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想做就做
姜府,“”挽秋閣。
簾幕深深垂地,遮掩去了白日光輝,只落得一層朦胧光感,談秋端着一盆血水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随意将血水潑在院中泥土之中,又從偏房裏倒了些許溫水,将布巾過了幾遍,這才端着一盆清水進屋。
談秋先去看了看小床上的寶寶,寶寶呼吸平穩,小臉已經恢複了些許血色,正在安然沉睡着。
談秋看了一會兒,這才蹑手蹑腳地走去隔壁卧房之中。
“咯噠”一聲輕響,談秋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案桌之上,床邊的符鶴與蕭野皆轉過頭來看向他。
談秋沒有多話,只上前去輕輕撩起了簾幔,複又看向符鶴,符鶴眨了眨眼,将姜北慕的右手放回被褥之中。
‘他沒事的。只是一些皮外傷,塗了藥膏就會好。’
蕭野輕聲将符鶴的意思傳達了去,談秋聞言輕輕松了一口氣,看向床榻之上眉頭緊蹙的姜北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也多虧了你來找我們,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姜哥一人竟然獨自赴險去了。”蕭野輕嘆一聲,對着談秋道。
“姜哥也是,和狄族人打了那麽多年,難道還不知道他們生性狡詐,不可盡信麽。”蕭野搖了搖頭,還欲說些什麽,卻被符鶴輕輕推了一下手臂,随後符鶴側頭微擡起下颌指向了談秋。
蕭野這才發現談秋自方才起便一直一句話都不說。全然沒有了從前的跳脫,反而變得有些死氣沉沉,仿佛受了重傷的是他一般。
蕭野有些不忍,還想勸些什麽,卻被符鶴一個眼神制止了,随後符鶴不待蕭野有所反應,便起身将藥箱收拾好,半推半拉地将蕭野朝門外推去了,順便将門給帶上。
屋內登時再度陷入靜谧,談秋卻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無所感知般依舊杵在原地,目光愣愣地看向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北慕。
良久,談秋才輕輕挪了步子,坐在了床榻邊。
姜北慕呼吸平緩,談秋看了會兒姜北慕那英俊而帶着疲憊神色的臉,随後擡起手指,指腹撚上那緊蹙的濃眉之間,将那皺起的眉心抹開。
姜北慕似有所覺,眼皮微動。
談秋看了一會兒,見姜北慕還沒有醒來的打算,複又将他蓋在被褥之下的右手輕輕拿了出來,手臂上的傷痕已經被符鶴小心包紮了起來,唯有手腕上方幾寸之處,一道陳年舊疤的痕跡清晰可辨。
談秋指尖輕輕掃過那道疤痕,如同羽毛一般輕輕撩過姜北慕的手腕肌膚,姜北慕眼皮微動,半晌才緩緩睜開。
醒來的一瞬間,姜北慕雙眸還未看清事物,卻忽而感到掌心之中的一片柔軟,以及那細微的水漬。
“談秋……”姜北慕嗓音沙啞且細弱。
談秋并未回話,姜北慕卻知道他在,許是在和自己鬧別扭,不願意搭理他罷了。
姜北慕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了,又疲憊地很,但他卻又不敢輕易這般睡過去,畢竟談秋還在生氣。
“談秋……”
姜北慕再度有氣無力地輕聲喚道。
“寶寶沒事,符鶴看過了。”談秋捧着姜北慕的右手貼在面頰之上,輕聲回應道。
姜北慕聞言輕輕搖頭,許久才放緩了聲調,說道:
“是我錯了,你莫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談秋聲音有些發悶,整張臉埋在了姜北慕的右手掌心。輕輕道:“我只是害怕,剛才我到了那邊,我差點以為你死了。”
“我本來不想去的。”談秋不待姜北慕回話,便繼續接道。
姜北慕聞言沒有多說,只輕輕嘆了一口氣。
“但是我不放心。”談秋将姜北慕的右手握在掌心,擡起臉來,“我知道老爺曾經是苑朝第一将軍,武功蓋世,但是我還是不放心。”
姜北慕複又合上雙眸,靜靜聽着談秋說話,不置可否。
談秋似乎也并未想得到姜北慕的回應,只握着手中那粗糙而寬厚的手掌輕輕說道:“老爺其實也對我有意思,是不是?”
姜北慕手指微動,眼皮忽而跳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否認。
“我知道老爺在顧慮什麽。”談秋道,“因為我額頭的傷是不是?因為我受傷了失憶了,老爺不敢對我怎麽樣,覺得我只是一時興起,或許哪天恢複記憶了,我又會變回原樣。”
“不會的。”談秋不待姜北慕答話,自己便篤定說道,“或許記憶會消失,但是我對老爺的那份感情是不會變的。哪怕我真的忘了你,但我能确定,只要老爺你看我一眼,我便會再一次喜歡上你。”
談秋話音落下,擡頭看去,不知何時姜北慕睜開了雙眸,怔怔地望着屋頂,亦不知是不是在想談秋的那番話,談秋早知姜北慕不會對他的這番剖白有所表示,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趁早說出來,免得将來留有遺憾。
至于能不能在一起,終歸是兩個人的事情,他無法強迫姜北慕同意。
談秋輕輕嘆了口氣,屋外的日光徐徐灑落室內,落在床榻旁的帷幔之上,粉塵輕揚,談秋枕在姜北慕的掌心,眯眼看向窗外,一切都靜谧而美好。
談秋并未繼續方才的話題,輕聲道:“那女子已經死了,是被周章殺的,那些同夥也都被蕭野關押了起來,他說或許能從他們嘴中問出些什麽來。”
“我心中早已有了線索。”姜北慕啞着嗓子說道,言罷單手撐着床榻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談秋忙将枕頭塞到姜北慕身後。
姜北慕坐定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左手輕輕捂住右手手腕,嘆道:“右手舊疾未愈,又添新傷,日後怕是連刀也提不動了。”
“那老爺跟我走。”談秋理所當然道,“我來保護老爺怎麽樣。”
姜北慕失笑搖頭,亦不知是覺得談秋這番話可笑還是什麽,談秋努了努嘴,道:“老爺好好養傷,我明日去奶娘家中一趟。”
姜北慕聞言笑意微斂,“你還是不去了,明日我去吧。”
“沒事的,我能應對,再者不管是你去還是我去,這件事對他們而言始終是無法接受的,你我誰去都沒什麽不同。”談秋說道。
“我怕他們會傷害你。”姜北慕聲音低沉,目光柔和且摻雜着一絲莫名意味,定定地看向談秋。
“這沒什麽可怕的。”談秋伸手,掌心覆上了姜北慕的手背,輕輕揉了片刻,軟聲道:“奶娘為了保護寶寶而遇難,我們又怎麽能做縮頭烏龜?”
姜北慕依舊有些不太放心,眉心微蹙對談秋道:“明日我與你同去。”
談秋還想再勸些什麽,那廂姜北慕卻不發一語,只定定看了談秋一眼。
談秋便知其心中已定了決心,只好不再多言。
“我答應了薩木的合作之請。”談秋指尖在姜北慕掌心輕輕剮蹭着,“我覺着薩木是個信得過的人,他不像是要害咱們的,況且怎麽說呢,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算老爺不想放棄原先的糕點鋪子,那也可以暗地裏開個商號,同薩木合作。”
姜北慕輕聲道:“你想開那就開罷。”
談秋似是沒料到姜北慕這麽直白便同意了他的意思,一瞬間有些愣神,看着姜北慕的目光都有些發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真的麽?!”
姜北慕輕輕颔首,解釋道:“本來我也打算接納他的建議,你既然已經和他說了,那我便不再去多言了。”
“你若喜歡,這個新鋪子便交給你去打理。”
姜北慕言罷,擡眸間正好撞進了談秋那有些泛紅瑩潤的目光之中,登時心口一緊,補充道:“也免得你在家裏太清閑。”
談秋鼻尖發酸,有些惶然,“我……我不會做生意。我也不知道開鋪子需要做什麽。”
“我可以教你,雖然我也是半路出家。”姜北慕放緩了語調,輕聲撫慰道:“你既然想做,那你便去做罷,不用去想做不好怎麽辦,不好便不好了,大不了關門不做了,只需自己舒心便可。”
饒是談秋肚子之中轉了千百句話語,到嘴邊卻只能愣愣地吐露一聲“嗯……”
姜北慕坐在床沿邊,眼看着談秋雙眸泛紅,止不住地吸鼻子,登時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自己做了什麽錯事般,想說些什麽安撫一下卻又卡在嘴邊,只能尴尬地坐靠着床頭。
談秋吸了吸鼻子,上前輕輕環住了姜北慕的肩膀,下巴抵着他脖頸,熾熱呼吸噴灑在姜北慕的脖頸之上,登時激地他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想要推開。
而那伸出的手卻在觸及到談秋身軀的一剎那間停住了。
談秋抱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忽而發覺懷中姜北慕的身子硬的好似一塊石頭,自己亦不知為何忽而有些赧然,面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卻又好似貪戀這具身軀的溫度,遲遲不肯收回手來。
二人便這麽僵持着擁抱在一處,姜北慕兩只手竟不知該放在那裏,只好垂在被褥上,身子繃地死緊。
談秋動了一下,便清晰地聽見了姜北慕的呼吸聲。
就在二人默然無言之時,屋內氣氛旖旎至極,甚至連那兩道心跳聲都被加重。
“爹……”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破了屋內暧昧,談秋與姜北慕同時身子一僵,迅速分離開來,談秋則眨眼間便跑去了一旁的木質小床旁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