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僵局1
葉鵬飛眼珠亂轉，哪裏都是焦點，就是唯獨不肯看她。
“把系裏的監控弄斷電，删除我的作業，故意把我的成績輸低，你既然敢做就承認啊！現在為什麽又慫成這樣？”
“黎珂，”劉明坤抓住她的手，強行把兩人分開，“你不要這麽激動好不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沒想到他會對你做出這種事，不過……”
他用手半掩着嘴，好心地提醒：“這可是在教務主任面前，你的态度就不能稍微好一點嗎？我相信徐主任和校方會還你一個公平的結果。”
音量恰好“小聲”到能讓徐主任和書記員聽得一清二楚。
……啊？
黎珂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笑話：“你又過來扮什麽三好學生啊？這些事難道不是你……”
她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不對。有什麽東西被她忽略了。
——傅百城說過，葉鵬飛之所以願意為劉明坤做髒活，必定是被許以重利，又或是被拿住了把柄。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葉鵬飛有把柄在劉明坤手裏？
萬一這個把柄……是像楊詩竹的“那件事”一樣，對葉鵬飛至關重要的大事，又當如何？
葉鵬飛會願意替劉明坤把所有鍋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嗎？
“是……”
葉鵬飛嗫嚅了一句什麽，黎珂趕緊上前一步，卻再次被劉明坤攔住了去路。
徐主任踱步而上，來到三人中間，如替交戰雙方掠陣的高手。這位高手顯然偏向葉鵬飛那一邊多一點，做出一副循循善誘的姿态問：“是什麽？”
葉鵬飛緩緩擡起頭，表情複雜：“是我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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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珂心頭忽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因為我和黎珂私下有一些過節，所以我……”葉鵬飛深深向呆在原地的黎珂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
黎珂的心猛地一沉。她死死盯着葉鵬飛的臉，恨不得用視線給他腦袋上開個洞看看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漿糊：“有沒有過節可不是你随口說的，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你。”
葉鵬飛隐忍地望回她：“有些事是我單方面的，不需要理由。”
黎珂：“……”神經病啊！
“徐主任。”劉明坤抓住機會插.進來，“鵬飛他都說了是因為私事才這麽做。既然他根本沒有參與推免，也沒有申報獎學金，與黎珂提起的申訴沒有利害關系。按照規定，是不是就當做學習委員工作失職，扣掉一學年的學生幹部分，再加上……”
他特意瞟了一眼黎珂，“就業實踐課的考試成績取消，讓他重修這門課？”
徐主任點點頭，戲谑地對書記員囑咐：“看到我點頭沒有？如實記錄。”
“……”黎珂攥緊拳頭。
原來劉明坤打的是這個算盤。
葉鵬飛早就放棄了升學這條路，是個徹底的局外人。一旦他死死咬定一切都是自己所為，那麽整件事的性質就從推免舞弊、獎學金造假變成了輕飄飄的學生幹部工作失誤、大學同學私人恩怨。
而她的申訴，也就此變成了一張廢紙。
敵人的手段光明正大地擺在臺面上，卻又無可指摘。她縱然可以讓校方推遲正式名單公布，但若不能證明她曾上交過那份被扣留的獎狀，失去了獲獎的額外加分，還是會被踢出推免線之外。
真正的幕後黑手劉明坤則逍遙自在地走入推免的方便之門。她這些天的努力唯獨讓葉鵬飛成了背鍋俠，成了蜥蜴逃生時的斷尾，死棋求活時的棄子，僅此而已。
她會難以面對那些同仇敵忾的人，那些幫助過她的人，那些對她的未來滿懷期待的人。
……還有她自己。
這并不是她期待的結局。
只要在這裏把楊詩竹的錄音拿出來，就能夠在瞬間扭轉局勢……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劉明坤的同類。為了自己的推免名額和獎學金，在此刻要親手葬送另一個人的學術人生。
黎珂像是被人重重照腦門打了一拳，疼的發昏，她閉了閉眼睛，讓不安的心稍稍平靜。
這也是走投無路時沒有辦法的辦法。楊詩竹對她捅黑刀在先，瞻前顧後、以德報怨的不是聖人，而是傻子。
“我……”
她按亮了手機屏幕，嘴裏湧出鐵腥的味道：“我這裏還有——”
大大的十點整和傅百城發來的一條未讀消息一齊跳入眼簾。
時間到。
徐主任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即将說出口的話：“喂？哦，那份名單……”
他意味深長瞥了黎珂一眼，“推遲發布二十四個小時，和明天的獎學金名單一起公布。”
黎珂緊繃的脊背在這一秒松弛下來，用力地呼吸着。
二十四小時啊……
“如果明天在這裏你不能證明你對班長劉明坤提出的申訴有效，以及拿出你曾經提交過美賽獲獎證明的證據，你就不會再有第二個二十四小時了。”
葉鵬飛和劉明坤依次從呆呆站在原地的她身邊路過。前者故意重重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她踉跄着退了幾步，還沒來得及站穩身體，後者緊接着又撞了上來，直接把她撞倒在地。
劉明坤陰陽怪氣地說：“哎呀，鵬飛，你怎麽把人家女孩子撞倒了？”
葉鵬飛停下腳步，飛快地看了黎珂一眼。
黎珂注意到他目光閃動，在與她對視的一瞬間迅速回過頭去。
就在她晃神的片刻，劉明坤伸手來扶，趁機湊近黎珂耳邊，“我說過即使你查得出什麽也沒法把我怎麽樣的吧？”
溫熱的吐息噴在黎珂敏感的右耳上，與他惡心的臉和惡心的語氣疊加在一起，殺傷力成千上萬倍增加。
黎珂強忍後腰處的陣陣不适，甩開他貼在她後背的手掌。劉明坤毫不在意地把手插回褲兜裏：“死，緩。”
他把這兩個字放在嘴裏細細咀嚼一番，嬉笑着：“對你來說，已經是最大限度的掙紮了。”
那扇雕着大王花的門打開了。
臨近十點，齊裕和李孝淩不約而同地用手機上拼命刷新學校官網，生怕突然看到正式推免名單用大紅标題高高挂出來。
齊裕第一個沖了進去，險些和徐主任撞個滿懷。她對徐主任的夾槍帶棒權當做聽不見，拉住黎珂，見對方眼圈有些發紅，就猜到結果并不太順利：“沒事沒事，名單還沒公布。”
黎珂擡眼笑了笑：“名單發表推遲了。”
“中午回宿舍打火鍋怎麽樣？”齊裕拉住她的手，“王紫媽媽從潮汕給她寄來了手打牛肉丸，我們大二的時候也吃過。”
還沒高興完，就聽見她補充的時間狀語：“……二十四小時。”
齊裕：“……”
沒想到，還是生死時速。
黎珂越過齊裕肩頭，看見楊詩竹匆匆離去的背影，抛下一句：“牛肉丸給我留點。”就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在外面等了她小半天的李孝淩。
李孝淩微微擡起的手維持了一兩秒，有些尴尬。齊裕客客氣氣地問他：“學長中午有安排了嗎？要不要和我們宿舍一起吃個牛肉丸火鍋？”
只有二十四小時，一道限時解答題。
對黎珂來說，只要有清晰的解答思路，任何難題都總有辦法入手。
一如此刻，兩個選項萬分清晰地擺在她面前。楊詩竹和葉鵬飛，只要說服其中任何一人站出來指認劉明坤，都能夠徹底扭轉局勢。
而這兩人中，葉鵬飛天生屬于敵對陣營，楊詩竹上次被李孝淩連番诘問時甚至哭了出來，顯然內心亦是矛盾至極。既然心中有矛盾，就說明有過猶豫掙紮，有說服的可能性。
不管怎麽看都是楊詩竹的攻略難度更低一些。
楊詩竹走得飛快，黎珂抓着扶手一步兩級沖下樓梯，大聲叫她：“楊詩竹學姐！”
楊詩竹沒有回頭，越走越快，逐漸從走變成了跑。黎珂跟在後面邊喊邊追，她極快地左右看了一眼，肩膀上下起伏，狂奔出行政樓，傘也不打，沖進來往的人群中。
天灰灰的，風如刀，雨似箭。
黎珂在北食堂南教學樓西y大附屬醫院的十字路口追丢了她，站在雨中茫然四顧。整個場景中的人都像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濾鏡，褪了色，唯有那些陌生的傘面依舊鮮豔如錦。
雨水和汗滴混在一起，流過她的臉頰。
手機響了起來。
黎珂一邊就近小跑到心理健康中心躲雨，一邊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傅百城。
她這才想起十點整的時候傅百城的确發來過一條微信消息，只不過當時她哪有心情看消息，随手便劃掉了。
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打開微信，只見和傅百城的聊天框裏赫然飄着兩個字。
“『』”：珂珂，結束了嗎？
……
傅百城什麽時候叫她“珂珂”了？黎珂憑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筒裏傳來林悅的聲音：“珂珂！事情解決了嗎？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
好家夥，秒速破案。
林悅報出一個餐廳地址，又報出一串菜單：“你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我幫你點。菜單等會我拍下來發你微信上，你可以在路上選，選完了用微信發過來也行。”
“什麽意思？”
林悅卡了一下：“今天是傅百城生日你忘了？我們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出來聚一聚，都是很熟的人，之前你不是因為他不肯把你介紹給親戚朋友跟他吵架了嗎？所以我就想叫你也一起來……”
背景裏，隐約能聽見“傅哥女朋友什麽時候來”的起哄聲和三四個人毫不顧忌的大笑，随之便是傅百城惱怒的聲音：“林悅！把我手機還給我！”
什麽吵架，什麽介紹給親戚朋友？林悅到底腦補了多少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劇情啊？黎珂嘆了口氣，電話那頭傳來的嬉鬧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疲憊。
她擡頭望着從屋檐滴落的一串接連不斷的水珠，心平氣和地說：“林悅，我們已經分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要去玩恐怖真人密室逃脫啦，是港風沉浸式的，有點期待，搓手手，沖啊！不要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