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秋兒不怕
談秋聽的心驚,好家夥,這婦人是打算上來先說自己苦楚,好讓旁人以為是姜府家大業大,以大欺小呢。
果不其然,農婦這一哭訴,堂外私語聲此起彼伏,談秋細細聽去,才發覺大部分都是說那張家為人如何和善,不可能害自家三郎等。
談秋看她一副認準了是自家鋪子的毛病便氣不打一處來,正想譏諷幾句,手臂卻忽地被姜北慕扯了一下,談秋話到嘴邊只得再度咽下,側頭看了眼姜北慕,見姜北慕微微搖頭,談秋這才作罷。
“供詞不能只聽一頭,況且現在人都醒了,還是讓他自己說罷。”蕭野适時開口打斷道。
那男子聞言略略颔首,聲音虛弱道:“我只記得我當時還不怎麽餓,況且柴火也快劈完了,便先吃了幾個糕點填一下肚子,吃完就繼續砍柴了,待到砍完以後,我才找了個石頭坐下,才開始吃芸兒送來的面,只是沒吃兩口,肚子突然疼地厲害,我剛一站起來想回去,便頭昏腦漲的,只想吐,接着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談秋聞言心中一緊,吃了後肚子痛,又一直想吐,這九成就是吃食上的毒……
“沒事。”姜北慕察覺到了談秋的緊張,只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沒做過的事為何要擔心,心底卻似被那暖日曬了一般泛起一股溫情。
知府卻不急回答,反倒是磚頭看向符鶴的方向,符鶴會意,只與蕭野目光接觸一陣,蕭野便反應過來,直言道:
“的确是中毒不假,只是這毒是何卻是不知。所幸中毒較淺,只是些微,昏迷幾日,吐出來後再以藥材相輔調理,不會落下大毛病。”
“竟有符鶴公子不知道的毒理。”知府略一點頭,繼續道:“至少能說明不是咱們苑朝常見可見的一些毒理,尋常人是無法輕易拿到的。”
談秋眼見局勢不利,正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之時,那婦人卻似是找到了什麽救命稻草般面露喜色,扯着嗓子道:“大人明鑒啊!”
聲音之凄厲像極了被人掐住嗓子般,婦人猛地跪下,“大人,小民只是普普通通一農婦,家人更是沒出過這四方城,去哪兒拿這連神醫都不知道的毒藥啊?”
談秋氣急,眼見那髒水是一盆接一盆地朝自家潑,哪裏還忍得住,當庭駁斥道:“你這話就是我們能拿到了?”
婦人似是還記着談秋,當即諷道:“姜家家大業大,來四方城才多久?就鋪子一個接一個的開了,自然是比我們這些小民有辦法的多。”
“你!”談秋一窒,顯然是被氣急了,一張小臉漲的通紅,剛一擡腿上前了一步,腰間便被一條手臂箍住了動彈不得。
“就算我姜家确實可以得到這種奇毒,那我為何要用這種毒,這不是更容易讓旁人發現麽,我為何不能用一個普通的毒來嫁禍他人。”
姜北慕的聲音自談秋頭頂傳來,不疾不徐沉穩而有力,談秋後退一步,脊背正好撞在了姜北慕的胸膛之上。
若說談秋方才還被氣地要跳腳,此刻他卻沒由來地安心了下來,仿佛身後的姜北慕便是他的支柱。
姜北慕對他而言,總會讓他有一種奇異的心安。
姜北慕言罷,庭中鴉雀無聲,蕭野一副閑适模樣斜靠在座椅之上,一手枕着下巴,那婦人被這般一問,當即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反駁,只得幹瞪着眼,猶自不服氣地低聲嘀咕了句:“那誰知道呢。”
“既然已經确定毒素是由口而入,那麽便請你好好想想,當天有什麽東西是進了嘴的,哪怕沒有吃下去,只要入口之物。”
姜北慕轉過身,松開箍着談秋腰身的手,轉而向那男子鄭重問道。
男子被姜北慕這麽一問似乎也愣住了,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能回神,姜北慕亦不催促,只靜立原地。
不知為何,談秋總覺得姜北慕說話時自然會散發出一種威壓,令人自心底便覺得應該聽他的,姜北慕不說話時,便如同隐于身後黑暗之中縱觀全局的枭鷹,而一旦說話,便又讓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
而此刻姜北慕一說話,那知府在談秋眼中都如同空氣一般。
先前談秋還不能理解,現如今他知曉了姜北慕的身份,便對此更無疑慮了。
畢竟姜北慕可是大将軍啊。
談秋悄悄側身偷看着姜北慕的面頰,細看去,才發現姜北慕與生俱來的一種氣質,便如同冬日青松,站在那邊便令人不敢亵渎冒犯。
良久,那男子才如夢初醒,呢喃道:“我記得……當天小芸送來的飯盒之中沒有帶筷子,我便自己做了一雙筷子用來吃面。”
姜北慕神色微松,知曉了其中關竅,“若我所猜不錯,你自己做的那雙筷子可能就是毒素來源。”
“你還記得怎麽做的?取用的是何材料?”知府見狀亦明白過來,朗聲問道。
事件急轉直下,那張家一夥人似是也未料到如此,見男子面露遲疑神色,似是在回憶什麽,忙對那知府道:“大人,我們一家住在山下,自幼便經常上山砍柴,哪些東西能碰,哪些東西不能碰還是知曉的!”
知府卻不答話,幾人目光皆看向那男子,良久,男子雙眸微眯,回憶道,“我記得,是一棵小樹,外面的皮是青色的,我拿刀将皮削去,便用它吃了。”
“那樹枝削了皮之後,裏面的木材泛着一股草香,是白色的。”
“這種樹多了去了,怎麽就能證明是樹的問題呢?”張家人似是有些不認同。
“那樹上有沒有結果子?”談秋忽而出聲,聲音不高卻清澈,足以令在場衆人都聽清楚。
姜北慕只意外地看了一眼談秋,并未制止。
“我記不清了……”男子眉頭緊蹙,一手輕輕敲打着額頭,勉強回憶道:“那樹上葉子都掉光了,好像…确實有幾個小球似的東西挂在樹枝上。”
“那果子,是不是紅色的?外面有一層小絨毛,且聞起來有一股香味。”談秋聽聞那男子所言,心中不知從何冒出了這許多念頭,仿佛是他心底深處的回憶。
談秋腦海中浮現一個看不清樣貌的男子,手中舉着一個紅色的小果子,果子在日光下散發出陣陣淺淡香氣。
“如果是這個果子的話……那這叫地蘿,果樹只能長至一人高,黎山上最常見的毒樹……”談秋憑借着腦海之中的回憶輕聲道,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面之上,卻是空洞無神,耳畔他自己的聲音亦逐漸與心中的那道男聲混合在一起。
“我兒要記住,地蘿只在冬天結紅果子,有一種淡香,待到果子上長出絨毛後,整棵樹都會有毒性,樹皮上會分泌出一種液體,若是不慎觸碰到了,會癢上個半天,若處理不得當,怕是潰爛也有可能。”
“這麽危險呀。”稚嫩的童聲回道。
“哈哈哈,是的呀,山上可危險着呢,我兒還要跟去麽?”粗犷男聲笑着道。
“有爹爹在,秋兒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