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枕異心

我我本打算事不關己，早些躲開了去，省得牽連了進去反而不妙。只是這小太監的聲音實在耳熟，仔細回憶，居然是我入住翡翠堂時，派來伺候我的內侍，小海子。

我小心翼翼走近了些，偷眼看去，就見小海子瘦的不成人形，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打人的公公依稀見過，卻想不起是哪個宮裏的。又想着若是小海子再受折磨，恐怕他的小命不保。

回頭看向那正開得絢麗的魏紫牡丹，暗自咬牙，又悄聲默息的回到牡丹前，抱起花盆，就往他們那邊走去。

那公公正打的興起，見我抱着花盆走過，還不及呵斥，我踉跄的抱着花盆似是不穩，就往他身上摔去，嘴裏呼喊：“公公，快快接住，這可是皇上最愛的魏紫了！”

“哎呀呀，姑姑，你怎麽往雜家身上摔。”事出突然，他又不知我什麽身份，只是聽我擡出皇帝來，倒也不敢怠慢，便想伸手去接。我又怎麽會讓他輕易接穩，嘴角略是一翹，手上一松，那花盆堪堪往小海子身上砸去。

小海子兀是跪着地上，見花盆從天而降，本能伸手。正好，他将花盆給牢牢抱在懷裏。

我拍手笑道：“這位小公公委實厲害。”小海子愣愣擡頭見是我，嘴唇微顫，眼中似要流淚。我低頭微微搖了搖頭道：“這位可是海公公？”

小海子點頭，我不等他多說，擡頭淡笑：“海公公，皇上說不準不多久便要賞賜你。你真是好福氣，救了皇上最愛的魏紫。”

不等他們反映，彎身抱起花盆就往回走去。就聽身後，那老公公恨恨說道：“算你小子命好！今日就饒了你，快跟雜家回天珍閣。”

我頓時停了腳步，這才依稀想起，那老公公不就是天珍閣的管事齊福嗎。而天珍閣裏的主子，則是同我一起進宮的徐太傅家二小姐，徐遙靈。小海子怎麽會被送到了遙靈那裏當差？只是記憶中的遙靈憨直可愛，剛入宮時，我們兩人交好，她還嘗嘗拉着我的衣袖想象皇帝的模樣，一副嬌态。

我收回思緒，只想着，剛才這麽一來，能暫時保全小海子吧。起碼短時間那齊福不會再苛責他了。

嘆了口氣，看了看懷中魏紫，在這宮裏能幫得一時，也幫不了一世，何況我本來就自身難保。不免又有些感懷紅顏未老，恩先斷，如同這開得再怎麽姹紫嫣紅的魏紫，一旦花期過了，皇帝又怎會再瞧一眼。

等将那些花都擺放整齊，想着茉莉的關照，便想躲起，避開睿親王再講。只是這人是想見的時候，總是見不到，不想見的時候，他卻時時在周圍晃悠。還沒等我走多遠，睿親王便從旁走了出來。

“楚更衣，剛才本王不知，多有冒犯。”睿親王淡淡說道，我瞧他嘴裏說着冒犯，但眼裏卻明顯捉狹。裝作不知，略行禮道：“無知者無罪，何況是奴婢剛才吵了王爺歇息。奴婢也請王爺恕罪才是。”

“嘿嘿，”睿親王擊掌說道：“本王和皇兄求了許久，皇兄都不願将你讓給本王。看來皇兄對你甚是上心。”

我心中一緊，擡頭看向他，語氣中已帶了厲色：“王爺你可知，這宮裏的女人都是屬于皇上的。若不是皇上有意将奴婢賜給王爺，您去求，那豈不是犯了大忌！你我都知彼此初次相會，可皇上不一定會這麽想，若再有小人在旁撺掇，那，那，奴婢此命便喪于王爺這句玩笑話中。”

睿親王怔了怔“本王不過一句玩笑，倒引了你那麽大團話。你且放心罷，皇兄對你頗有意，你這榮華富貴是逃不了的。”說到這裏，眼中已有毫不掩飾的不屑，頓了頓，又道：“說不準雞犬升天。”

我心中已是怒極，卻反而笑意更盛，深深福了下去：“奴婢謝王爺吉言。只奴婢的家人均已入黃泉，怕是享不到這榮華富貴。奴婢還有活要做，若王爺沒有別的事情吩咐，奴婢告退。”站起身子，掩飾眼中冷意，只看了看天色，今日陰沉，近晌午還無半絲陽光灑下。

見睿親王沒多說什麽，便低頭走開。等回了自己屋子，拿出繡線，想茉莉雖然只是借口讓自己躲開，卻也總要繡些東西掩人耳目。想了想，低頭繡起紫宸宮外放着的魏紫。

等到日色偏西，茉莉匆匆踏了進來，輕聲說道：“今晚皇上又讓您奉燭。您快些預備着，奴婢還要回去伺候。”轉身想走，忽想到什麽“機會稍縱即逝，還望您斟酌。”

我重重點頭，只是自己雖頂着更衣的名頭，其實淪為奴婢後哪裏還有什麽份例。只能匆匆去廚房尋了由頭讨了些熱水，将就洗了身子，還用皂莢将頭發洗淨。

宮中女人千姿百媚各有不同，要從中脫穎而出，若無傲人家世，或是不凡容貌，不過是君王眼中的過眼雲煙。這宮裏一向是得寵容易，固寵難，今日淩雲固然寵幸我，說不準他一時興起後，明日我又被抛于腦後。

滿腹心思千轉百回，眼前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用膳時，也不敢去領食，只稍稍喝了些水。仔細修細雙眉，用青黛描了彎彎柳葉眉，再看鏡中自己，青眉下，雙眸晶亮，似有繁星藏于其中。身形纖細，細腰盈盈一握。只是，我默默縮回手指藏于掌心，雖然膚色白皙，但也因沒好生保養，手略有些粗糙，更沒有那些娘娘們戴着鑲嵌各種寶石的甲指，來保護指甲。

腦中忽的閃過一絲念頭，放下想要塗抹胭脂的手，梳了雙丫髻，倆縷秀發垂在耳側各一邊。再仔細瞧鏡子，就見自己毫無脂粉，卻反而顯得膚色白皙透亮，眼中似有秋水，我微微蹙眉，雖說不施粉黛有些冒險，不過宮內大多塗脂抹粉，自己這副裝扮說不準反而能吸引了淩雲也不一定。

等陌公公讓我去紫宸殿當差時，見我打扮，掩飾的看了我幾眼。我混作不知，若無其事的随着他一同回到紫宸殿。

見茉莉正垂手站在一邊，淩雲則坐在不知在翻看什麽書。見我走了進去，茉莉略擡頭，怔了怔，贊許一笑。我穩住心神，輕輕行禮道：“給皇上請安。”淩雲不瞧我：“恩。都退下吧。”

茉莉帶頭走了下去，我心跳的都要跳出腔子，恨不得能立時奪門而逃。卻仍是穩穩的站在那裏，淩雲放下書，擡頭瞧我，忽笑道：“你這個樣子倒是清爽。”

我放下一半的心，嬌羞低頭笑道：“謝皇上誇獎。”若我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那就算是第一次侍寝應該也不會太過尴尬。只是我現在的身份實在有些不上不下，非主非奴，何況他今日是說讓我奉燭而不是侍寝。

想着，慢慢走到一側，倒了茶端過去，輕聲說道：“皇上請用茶。”淩雲擡頭看向我，呵呵笑了笑：“你和睿親王什麽時候熟識的？”

我慌張跪倒：“皇上，皇上明鑒，奴婢今日才見着睿親王。奴婢之前，之前安守于翡翠堂。之後便一直在紫宸殿伺候，從未見過他人。”

“哦？”淩雲探究看向我“恩，也是。睿親王是前幾天才回的宮。”見我仍然跪倒地下，便笑道：“朕也不過随口問問，起來吧。”

我用力搖頭，抽泣道：“皇上，奴婢今日說的，要永遠服侍皇上，出自肺腑。還望皇，皇上。。。”

淩雲哧笑，倒是伸手擡起我的下巴細瞧，我知道我這時必定清淚蓋面，不免慶幸自己沒塗脂粉，不然此時早就将妝哭花了，怎能讓淩雲有憐惜的心緒。他大手撫過臉頰，将我眼淚抹去，輕輕喚了一聲“雲兒。”

我心一驚，難不成此時自己像極了雲貴妃，讓淩雲情不自禁呼了出來。但見他臉色微變，想是懊惱自己失言。掙脫大手，磕頭謝恩道：“謝皇上賜名。”

淩雲嗤笑：“賜名？”又見我擡起頭，伸手拆散發髻，讓我黑發似流水般落于肩上，垂于身下，“倒也是嬌容雲鬓。不如叫容，恩，容常在可好？”

我聽淩雲溫柔詢問，輕咬下唇：“奴婢願伺候皇上，不是為了，為了封賜。”淩雲哈哈大笑，将我拉起，讓我靠着他坐下，摟住細腰：“若不封賜怎能顯得朕寵你呢。”

我擡頭看向淩雲，倒似從他眼中看出幾分溫情。只是不過眨眼，便從他眼中看到我楚家滿門血流成河，他是滅我滿門的劊子手啊，怎麽會露出如此溫柔的眼神！微閉上眼睛，心痛如絞，眼淚不由自主流了出來，卻終是投入他懷中，抽泣道：“臣妾，臣妾，從未想過，能得皇上愛護。”

美人擁懷，有多少男人可以抵抗。就算是坐擁天下，又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也不能免俗。雖說心裏早就準備足了，但臨到了頭上，還是心一陣陣的抽痛。

淩雲将我放倒在軟榻上，旁邊正是那鎏金香爐，他笑着點了點我的鼻子：“是你讓添香換了檀香？”我抿嘴輕笑：“臣妾的一點小心思都讓皇上給看穿了。”

淩雲搖頭：“你這是自作主張，你說朕該怎麽罰你。”我聽淩雲雖是口中說罰，但手上卻在解衣服，便裝憨道：“就罰臣妾天天給皇上奉燭。”淩雲哈哈大笑：“你可真是貪心的很。”

說話間，兩人衣衫盡出，他低頭看了眼丢在地上的衣服，又扭頭看向我。我被他看得心煩氣躁，只是身上沒衣服遮體，又覺得涼飕飕的很。不免輕喚：“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