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冷心冷肺

當淩雲得知徐美人生得是個小皇子時，當即更衣去瞧他。我雖臉上帶笑，心裏卻不免暗嘆，好不容易得了淩雲青眼，那個徐美人不偏不倚這個時候生了個兒子，怕淩雲要分些心思過去。

只是還沒等我迷迷糊糊睡着，就聽腳步聲響起，淩雲又匆匆回來。見我還未睡，皺眉道：“太醫說徐美人的兒子胎裏帶着病，唉。”

淩雲後宮佳麗雖多，但子嗣卻不繁盛。而且像是命定似得，能生出的孩子，大都不是得寵的妃嫔，反而那些偶沾雨露的，更易生養。

我上前安慰道：“皇上放心罷，初生的幼兒大都看上去柔弱，但不過長幾天便能好的。”

淩雲聽我這話，大約覺得寬慰許多，笑眯眯的說道：“你倒是曉得這些。”我怔了怔，暗中冷笑，我怎會不知，娘親生我小弟時，我還伺候身邊。小弟出生時看似弱小，不過數日便長的白白胖胖的。只是，我心又是揪痛，害怕露出神色讓淩雲察覺，忙道：“臣妾也不過聽過幾句。皇上，皇上安置罷。”

第二日天剛微亮，淩雲去早朝前，關照王應才派人去整理翡翠堂，還特意許我今日先免了向皇後請安。我自是千嬌百媚的感謝他一番。

等我整理整齊才從紫宸殿出去，迎上一些似怨似妒的眼神。我昂起頭，毫不在乎，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我連自己性命清白都不在乎了，你們這些眼神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喲，這不是我們的新娘娘嗎？”添香先出頭發話，我心裏暗笑，這個蠢貨，如今我已升回嫔妾的位份，她一個小小宮女，居然也敢出言嘲諷。今日正好拿她作勢，讓這些狗眼的奴才們，曉得我也不是好欺辱的。

我冷哼開口：“既然知道我已升為常在，為何不向我行禮！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

這宮裏行禮的事兒，可大可小。若是一般有體面的宮女，像是茉莉姑姑，她見了皇後，也不過深福。見着我這種庶七品得嫔妾，也只是略略躬身。我還要客氣的喚她“姑姑。”

只是這個添香，雖在紫宸殿服侍，但從未見淩雲對她特別，自然不過是普通奴婢。就她也敢對我無禮！

我見添香不情不願的跪了下去，還想開口，就見茉莉姑姑走了進來。皺眉看着眼前場景，開口說道：“還請楚常在看在奴婢的面上，饒了添香罷。”

我一愣，心裏委實不願，只是就算茉莉姑姑不認我為主，我都要給她幾分薄面，何況如今我們結成同盟，我自然不願惹她不快。便爽快的點頭：“既然姑姑開口，就算了。”

茉莉姑姑微微欠身：“多謝楚常在，奴婢送您。”我曉得她大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兩人沉默走了數步，見周圍無人，茉莉上前，拍拍我的手：“大鬼易擋，小鬼難纏。”

我心下一凜，忙受教點頭。她見我神情，笑了笑，又低聲說：“主子雖升回常在，但皇上尚未下旨。昨日您承恩，也并沒有記錄在彤書上。主子還是要萬事小心。”

我臉瞬間赤紅，曉得茉莉是要我戒驕戒躁，見茉莉低頭抿嘴忍笑，不由跺腳：“茉莉，你也來笑我。”茉莉搖搖頭 ：“等皇帝下了冊封的旨意，您就是正經的常在。到時就要給皇後請安，只是，以主子現在情形，還望您多多忍耐。”

我斂了神色，嘆道：“若沒有你時時提點，我怕是早闖禍了，哪裏還能提以後的事情。”

茉莉輕笑：“主子您昨日便行得甚當。翡翠堂怕是要整理些時間，不如您先去上下天光園去走走。等整齊了，奴婢再來尋您。”

我點點頭，卻開口問道：“那徐美人生下的皇子可如何了？”茉莉低聲說道：“似乎不妙。您千萬別去，反正您現在還沒位份，先躲了再說。”

我心裏一轉：“恩，我去萬安和館罷。”茉莉怔了怔，搖頭：“此時您去祈福，雖然讓皇帝感念你慈心，卻會惹了宮中其他人的眼。恐怕不是長久計。”

我嘆道：“茉莉，你說我有什麽長久。我不過想抓着皇帝完了我的心願罷了。”看向眼前長在草叢中得雜花，紅紅豔豔甚是好看。往前走了幾步，将那雜花用力踩在腳下，仰頭說道：“這宮裏的女人和這滿地開的雜花一樣，一個錯眼，便忘了前面瞧見心喜的。”

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趁皇帝現在還想着我，若是我顧慮太多，就算我自己能長久活下來了，卻違了初衷，那對我來講，更是得不償失。”

茉莉深深看着我，忽笑了：“是，奴婢記差了。您是楚更衣。”我挑眉看向她，點頭：“是。”

她正了神色道：“楚更衣為了皇上子嗣去萬安和館祈福，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會感念楚更衣一片慈心。”

我淡笑道：“茉莉姑姑客氣。為皇上子嗣祈福，也是嫔妾的福氣。”略點點頭，便快步往萬安和館去了。

萬安和館是給宮中低分位的嫔妾，甚至位高的姑姑嬷嬷祈福用的。所以我走進去時，自然不用擔心在此處遇到其他分位高嫔妾。看向佛堂上供着的淨瓶觀音，見她低垂眼簾，似在看天下衆生萬象，無不在紅塵煉爐中苦苦掙紮。

我誠心誠意的跪倒在地，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喃喃說道：“請菩薩可憐可憐座下信女楚依依。”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王應才在身後輕喚：“楚常在，楚常在。”我才意識到我幾乎跪了一天，滴水未進。剛剛回頭，就覺一陣昏眩，忙手撐住地上，眯眼看去。就見站在王應才側前方的，就是淩雲。

我心裏一喜，又重重給觀音磕頭，暗道，多謝觀音菩薩垂憐。嘴裏卻說道：“還請觀音菩薩保佑徐姐姐的小皇子平安無事。”這才慢慢站起。

淩雲看着我搖了搖頭：“枉費你一番心意，剛才朕的第三子已經去了。”我“啊”了一聲，卻用力抓住淩雲的手：“皇上，皇上，您，您別傷心。”

淩雲不怪我逾越失了規矩，反而伸手将我摟入懷裏，看向觀音大士，嘆道：“沒想到，只有你為他祈福。可惜，他還是去了。”我偷眼瞧去，淩雲不見有多少悲痛，不過有些惋惜的神情，心中越發唾棄他冷血。

不管不顧伸手探上他臉頰：“皇上，臣妾知道您難過。只是臣妾想，小皇子是菩薩座下童子，怕是菩薩舍不得他，才又召他回去。”淩雲低頭看向我，我伸手慢慢撫過他的臉頰：“之後菩薩必定會給皇上送更多的皇子。”

淩雲嘲笑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裏一慌，想起今天早上喝的那碗補藥，知道自己剛說的那番話怕是讓他多想。忙掩飾的低頭說道：“皇上，臣妾沒有這個福分，不會貪心。”

“行了，你的翡翠堂已經修整好了。一起去瞧瞧。”淩雲不再多談，拉着我便往外走。

我跟在他身側，歪頭細細打量他。說起來，淩雲長得委實俊朗，若不是雙唇略顯涼薄，更兼坐上帝位，氣勢迫人，讓人望之生畏，怕也能讓人一見傾心的。

略嘆了口氣，卻見陽光斜斜照射下來，将他整個人籠罩的陽光中，只覺得更是難以接近。此時他身上換了日常衣服，青紫色為底，上用天蠶絲在衣服下擺處繡了數條銀色龍魚，行動時，就見那龍魚随着他的走動游動，宛若如生。

腰上系着一塊圓形玉環，晶瑩透徹，質地倒與我先前在地上撿到的那塊有些相像，卻又比那塊好些。

淩雲忽回頭瞧我，笑道：“你盯着朕做什麽？”我掩嘴一笑：“臣妾只覺瞧不夠似得。”

随我們同行的奴婢都低頭忍笑，淩雲四處一看，搖頭嘆道：“以前只覺得你性子清冷，沒想到如今卻甚是不同。”我上前拉拉淩雲的袖子：“那皇上覺得臣妾如今可還好？”

淩雲哈哈仰頭笑了笑，神色間早已沒了失子的痛楚。卻又強忍了下來，沖身後衆人揮手：“都退下。”

王應才忙低頭應了，帶着衆人快速往後退去。淩雲笑吟吟的拉近我，湊近我耳邊：“依依昨日可累着了？”口中呼吸熱氣沖入耳中，瞬間便席卷了整個腦海，到處都是他的氣息，揮之不去。

我羞意滿臉，想退開幾步，手卻被淩雲牢牢拉住。一下子将我拉入那處假山中，五指張開，抵住我的後腦，自己則重重壓了下來。

一時只覺呼吸困難，幾盡窒息。忙忙推開了他些，重重喘氣，媚眼如絲飄了他一眼：“皇上，此處不妥罷。”

淩雲作勢要來抓我近身，我“啊“了一聲，嘻嘻笑着，閃身躲過，還想開口說什麽，就聽皇後聲音傳來：“什麽人在此！”

我被皇後聲音吓得動彈不得，淩雲卻滿臉的不在乎，拉着我便想出去。我忙搖頭，就算皇上能保住我此時，事後，我還是能被皇後用惑亂皇上的名頭給處死了。

踮起腳尖，湊近淩雲耳邊“皇上救救依依。”淩雲眼神一暗，卻看向光亮處，迷惑不解的扭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