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佛堂與牌位
自己的衣裳什麽的都打好了包,呂悅看看包裹,又看看一屁股坐在炕上,正盯着自己包裹的葉女史:“那個……您過來這是……”
“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銀子啊?能讓你這麽魂牽夢繞的。”葉女史挑挑眉毛,靠到了炕上的木櫃邊上,眉頭又皺了皺,“回頭叫人取幾個軟墊過來。”
“……又不是小姐的繡房……”嘟囔了一句,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呂悅只好低頭走到炕邊上,打開自己的包裹。
四季衣裳,以及一些裏衣,外加自己的那幾個荷包。
見了荷包,還沒等呂悅動手來看呢,旁邊就伸過了一只手……好吧,她肯定比自己有錢就是了,不會貪自己這點兒銀錢的。
打開了一個,裏頭裝的是呂悅的月例,串成串的大錢,外加成封的銀子,還不少。另外一個裏頭是一張銀票子,五十兩的。葉女史心中帶着好笑,又抖開了一個小個兒的荷包,裏面不沉,顯是沒什麽東西,等倒出來一看,不由得挑起眼皮看向她——這是自己給她的那對金豬,是單獨裝着的。
“怎麽單收在這裏?”
呂悅尴尬的搔了搔頭皮:“就這對是金子的……”
“喜歡?”
幹咳了兩聲,呂悅沖她傻笑道:“做的挺精細的……”也不知是哪兒打造的,造型很有創意,就是真有一日出去了,怕是她也不舍得拿去花吧?
葉女史的嘴角勾了起來,又給她把這對小金豬收了起來:“喜歡就收着。”說罷,擡眼朝邊兒的那個架子看去,伸手解了上頭挂着的一個能當玉佩來使喚的墜子,“過來。”
“啊?”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自己離她也不遠啊?
鳳目挑起,瞪了她一眼:“過來!”
得,咱還是乖乖的吧……
呂悅連忙幾步走到她身邊兒,等她吩咐,卻見她拿着那塊玉佩沖自己的腰間過來,竟把那個給自己系上了。
那是個白玉俏色的小肥豬,豬臉上帶着些墨色、紅色,巧妙的暈染在了豬鼻子、豬耳朵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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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太貴重了!”呂悅心中又是一驚,她從剛到這屋子裏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個小豬,這個挂得離自己的床最近,模樣也最是可愛俏皮,可這東西看着就貌似挺值錢的,她也只當這是這屋子裏面的擺設,連碰都沒敢碰上一下,哪想到葉女史就這麽拿來給自己戴上了?
“有什麽貴重?不過是塊石頭。”系到了她的腰間後,歪頭打量了幾眼,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藍布太監服,到底還是覺着不大滿意,“等回頭出了宮配上旁的衣裳想能順眼點兒吧。”
……還旁的衣裳?她莫非真要自己給她打一輩子的工?
呂悅滿眼懷疑的看着她,心中又有些猶豫起來了,葉女史到底為什麽要幫自己、要把自己帶到她身邊兒來?要是真只是因為自己是個漂亮的小太監,剛剛到了青蔥期的小姑娘有些思春了的話……要不要早一點告訴她,自己其實是個妹子,讓她放棄這種詭異的想法比較好?
可……如果要是說了的話,她會因為過度失望而幹脆把自己咔嚓了??
夜色深沉,水聲撩人……呂悅表示壓力山大。願因無它——葉女史大人正在她自家屋子裏頭洗白白呢……
這大冷的天,洗的哪門子澡?可她偏偏就洗了,而且用的還是大木頭桶,可以讓人坐在裏頭的那種。由于呂悅怎麽說也是個小太監的身份,所以自從外面屋子一叫水,她就麻溜兒的碰回自己的裏間屋子來了,然後……聽着水聲就開始遐思翩翩。
她可以拍着平坦的小胸脯向天上的月亮保證——她真的木有胡思亂想神馬美女沐浴圖!她只是十分單純的在聽水聲!
話說……貌似這二者之間的區別也不算很大吧?
好不容易外頭消停了,呂悅這才松了口氣,自己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連屋都沒敢出的就窩在了自己那個小狗窩裏……說是狗窩,可這裏可比狗窩中要暖和得多呢。
身下的火炕燒得暖烘烘的,身上蓋的被子也是新的,蓋在身上還帶着股太陽的味道,十分舒适。
閉上了眼睛,先是松了口氣,随即又不禁想到睡在外頭的那位……
葉女史不像肉包子,睡覺時還帶打呼嚕的,外頭安安靜靜,半絲聲音不見。在黑夜裏面睜了半天的眼睛,心中一直琢磨着白天沒能問出口的問題來——您老人家把我弄過來,到底是為啥?總不會是因為當初自己求了你,你就真準備負責到底了?
話說,貌似也不至于吧?要是求別人兩句,別人就能負責把求人的人養上一輩子,那這世上的人活的也未免太容易些了……
難道她真的生出想要養男寵、面首的心思來了?可自己才這麽點兒大,她也不大啊?怎麽跟個怪阿姨似的?
糾結了一夜,次日呂悅險些起晚了。
出了自己的屋門兒,看着精神良好,早就換好了衣裳,一臉鄙夷掃着自己葉女史,呂悅不由得低頭、臉紅——才頭一日當差就起晚了……
“吃的在外頭,快些,太後辰初就要禮佛的。”
呂悅連忙點頭,鑽了出去,到了堂屋掃了一眼放在牆角邊兒的西洋大座鐘,還好,現在才六點半,還不算太晚。
匆匆吃完了早飯,就跟在葉女史的身後,跟棉兒并排,一起向正殿走去。
葉女史住的這個竹林小築極是清淨,尋常伺候太後的那些下人都同太後住在北面,連宋女史等幾個服侍太後的大宮女們也是一般。只葉女史自己帶着個小丫頭住在園子南邊。
三人到時,太後已經起了,只略用了點兒清粥小菜,并沒吃過什麽重食。
太後每天早上都是要到素心堂去禮佛的,若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哪裏還能虔誠得了呢?
一行人跟着太後由北向南,拐出了慈恩殿來,向着東南面的那個素心堂走去。
素心堂的院子不大,和天通道人的無量觀比起來根本沒什麽可比性。裏面有幾個提發修行的老宮人,自上了年紀後,便自請去發修佛的,太後見她們安心禮佛倒還算虔誠安份,方留她們在這裏。
口中打着佛號,請太後入了主殿,葉女史攙着太後盤膝跪到墊子上面,宋女史取了佛香送到太後手中,太後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這才盤膝坐在蒲團上頭,一聲聲敲着木魚訟着佛經。
聞着那似曾相識的香氣,呂悅這時才恍然,合着自己之前在“大俠”和“大人”身上聞到的居然是佛香味兒……
也這難怪,這種香氣并不顯,她們早上伺候過太後後白日總會多少換換衣裳什麽的,身上平素不會帶着多少這種香味兒。自己能聞到也是因為離得實在是……太近了。
可不近麽?都被她拉到懷裏揉腦袋來了,聞不見才有了鬼呢!
話說,要是自己之前就知道這原來竟是佛香味兒,說不定也不會懷疑葉女史就是那位大俠了,畢竟,佛堂麽,指不定人家就信奉這個呢?
太後禮罷了佛,緩緩起身,看着殿中的觀音大士久久出神,許久後方道:“去壽和殿吧……”
宋女史微微擡眼,看了太後一眼,她臉上滿是寂寥神色,心知她的心事一日未解,怕就一日會是如此了吧?
“是。”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素心堂,一路向南而下,經過素秀殿,又路過無量觀,方到了壽和殿。
壽和殿是把之前正德殿西北的那個小祠堂挪了過來的,若是日後上面這三大位中哪一位去了的話,便是到了要用這裏來預備停靈出殡等事。
太後定不是頭一回過來了,幾個在壽和殿裏外打掃的,一見了太後一行人,忙開了小門兒,把一行人請了進去。
呂悅來來回回都是跟着棉兒行事的,同行的人中雖也有小太監,但顯然不是一事的,那些都是跟在太後那邊兒,預備跑個腿兒、拿個什麽東西使喚的,而呂悅……嘛,她就算是給葉女史跑腿的了。
壽和殿中,一個個牌位分列在上,太後立在其間,也沒行禮,也沒跪拜,只是站在裏頭靜靜态的擡着頭,不知是盯着哪一處的牌位在看。
呂悅沒有那個資格進去,別說她,這會兒陪在太後身邊作的就只有宋女史一人,連葉女史都是立在門外,素着張面孔,冰冷的好像一具石雕。
許久,眼見着天色越發亮堂起來,裏面太後才轉過身來,由宋女史扶着走了出來。
再出來時,太後便沒再向來時似的走回去,不知何時,門口兒已停了一架小轎,是專門給太後她老人家預備的,旁人嘛……全都得腿兒着。
呂悅可是經過肉包子早上上學時的那來回兩次小跑的訓練,現在不過走走,哪裏會覺得累得慌?
低頭跟在葉女史身後,随着太後又回了慈恩殿,太後這才又用過剩下的一半早飯,這會兒時候已巳時一刻,妃嫔們紛紛前來報道。
這一回,不必再跟着葉貴妃、肉包子等人過來,呂悅站在太後斜後面的一個角落中,在她斜前頭是坐在太後身後的兩位女史,另一邊兒還有一個小太監低頭立在那裏守着。平時,這兩個角落雖也有人,她卻從沒細看過,最多只看到葉女史那裏。而現在才發現,合着在這種地方還有人在呢。
以前都是在肉包子到的時候才有幸能跟着進來一回,而今天倒是頭一回在只有太後和妃嫔的情況下見識了一把宮中中老年婦女們的社交生活。
聊衣裳、聊吃的,葉貴妃顯然已經忘記昨兒個才把一個小太監送給太後賣好的事情,一個勁兒的奉承着太後,還時不時的把話題拉扯到葉女史的身上。
葉女史裝沒聽見的,太後則多會“呵呵”一笑,就又轉到其它話題上面去了。
見這些妃嫔見到了一半兒,又有秀女中的一小部分過來請安。跟平時見的都是毛頭小子不同,今兒個呂悅算是把宮中各色的妹子全都看了個遍,女人們的交際看得她這個兩輩子的真妹子都直想打瞌睡……沒辦法,簡直太……太太太沒激情了!
你說今兒聽說了個什麽美容的方子,她說頭發哪裏哪裏換了個樣式來梳梳,另一個說哪個小貴人又得了聖寵,再來一個又說起這個秀女的作派不錯、那個秀女的詩書最好……
“唉……天天這麽下去,晚晚有一天自己也得變成八婆啊……”古代女人的生活圈子還真是……不大老大的。呂悅覺着還不如跟着肉包子,看學院裏面那群小屁孩兒們争風頭來得有意思呢。
“才一日就受不了了?”呂悅低聲嘀咕着,卻正被葉女史聽了個正着。
連忙擡起頭來,見她正斜着眼睛瞪着自己呢,呂悅忙狗腿笑道:“哪兒的話?這不是……這不是……”
“行了,少找你那歪詞了。”情知讓她說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葉女史幹脆懶得跟她費事。
二人這會兒已回到了竹林小築裏來了,正等着晌午開飯,這幾日天冷,院子裏頭也沒什麽好玩兒的,別說葉女史了,連呂悅都沒有出門兒的沖動。
二人正說着話,忽聽外頭棉兒報:“宋女史大人來了!”
葉女史眉頭微挑,把手中剛拿過來打發時間的書本往邊上一丢,擡腿下床,動作利落至極到呂悅根本沒反應過來。
“飯還沒送來?”宋女史進了屋子,見葉女史迎了進來,也不用人讓,就朝西側間走去,棉兒忙跟去奉茶。
“何事?”葉女史跟了進去,面色平淡的坐到了椅子上面,也沒讓宋女史坐下。
宋女史掃了她一眼,轉頭對棉兒道:“叫那孩子過來。”
棉兒愣了愣,向葉女史看去,葉女史眉頭皺了起來:“叫她做甚?”
“從昨兒個到今兒個,我可還沒細看過呢。”說罷,見他仍一臉的警惕,無奈嘆了口氣,“放心,我又如何會為難他?不過看看。”那孩子之前也見過,只覺得生得不錯,卻從沒細看過,更沒想到他說的竟就是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