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驚聞
皇帝聽到聲音,艱難的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見珍玲在側,眼中閃過一絲寬慰,要擡手碰碰她,身上卻依舊動也不能動上半下。
有口不能言,有身不能動,世上事,再沒比這個更讓人氣惱憋屈的了!
心中忽的想起罪魁禍首的那對母子,沒想到平日裏對他們二人千般好萬般寵的,最後居然寵出兩個蠢貨來!
手指因怒氣而不住抖動着,珍玲公主看得分明,忙一邊垂淚一邊握了上去:“父皇,父皇!”
太後皇後也全都圍了過來,關心切切。
奈何,皇帝這會兒就是心中有事也說不出來啊!只能急提喉嚨中發出“呵、呵”聲。
倒是珍玲公主,也不知是因她跟皇帝太情深意切,所以可以了解到他的所思所想?還單純是因為之前被肉包子給打過臉,上回的場子沒找回來,所以這會兒心靈福至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關鍵所在:“父皇,您可是想說葉貴人跟十六皇子的事?”
皇後跟太後心中微微一愣,倒也是,這病是被那對母子氣出來的,皇帝這會兒生她們的氣也是正常。
皇帝果然眼皮連眨,氣喘如牛。
這會兒珍玲公主則不開口了,只拿眼去看皇後跟太後,等着她們做決斷——看看,我父皇被他們母子氣成這樣,你們總不能放再那賤人一馬了吧?
這宮裏可素來沒誰會給葉貴妃那向來沒眼色的人說好話,雖太後姓葉,可平時只要細看看就能看出來,一向只有葉貴妃主動來示好的,從沒有太後主動關心葉貴妃的。也就肉包子,因為前幾年胖得可愛,所以太後才會和顏悅色的對他。
皇後眼中閃爍了幾回,低聲對皇上說道:“葉貴妃已經搬出了韶華殿,這會兒,韶華殿已經改成了皇子府邸,叫那些滿了七歲的孩子回頭搬到那處去住。”
見皇帝依舊神情不善,皇後想了想,又低聲道:“十六已經出宮了,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得入宮。”
這兩條,都是皇帝暈倒前提出來的,這會兒不知他是想要狠罰?還是幹脆……
皇帝的喉嚨裏“呼嚕呼嚕”聲響,就是說不出來話。一直穩坐後頭的太後忽然開口道:“她把皇上的身子氣壞了,如此懲罰實在太低,不如便交葉氏打入冷宮吧。”
這話是肯定句,表明了太後對葉貴妃的一向不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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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臉上還有不甘,太後又道:“雖說是遠得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好歹她也姓葉……”說罷,皇帝臉上的猙獰果然又減了二分,“小十六這孩子的性子單純,可只怕叫人帶累了他……此事他也有大過,便叫他在他的王爺府邸裏面閉門思過,不得聖命,不許出府。”其實這就是變像的軟禁了。
皇上這才緩緩的合了眼,沒要了那蠢婦的命、沒活活打死那不孝子,心中雖有遺憾,可到底自己這輩子都沒對他們下過狠手,以至于現在……這狠手也不能輕易下啊。
太子下朝,聽到皇後太後的吩咐,知道父皇已對葉貴人肉包子徹底厭棄了,只得遵照父皇的意思,下了旨意,把葉貴妃送入冷宮,把肉包子府邸封起。
說老實話,肉包子出了宮,雖對外頭的花花世界十分好奇,可奈何這孩子人在宮中就有着極其可怕的宅屬性。現在出了宮了,有人伺候,有好吃好喝的,有女人讨好、有小太監們巴結奉承,能不能出門,于他來說并沒太大的所謂。
再加上上次出宮給大公主過生日時,他就遭了回刺,他雖沒別的記性,但對于這種吓着他的事情的記憶卻尤為深刻,不能出門兒……那就不出了呗?有啥大不了的?這回自己搬出來後還沒正經上過街呢,就是因為上回那事!
至于自己的母妃?打入冷宮?又不是賜死。于是他只聽了一耳朵,就丢到了一旁,跑到園子裏面各種禍害去了。
天氣越發的緩和了起來,呂悅養了一冬的肥肉終于找到機會消下去了。
冬天天冷,她懶得動彈,再加上慈恩殿裏的夥食一向是宮中之最,長胖一些也算正常。等到了春天起,呂悅能在慈恩殿裏各種轉悠不說,太後去皇上那裏看望時還需要她在下面跟着走,身上的肉想留都留不住!
皇帝的病維持在了某一階段,不好也壞,人每天都能醒,可卻依舊動不了,說不出,跟後世呂悅見到過的中風患者幾乎是一樣的狀況。只可惜她沒親眼見着人,不知口眼有沒有歪斜。
從盤子裏頭撿着時鮮的水果,呂悅正悠然的一邊吃着,一邊看着手邊的話本子,葉女史則坐在床邊兒,身後靠着個大軟墊子,細白如玉的手中也捧着本不知什麽的書,正看得入神。
外頭棉兒腳步匆匆到了外間低聲道:“大人,陸公公來了。”
呂悅挑了挑眉毛,忙側開身子,讓出葉女史下床的地方——她知道,這個陸公公貌似也是宋女史葉女史那邊的人,專門往來傳遞一些消息。
葉女史一個躍身跳下床去,轉身出了門兒,沒一會兒,人便皺着眉頭走了回來,邊走還邊琢磨着些什麽。
呂悅見她表情凝重,也沒多嘴,只問道:“可要出去?”她要是準備出門兒的話,自己便要幫她拿出門穿的衣裳、并自己的衣物。
聽到呂悅的動靜,葉女史挑眼向她看來,許久,才低聲道:“八皇子、九皇子死了。”
“……哈?誰?誰死了?!”呂悅愣了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
“八皇子和九皇子。”說罷,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及八皇子府上所有下人。”
呂悅一臉被雷劈了似的震驚模樣,最近八皇子雖還隔上幾日就要進宮給太後請安,但因為皇帝的病,他在自己面前出現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少到她幾乎都要忘記這個曾經企圖對自己有不良想法的色狼皇子。
現在猛的聽到這麽個消息,她這才恍惚想起以前還有那麽一回事呢。
“都死了?!被人殺了的?!”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沖到皇子府上,把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殺了?這可是滅門啊!!
葉女史轉身坐到呂悅身邊,眉頭也微微皺着:“正叫人查着……此事外面還不知道。”
呂悅恍然,這應該是她們自己的特殊渠道得來的消息。恐怕比正經宮內的消息還要快上不少呢。
坐了沒一會兒,太後那裏果然傳人了。可到了才知道,并不是外頭八皇子府的事情發了,而是皇帝——居然能說會動了!
一行人匆匆趕到正德殿,那裏皇後并四妃已經到了,圍坐在皇帝身邊正一個個拿着帕子抹眼淚,不多時,得着消息的宮內皇子并太子他們也來了,又等了會兒,連宮外得着消息的皇子們也陸續進宮拜見皇帝。
眼睛一個個在自己這裏兒女妻氏身上逐一掃了過去,老皇帝心中一時間感慨良多。
眼神複雜的看看太子,又看看皇後,最後,看到賢妃身上:“老四呢……”
賢妃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擔憂:“已叫人出去送信兒了,可能是有什麽事絆住了……這孩子素來是個有孝心的,定會盡快趕來的。”
那邊幾個妃嫔拿眼在衆皇子身上掃了一眼,見除了老四之外,同在宮外住着的老八、老九,小十六也都沒來呢。再想想剛才衆人來之前,皇帝身邊兒似乎只有賢妃一人,這會兒再問起賢妃的兒子四皇子……
太子低着頭,吩咐了一聲:“派個人去迎迎,看老四、老八、老九可是有什麽事?”
皇帝聽了,依舊神情變換的看了太子幾眼,沒吭聲。
不多時,外面傳來消息,四皇子到了。
進了屋裏,先看過皇帝的氣色,見他能說也能勉強坐一坐了,四皇子的臉上這才大松了一口氣。
賢妃趁機道:“怎麽這會兒才來?”
四皇子臉上為難了幾分,擡眼看看皇帝,又為難的看了看太子。
皇帝臉色一沉:“說!可是有人找事絆住了你?”
太子心中一突,微微擡眼,掃了立在皇帝身邊兒的賢妃一眼。
就聽四皇子道:“并不是什麽人絆住了兒子……只是……”說着,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聲中帶哭的趴到地板上,“父皇,八弟九弟……都沒了!!”
衆人皆是一愣,臉色驟變。
皇帝也是一愣,擡手抖顫的指着四皇子:“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老八行事向來荒唐,老九更是只知享樂,可就算是平日裏再荒唐不經的兒子,這猛的走在了自己前頭,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
皇上頭又暈了幾暈,抖顫的指着前太子:“查、給朕查!”說完,才剛剛好轉過來的皇帝,兩眼前面又是一黑,暈了過去。
衆人連忙上前,又是撫胸口,又是安慰。
四皇子則眼帶詫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不是說這藥至少能撐上多半天麽?怎麽才這麽兩句話人就又暈了?他還有話要說呢!
賢妃哪裏知道這些?這會兒只能哭天喊地的搖晃着皇帝。太後則神色淡然,在這慌亂一片之中喝了一聲:“叫太醫過來!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皇上還沒死呢!”把衆人都喝住了之後,才對太子道,“派人過去看瞧瞧,老八老九府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太子連忙應聲,退出去吩咐此事不提。
八皇子九皇子死了,死在了八皇子府上,據說,這哥倆兒是頭天晚上一起在八皇子府上聽戲吃酒小聚會呢。老皇帝才回過來些精神,被這消息驚得,就這麽一下子就又倒下了。
宮中再次人人自危,凝神屏氣的行走往來。
呂悅跟着葉女史回到了慈恩殿裏,葉女史先去了宋女史那裏,兩人不知探讨些什麽去了。
有些無聊的坐在床邊兒上,呂悅這會兒哪還有心情看話本子?一手托着腮,一邊歪着頭,正琢磨着這回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外面棉兒忽然來報:“何醫師來了。”
“哎?是今兒麽?”呂悅愣了愣,忙站了起來,整整衣裳走到廳中。
小何醫師依舊帶着個背着藥箱子的小太監,見呂悅出來,忙沖她作了個揖:“因這幾日宮裏事多,太醫們道,早些先給衆人看看,免得到時手忙腳亂的。”
呂悅恍然的點點頭,那是,老皇帝病了,說不準哪天就……咳咳,總之,早點看完,省得到時這個事那個事的,再把這個事情給耽擱了。
依舊是棉兒先聽診,之後才是呂悅。棉兒起身去外間屋子倒茶的個功夫,小何醫師忽然低聲問道:“女史大人呢?”
“在太後那裏聽差呢。”
今天皇帝好了、又暈了,何醫師自然是知道的,聽她如此說,點點頭,臉上帶着一抹嫣紅,擡眼看了呂悅一眼,忽的低聲問道:“小呂公公……你……可想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