驟然離去,鄭雨薇感覺自己的心也空空的。
難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嗎?
但她好像并不後悔。
在她沒有注意的地方,燕回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有隐約的欣賞。
他沒有猜錯,也沒有看錯。
她是堅韌的蒲葦,而不是需要依附于人的藤蔓。
燕回一路送鄭雨薇回宿舍,她在他的注視下進去,要上樓梯時,忽然轉過頭往外看了一眼。
他竟然還沒走,在目送她上樓。
他們的視線,隔着夜晚十點的空氣打了個照面。
鄭雨薇心頭一凜,飛快地轉過身往樓上跑去。
剛到二樓,就碰上火急火燎下樓的宋清淺,倆人差點撞上。
宋清淺見到她一把抓住,上下查看了一遍,忍不住拍了她肩膀一下,語氣裏帶着哽咽:“你怎麽才回來啊!都快急死我了!”
抱怨完,她就一下抱着鄭雨薇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以為你被抓走了嗚嗚嗚。”
鄭雨薇回抱住她,輕輕地在她背上拍打安慰着:“沒事淺淺,我回來了。”
她一直迷信地認為,懷羽和宋清淺是她努力不計後果逃出池家後上天給她的獎勵。
她們跟自己不過萍水相逢,卻将她當成親人一樣關心。
哪怕從前的她并不幸福,但這人間依舊值得。
另一邊。
燕回重新回到那條小路,小樹林裏言秋他們還抓着池惟,但看起來跟之前不同,好像打了一架。
見燕回過去,他還是狠狠瞪着他,以一種恨不得殺死他的眼神。
果然,他剛走過去,言秋就說:“燕總,這家夥真的瘋,剛剛一不小心被他掙脫了,還逼得我跟他打了一架。
燕回垂眸看着池惟,他明明是被言秋打了一頓,但他只瞪着一雙狗眼看着自己。
他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如果不是池惟三番兩次瘋了一樣找存在感,這樣十八歲的男生,幼稚得讓他看都懶得看一眼,又何談跟他動什麽手。
“別只會瞪我。”他說,随後蹲下身掏出張名片,“看清楚了,我叫燕回,有事沖我來,随時奉陪。”
說完,他扯開池惟的衣領,将那張名片塞了進去。
而後,看着池惟因為牙齒狠狠咬緊而微微顫抖着的臉,微微蹙眉:“梧西市或許是你的地盤,衡南卻不是法外之地。”
“言秋。”燕回嫌棄地拍了拍剛剛扯了池惟衣領的手,起身給了言秋個眼神,“送他回酒店。”
“啊?”言秋不解。
不是吧,還要送這個小變态回去啊?
“池家太太不是還在酒店等?”燕回很善解人意,“送他回去,對池太太說,讓她好好教育兒子,不然下次遇到別人,可就沒有這麽好的事了。”
言秋便明白過來:這是要給池家太太錢之琳一個類似于“下馬威”的警告,讓她管管她這瘋狗兒子。
“好的燕總,我馬上去。”
陸君白湊過來,有些不解:“三哥,幹嘛不把他送進局子裏呢,剛剛咱們不是都錄下來了?”
“然後呢,等他過幾天又出來興風作浪嗎?”燕回收回看着池惟的目光,胸中自由丘壑一般,好像什麽事情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陸君白眨巴眨巴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也對,這玩意兒沒什麽大的證據和犯罪,還真不能輕易送進去,否則出來還得禍害人。”
“可是,直接把他放走,豈不是放虎歸山嗎?”陸君白還是想不明白,“那難道不是更可怕?”
“你懂什麽?”邊骁都看不下去了,敲了敲陸君白的腦袋,“三哥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宋清和剛從旁邊回了宋清淺的電話回來,怨念道:“淺淺剛剛把我一頓罵,說還好她的室友平安回去了,否則跟我沒完,什麽玩意兒啊,她的室友有老三的人重要?”
說着他還帶點鄙夷:“說是什麽小魚兒,哪有人叫小魚兒的?”
燕回聽見這個名字就向他看過去:“小魚兒?”
“對啊,她室友,小魚兒,說是遇到了什麽變态,被人救了,怎麽這學校變态這麽多。”
燕回凝眸,若有所思。
“三哥,你還沒說呢,什麽放長線釣大魚?”陸君白沒搞明白不罷休,心裏癢癢的就難受。
宋清和剛剛沒聽他們說什麽,這會兒也跟着問:“什麽釣大魚?釣什麽魚?”
“哎呀,就是三哥剛剛不是把池惟放走了嗎,我們就問為什麽,三哥說是放長線釣大魚。那玩意兒那麽危險,跟個不定時的炸、彈似的,誰知道什麽時候就炸開了,多恐怖啊!”
邊骁若有所思:“恐怖的倒也不止他一個,按照三哥給的信息,這事兒沒那麽簡單就算了。”
“所以是放什麽釣什麽?”
“放池惟。”燕回眸色深深,“釣池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中午十二點準時更新的哦
大家為什麽會覺得解決池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啊,這顯然是不可能那麽簡單的
況且,不只要解決池惟
最主要的,得是小魚兒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