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棋子
事後回憶起這一幕，齊裕的感想只有簡潔的六個字——
“門開了，我裂了。”
事後回憶起這一幕，黎珂的感想只有簡潔的四個字——
“诶？嗯？蛤↗↘↗？噫！”
偏偏此時，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蝸蝸頭從19樓俯沖直下，闖入了鏡頭中：“黎珂！齊裕！你們猜我在19樓看……”
她越說越輕，腳步越跑越慢，室友們這是怎麽了？齊裕拼命給她使眼色，黎珂一臉疑惑加驚恐，王紫從陽臺上探出半個頭，渾身發抖。
她慢慢扭過頭去……
“卧槽！（粵語髒話）！”
傅百城：“……”
不知道為什麽，這宿舍每個成員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用家鄉話爆粗口。
如果用三個字形容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大概就是……
極不悅。
他大步走過來，沉着臉把手裏的打包盒往黎珂的桌面上一甩。因為力道太大，抛物線過于圓滑，蓋子碰歪了，碎面包屑可可粉紫薯粉和奶油一齊飛了出來，把黎珂攤在桌面上的書灑得五色紛呈。
傅百城似乎自己沒有想到這一甩會如此濃墨重彩，立即下意識看了黎珂一眼。還好，黎珂臉上并沒有怒意。但他馬上意識到現在生氣的是自己，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他在搞什麽鬼？
黎珂一臉疑惑，頭頂緩緩升起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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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确定這時是不是該對李孝淩說“不好意思失陪了”之類的話，只好草草丢下一句：“我先……出去一下？”追着傅百城跑了出去。
被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空氣凝結在一起，如同大塊大塊的透明固體。
還是齊裕的反應最快：“王紫！抹布，抹布！幫黎珂擦擦桌子。”
蝸蝸頭的記憶逐漸複蘇：“這不是上次來演講那個？叫什麽來着？傅，傅……”
齊裕：“傅裏葉？”
蝸蝸頭：“……”
思考了半天，還是想不起那人的名字，蝸蝸頭幹脆忽略這些細節，“他怎麽和珂珂認識的？”
而且關系看起來也很好。
王紫，高深莫測地：“說到姓傅，你還記得開學初我給你發的那句話嗎？”
蝸蝸頭：“啊？”
王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頭發在腦後被風吹起：“我們珂珂，快要嫁入豪門了。”
齊裕捅捅王紫的後背，示意她還有其他人在。王紫迅速收聲，蝸蝸頭也裝作剛才什麽也沒發生，熱情招呼那個其他人：“學長，要加點菜嗎？黎珂這裏肯定還有幾棵用來煮泡面的白菜沒吃光。”掏了掏黎珂的櫃子，幹包菜紫菜幹和海帶幹掉了出來，“她存貨不少嘛！”
李孝淩面不改色，從善如流地：“好。”
同樣是棄他人而走，楊詩竹像是落荒逃命，傅百城則顯然放了水，恐怕散步都比他快一點。
黎珂本以為追這個腿長的家夥會很吃力，沒想到還沒到電梯間她就成功攔在了傅百城面前，“……”
等等，為什麽走向這麽奇怪？她該說什麽來着？
傅百城看她低着頭半天說不出臺詞，擡腳又要走。
黎珂連忙開口：“你……你怎麽來了？”算了，随便填點什麽總比交白卷要好。
這個答案顯然也不怎麽樣，傅百城哼了一聲：“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
黎珂：“唔……生日快樂？”
傅百城馬上瞪過來。
黎珂賠笑。她算是明白了，估計是在電話裏告訴林悅他們分手的事，這家夥才追過來興師問罪，撓撓頭：“好吧，其實我确實有話想對你說。”
傅百城臉色稍霁。
“不過現在完全不是那個氣氛啊，”此刻堵滿她心裏的只有明天與劉明坤的最終交鋒，楊詩竹聯系不上，葉鵬飛又如鐵板一塊毫無縫隙，哪裏有心思跟他扯有的沒的，“你讓我再醞釀醞釀。”
她見傅百城好像又要不高興，趕緊加上時間狀語：“不會太久的，很快，很快。”
傅百城這才把事情翻篇：“說吧，今天又遇到什麽困難了？”
這話正問到了黎珂心坎上。她語未出，氣先嘆：“劉明坤比我想象的還要惡毒。”
她如今對李孝淩已經有所保留，又不想讓室友們也卷入進來。很多事自己一個人琢磨容易忽略一些側面，而無法跟其他人說清的來龍去脈，也只有對傅百城能和盤托出了。
這個人與整件事毫無利益牽連，又是社會精英，占據大量資源，不可能被校園裏的小利收買倒戈，何況他出手幫過她。雖然林悅也符合以上條件，但她太感性，做事的條理性和手段遠不如傅百城，更像是RPG裏的随機寶箱，可以對她盡情傾訴，卻最好不要問計于她。
黎珂把目前的情況和思路都詳細描述了一遍，希望傅百城能提出建議。
“找不到人我也沒有辦法。”傅百城聳聳肩，“她的事不那麽簡單。她自己都說會斷送學術生涯，你還非要伸手去拉，怎麽？你覺得你能救得了她？”
黎珂被他打擊得垂頭喪氣：“我是以為她既然被脅迫，應該心裏對劉明坤也很憎惡……”
傅百城對她天真的想法毫不留情：“你想拉她同仇敵忾，可惜她只想保全自己。恐怕她不像你想得那麽好，那件事，”他把這三個字讀成重音表示特指，“你那位李師兄還想隐瞞下來，他又來做什麽好人？一點原則都沒有。”
黎珂鼓起腮幫子，不贊同地多看了他幾眼。
但他的話其實挑松了她心裏的結，于是她沒有反駁：“你的意思是從葉鵬飛那裏入手？”
“當然。”傅百城取出手機，“他能被抓住把柄，我也能給他好處。只要我給得夠多，多過那把柄的分量不就行了？”
“……”真是簡單粗暴。
黎珂趕緊攔住他：“沒必要傅總，這是我的事，你跟進到這個程度我已經不能更感激了。你忘了嗎？我手裏有楊學姐的錄音，我只是不想在還有其他路可走時拿出來而已。”
她把那份錄音放在傅百城眼前晃了晃，“我是不會輸的。我只是……”
想用傷害最少的方式，“想贏得漂亮一些。”
牛肉丸火鍋的騰騰熱氣都融化不了被凍住的空氣。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盤，蝸蝸頭仍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你們猜我剛才在打電話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齊裕湊過來捧哏：“什麽？”
王紫适當地露出好奇的表情。
蝸蝸頭賺足眼球，一撩頭發：“一對很惡心的情侶。”
齊裕低頭喝湯：“……神經病。”
王紫擡頭夾菜：“……沒有人在乎。”
蝸蝸頭亮出随手拍下來的照片：“你們自己感受下！這個男的長得實在太随意，我看了一眼就覺得他的臉已經刻進了我的DNA裏！”
王紫嫌棄地一瞥，果然見到照片上一個身材偏胖，滿臉坑窪的男生靠在欄杆那裏用手勾住女朋友的腰，身體向後傾斜，從側面看，他的小肚子頂着對方，還朝女友撅起了嘴，人間油物也莫過于此。
“……我只想要一雙沒看過照片的眼睛。”顧忌李孝淩還在場，王紫小幅度痛苦地搓了搓雙眼。
蝸蝸頭仰天長嘆：“這妹子長得挺不錯的啊，為什麽要想不開？難道是我以貌取人了？其實這男的品性高潔才比子建全知全能前途似錦？”
王紫撇嘴：“別整那些虛的行不行？品行高潔的人會在走廊裏幹這事嗎？家裏沒礦我不信。”
齊裕也看了一眼。
……只一眼。
她猛地抓住蝸蝸頭的手：“放大一點。”
“放大？”蝸蝸頭花容失色，“你沒事吧？”
齊裕奪過她的手機不僅兩指放大，還湊近眼前目不轉睛地盯着看。
蝸蝸頭拽着王紫胳膊：“孩子怎麽了？”
王紫：“大概是單身久了，看條狗都覺得眉清目秀。”
“……”齊裕假裝沒聽見她們的話，臉上的笑容擋也擋不住，“這人就是劉明坤，懷裏那個是葉鵬飛的女朋友，何霜。”
蝸蝸頭一直有随手拍攝奇奇怪怪的東西拿回來給室友看的習慣，想不到這回竟然立下大功。黎珂正愁找不到葉鵬飛和劉明坤之間的罅隙，這張照片雖辣眼睛辣的不得了，卻來得恰到好處。
她收到這張照片時傅百城就在旁邊。
他難得嫌棄得很含蓄：“這是什麽？董卓和貂蟬嗎？”
黎珂：“……”
此時的黎珂還不知道這張照片對局中的棋子們意味着什麽。
當晚，她加上了葉鵬飛的微信，約他單獨出來見面。
葉鵬飛拒絕得很幹脆，但當他收到黎珂發過去的照片後，态度有了幾分松動。
他說：“我們沒什麽可談的。我很明白你想要我做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大約半個小時，“我同意和你合作。”
黎珂對他隔着網線的承諾并不放心：“我怎麽确定你是真心要跟我合作？”
葉鵬飛發來了某樣東西。
室友們把傅百城帶來的東西分食殆盡，正在陽臺上一邊嬉鬧一邊洗鍋刷碗。黎珂避開她們，戴上耳機。
直覺告訴她，這樣東西是僅發給她一個人聽的。
她按下了播放鍵。
從那一刻起——
她的表情如每一個無意間觸碰到禁忌之物的小人物那樣，一點點染上了驚懼。
但與古來屈服者不同，當那些輪轉的情緒漸漸褪色後，她放下耳機站起身來。在白熾燈被床板阻斷的三角區裏，腰背因強烈的憤怒挺得筆直。
一半光，一半影。
如一柄，真正的利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づ￣3￣）づ╭?～
用愛發電小透明一枚，希望未來可以繼續進步~（被可愛的天使讀者感動到哭也是第一次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