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恩将仇報】

“秦肅兒何在?将秦肅兒這個妖女交出來!”

蕭淩雪下馬車之時,就聽到以朱棋為首的其中一人如此叫嚣嚷嚷,他的利眸立即掃過去,目測朱棋領了至少五百人馬,看起來并不像是上戰場的軍隊,應是他能號令的京城禁軍。

淩寶跑了過來,壓低聲音道:“爺,他們将咱們的人攔下來,說要咱們交出王妃,敢情他們是瘋了,眼饞王妃醫術,不讓王妃離開啊!”

“你少在這裏占位置。”吳興大步過來,将淩寶的衣領一提,讓他到旁邊去,對蕭淩雪拱手道:“王爺,對方約有五百人,咱們雖有兩百人,可多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使團人員,戰力不到兩成,不能與他們相抗衡。”

蕭淩雪冷笑道:“本王不信他們敢動咱們一根寒毛。”他大步走到朱棋面前,神色十分峻,眼角眉梢充斥着怒意。“大周君,你這是在做什麽?”

朱棋并沒有騎在馬上,他旁邊停着輛明黃大馬車,應是他乘坐來的。

“太膽!見了皇上還不下跪。”朱棋身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太監尖着嗓子喝斥。

“本王不跪又如何?你一個小的閹豎,若再這般不知死活,本王就讓你徹底成為廢人!”說完,蕭淩雪谂的又瞪向朱棋。“大周君,你帶人過來,嚷嚷着要交出本王之妻,這是大周哪條規矩哪條道理,若不說個明白,今日休想離開這裏!”

“好、好大的口氣!”朱棋吞了口口水。“朕、朕就說個明白,讓、讓你心服口服!”

蕭淩雪負着手,揚着下鄂冷笑。“洗耳恭聽。”

朱棋緊張的潤了潤嘴唇,冷汗直冒地說道:“國、國師說,翼親王妃是、是妖星轉世,那什麽開膛剖腹,實屬妖術,将為天下百姓帶來災難,要一把火燒得她魂魄散才能鎮住她的妖魂,所以、所以快将翼親王妃交出來,爾等,朕不會為難……”

蕭淩雪危險的眯起眼眸。“朱棋,你的意思是,要将我蕭淩雪的妻子燒死?”

朱棋容易被煽動,但肅肅救了朱昱一命,他實在很難想像朱昱會放任朱棋做這件事,朱昱是打算要破壞大雲和大周友好的關系不成?

朱棋被他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但他勉強穩住腳步,咽了咽口水。“大、大膽……竟然直呼朕的名諱,還不、還不快向朕謝罪!”

“你要是敢動我妻子一根手指,我絕對要你陪葬。”

蕭淩雪的音量不太,四周又吵雜不已,但他的話句句清晰的傳入朱棋耳裏。

朱棋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暴戾之氣,早日吓得想打退堂鼓,可來都來了,無功而返未免太過窩囊,到時文武百官會怎麽看他?大周的百姓又會怎麽看他?他這個皇帝肯定要淪為茶樓,酒肆裏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都是那個完顏錫害的!完顏錫一直進言,說這是他豎立威信最快的方法,只要他能親自擒住妖魂,還怕百姓不服他嗎?

他也知道朝中不服他繼位的人很多,他也心急,也想像他父皇一樣有感嚴,可是他根本沒那份能耐,攝政王說好聽是輔佐,事實上什麽事都是由皇叔做主……

想到皇叔,他更不安了,若皇叔知道他來攔截大雲使團,肯定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只要他做的事,皇叔沒有一件滿意的……

好,今天他朱棋就要做一件大事,一件連皇叔都不敢做的大事!他定要捉住翼親王妃,将她燒死,為天下人除害。

“來人!給朕捉住翼親王妃!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他一下令,立即有人攻向秦肅兒所在的馬車。

蕭淩雪的幾名侍衛去擋下,有人身中一劍倒下。

蕭淩雪眼中閃過蒸騰怒意。“朱棋你這個兔崽子,膽敢殺使臣?你吃好睡好給本王等着,只要本王還有一口氣,便會領兵來将你大周夷為平地,将你倒挂在城三天三夜!”

朱棋吓得臉色蒼白,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小太監又尖叫了起來,“大膽!竟敢威吓我朝皇帝!皇上,快下将這些蠻夷之人拿下,快啊!”

“好、好……”朱棋躲在小太監身後,期期艾艾地道:“來、來人……你們快将人拿、拿下——”

大雲使團多半是文官和其家眷,見到這樣的場面,吓得只會放聲尖叫。

蕭淩雪知道寡不敵衆,他們勝算太低,他不能讓秦肅兒被帶走,但也不能只帶走秦肅兒一人留下其它人,正在兩難之際,一聲響亮的口哨響起,山路兩旁的半山腰上密密出現兩排黑衣人,他們拉起弓筋,對準下方的目标。

“黑風寨喬逵在此!要動秦大夫,先過我們這關!”

秦肅兒在馬車裏将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頓時精神一振,想不到喬逵會來救她,真夠義氣啊!

“什麽黑風寨?!”大周的禁軍統領關良嗤聲怒喝,“皇上在此,狗賊們竟然冒犯?還不速速下跪投降!”

聶如風大笑三聲。“黑羊山向來是三不管地帶,我們山賊不認皇帝,只認恩人,不像有些人良心給狗吃了,專幹忘恩負義的勾當,外表人模人樣的衣冠禽獸,叫人作嘔!”

“說得好!”有了援兵,秦肅兒在馬車裏有恃無恐的鼓起掌來。

雖然她救攝政王是經過了蕭淩雪的證認,可終究是因為她顯露了驚世駭俗的醫術,才會惹來現在這場禍端,若讓使節團陪她喪命,她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大膽逆賊!”關良面色嚴峻。“見了皇上竟不下跪,莫非要造反不成?若你們敬酒不吃,便讓你們吃吃罰酒。”

來人嚣張無禮,他之所以遲遲不令手下的禁軍動手,是因為對方占了地形之利,雖然他們人馬較多,可若那些個山賊齊齊發動弓箭,他們逃無可選,肯定會死傷嚴重。

蕭淩雪自然也明白關良按兵不動的原因,他舉目望去,見山路兩旁的黑衣人少說有兩百人,如此一來,他們未必沒有勝算,既然他們言明是來救肅肅的,那麽便是自己人。

他擡眼看着喬逵,抿了抿唇,決然說道:“由此刻開始,黑風寨的人便是我大雲子民,大雲子民自然沒必要向大周皇帝下跪,也與逆賊兩字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此言一出,等于是向大周宣戰,他自然知道他需要負最大的責任,回到大雲也必定會遭受某些官員的诟病,更有可能惹得皇兄不快,可黑風寨的人在這裏為他們挺身而出,他不能讓他們被安上反賊的罪名,否則要殺要剮便随那些禁軍了。

喬逵見他神色認真,也不免有些怔愣住。

他本來并不知道秦肅兒乃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是當日護送他們下山的朱老六回來說的,原來他們進客棧之後,朱老六在客棧裏打聽了許久,還塞了銀子給店小二,這才問出他們的來歷。

知道他們的身份後,他真的想捏死聶如風,他怎麽會蠢到去綁架一個親王妃回來當押寨夫人,羞點就把整個黑風寨都害死了,幸虧對方并未追究,否則後果他們根本承擔不了。

聶如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親王妃、是有夫之婦,當場猶如晴天霹靂,失神良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又堅持定要親眼确認,于是他後腳也進了大周京城,并且在京城逗留了幾日,确定秦肅兒一行人落腳在朱雀園,這才死了心,失落的返回黑風寨。

回到黑風寨後,聶如風派人盯着黑羊山腳下的官道,知道他們要回大雲必經此路,他只是想向翼親王妃說聲對不住,他并非存心冒犯,可沒想到盯梢的人回報,有大隊人馬将大雲使節團團圍住,狀似要對他們不利。

聶如風将此事禀告他,他想着秦肅兒對勇兒也有救命之恩,他無法坐視不管,便召集寨裏所有人來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要對大雲使節團的不利的居然是他們即使再怎麽嘴硬逞能也招惹不起的天子……

“翼親王……”朱棋心驚了下。“你……你說什麽?”

“大周君耳背不成?”蕭淩雪一雙利眸看着眼前乳臭未幹的小子,面色冷靜無波,朗聲回道:“本王說,這些人由此刻開始,已是大雲子民。”

“參見翼親王!”喬逵聲如洪鐘,帶頭拜見。

一時之間,官道兩旁參見翼親王的聲音此起彼伏。

朱棋再怎麽不曉事,也知道蕭淩雪此舉是不将他這個大周皇帝放在眼裏,頓時一口怒氣沖上心頭,他跳腳道:“關統領,你在做什麽?還不快将這些人拿下!一個都不許放過!全部拿下!”

“是!”關良咬着牙,示意五百禁軍動手。

黑風寨的黑衣人個個拉滿了弓,喬逵一聲令下,箭矢齊齊射出,禁軍揮刀如風,擊落箭矢,但更多箭如雨般落下,一時馬斯人叫,亂成了一團,兩方都有不少人受傷。

吳興率領幾名侍衛揮劍護着秦肅兒所在的馬車,這時,一名黑衣人從半山腰疾步而下,身冊矯健,瞬間便來到秦肅兒所在的馬車旁,此人正是聶如風,他适才在高處遙眺,見到蕭淩雪由那馬車而出,而此時又有侍衛特意護着,想必秦肅兒在馬車之中。

“秦大夫!我是聶如風,你無事吧?你放心,我和黑風寨所有弟兄會護你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到你一根寒毛,我要讓你知曉,我聶三并非恩将仇報之人!我劫走你,絕不是要冒犯你,不過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蕭淩雪臉色鐵青,不爽到了極點,現在可是雙方兵戎相見的危急時刻,這個臭像夥居然還乘亂向他老婆告白?他真的很想過去掐死聶如風,要救人就救,廢話那麽多,他可不容許肅肅心裏惦念或者感激他以外的男人!

“住手!”

陣陣紛亂的馬蹄聲傳來,蕭淩雪擡頭,見到四面八方竟沖來大隊軍士,将兩方人馬圍在其中,他心裏一驚,還有什麽伏兵不成?

他在原處不動,直到為首的那人靠近,他才看清來人是朱昱。

朱昱翻身下馬,幾個箭步來到蕭淩雪面前。“翼親王恕罪!皇上耳根子軟,受佞臣擺弄,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舉,本王代皇上向翼親王和翼親王妃賠罪,請兩位息怒。”

他的軍隊龐大,手持鐵槍盾牌,不分朱棋人馬或黑風寨,十個人圍一個,把所有人都圍住,一時間,再無兵器交鋒之聲。

“皇叔!”朱棋氣急敗壞的走了過來。“皇叔為何要向他們賠罪?皇叔可知道翼親王說了什麽?他說要将朕倒挂在城門三天三夜。”

朱昱一個冷眼過去,“皇上倒是長進了,自個兒做了件大事。”

朱昱那澄銳的眼神和話中的嘲諷之意,讓朱棋有些退怯。“朕本來是要跟皇叔商量的,可想到皇叔身子還沒複元,朕也不想皇叔太過操心。”

“皇上可知發生了什麽事?”朱昱打斷了朱棋的辯解,臉色凝重地道:“皇後兩個時辰前誕下了小皇子。”

朱棋頓時歡天喜地的道:“皇後生了嗎?皇後和孩子可好?”

朱昱面罩寒霜,“雖然母子均安,可小皇子天生怪病,太醫院束手無策,駱太醫直言,只有翼親王妃才可能醫治,臣便是來請翼親王妃回去為小皇子醫治,不想卻得知皇上如此胡來,臣都無顏啓齒了。”

“怪、怪病?”朱棋頓時緊張了起來。“何等怪病?為何會令太醫院束手無策?”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是嫡長子,他自然重視。

朱昱蹙眉道,“大頭症。”

馬車裏的秦肅兒疑惑地想着,大頭症是何病症?朱昱口中的大頭症自然不是現代的大頭症,是嬰孩的頭特別大嗎?

朱棋聽聞這病名也吓了跳,心慌地問道:“太、大頭症?那是什麽病?皇兒的頭很大嗎?”

朱昱狠狠瞪着眼前這扶不起的阿鬥,“皇上與其在這裏對小皇子的病症創根究底,還不如立刻去向翼親王妃請罪,求翼親王妃回去替小皇子治病。”

朱棋怯怯地道:“是國師和彭院正說翼親王妃是妖邪,使的是妖術,他們和康王一直慫恿朕,朕本來也不信,可國師說得信誓旦旦,天像有異,妖邪出沒,要朕一定要為天下人除害,又讓朕不要将此事告訴皇叔,說皇叔受了翼親王妃的恩惠,一定不會相信朕的話,都是他們的錯,朕從來沒有說過翼親王妃是妖邪……”

聽朱棋将責任推得一幹二淨,蕭淩挑了挑眉,有如此懦弱的君王,大周前途堪慮……不過,他倒是聽到了一個重點,原來又是完顏錫那家夥在作怪,他這一招狠毒,想令大雲和大周失和,一旦兩國發起戰事,大金将可從中得益,真卑鄙!

秦肅兒自行下了馬車,她朝朱昱匆匆點了點頭,接着拉了拉蕭淩雪的衣袖,小聲地問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小皇子?”

若病的是朱棋這屁孩,她定然不會理會他的死活,可現在病的是孩子,還是個剛出生的寶寶,她無法坐視不管。

蕭淩雪早在看到她自己下了馬車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想做什麽了,他不會給朱棋面子,但朱昱的面子卻是必須賣的,因為他深知未來十年內,大周朝政的實權會把持在朱昱手裏,且大雲和大周交好已有百年,兩國子民通婚者也多,先前他欲絕裂是以為此事得到朱昱的默許,既然現在誤會解開了,便沒必要為了朱棋一人幹的蠢事而令百姓人心惶惶。

他揚聲說道:“王妃慈悲心腸,要去看看小皇子,本王又豈會阻擋?只要不是又好心成了驢肝肺就好。”說罷,他意有所指地又掃了朱棋一眼。

朱昱面露喜色。“兩位海量,本王保證,萬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蕭淩雪讓朱昱、朱棋和他們帶來的人馬先行回宮,言明他們随後就到,他們一走,他便急步來到喬逵面前。“傷亡可是嚴重?”

喬逵垂眸拱手道:“都是皮肉之傷,并無大礙,王爺無須挂心。”

“那就好子。”蕭淩雪對喬逵說完,又環顧四周朗聲道:“本王之言,一諾千金,本王已将爾等視為大雲子民,今日仗義之情,我蕭淩雪不會忘記!”

蕭淩雪讓吳興等人護送其它使節團的人先到善城休息,他則帶着秦肅兒和吉安等部分人馬返回周京。

上了馬車,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快,陰恻恻的看着秦肅兒回道:“有人向你如此告白,你心裏是否很是歡喜?”

秦肅兒一愣。“你在說什麽?告白?什麽時候?”

“你沒聽見?”蕭淩雪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頭。“沒聽見就好,反正也不重要。”

聶如風,你是白忙一場了,虧你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可在肅肅心裏,你永遠是挾持救命恩人的混蛋。

蕭淩雪等人的馬車再入城門時已是夜半時分,安瑞麟率衆候着,一見他們的馬車到來,便急急讓衛兵打開城門,直接領他們進宮。

鳳儀宮燈火通明,秦兒見到了愁容滿面的皇後,她才生完卻不好好躺着歇息,而是守在小皇子的床前,這畫面讓她心中一陣柔軟。

母愛,古今皆同。

駱太醫原就負責診治小皇子,一見她來了,頓時松了口氣,連忙過來請安。“王妃,小皇子的病症我從未見過,其它太醫也都瞧過了,亦是無法可想。”

“我心中有數。”秦肅兒只提了一個要求,“請院正過來。”

“沒聽到翼親王妃的話嗎?快去把彭院正請來!”朱棋忙不疊喚人速速去請,嘴上讨好地說道:“彭院正對翼親王妃不敬,被叫來罵兩句也是應該的,翼親王妃想如何責罰便如何責罰,朕絕無二話。”

秦肅兒懶得理會朱棋,他以為她這麽閑,專程把彭木齡叫來罵嗎?都做爹了還這麽幼稚,什麽時候才會懂事啊?

秦肅兒先替小皇子把脈,而蕭淩雪和朱昱在遠處低聲交談,并未過來打擾。

“師父,小皇子這症狀好生奇怪。”吉安跟在一旁因為前所未見的病例而顯得精神奕奕,一路上勞碌奔波的疲倦瞬間一掃而空。

高澄均神情凝重地道:“我見過這樣的嬰孩,當時也是無人會醫,出生沒多久便夭逝了。”

皇後原是把位置讓給了秦肅兒診脈,一聽到這話,臉色一白地又撲了過去,眼淚也落了下來。“孩子……我的孩子……”

秦肅兒溫言道:“皇後莫要着急,這病症本王妃治得了,絕不會讓小皇子有任何差池,皇後肯定是到現在連碗米水都未進,不如先去用膳,養足了精神,待小皇子痊愈後才有力氣抱小皇子。”

皇後淚眼婆娑,她激動的拉住了秦肅兒的手,求助似的看着她。“翼親王妃,此話當真?可太醫們都說無法可醫……”

秦肅兒反手輕輕拍了拍皇後的手,微微一笑。“我保證。”

太監領着彭木齡匆匆來到,彭木齡只得知朱昱将秦肅兒請回來之事,如今又特意把他喚來,實在令他膽顫心驚又忐忑不安。

彭木齡惶恐地走到朱棋身前拜見。“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是……”

朱棋卻直往秦肅兒一指。“是翼親王妃要你來的,你過去問問翼親王妃有何吩咐。”

“微臣遵旨。”彭木齡尴尬地秦肅兒走了過去。

這丫頭片子讓攝政王請了回來,如今可是要嚣張了,她若敢羞辱于他,他大不了辭官回鄉,即便要讓出太醫院院正的位置,他也絕不受此侮辱!

秦肅兒聽到彭木齡的腳步聲靠近,頭也不擡地道:“彭大人,小皇子此乃水腦症,是先天性的腦積水,腦脊髓液不正常的堆積在腦部,只要進行腦部引流手術,将液體引出體外即可,要注意的是,嬰兒血管細、頭骨薄,在麻醉及鑽骨時都需要特別留心。”

彭木齡心中波濤洶湧,正做好了與秦肅兒一翻兩眼的準備,卻聽她侃侃而談小皇子的病症,還治療方法也說了出來,他錯愕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師父,是否要做術前準備了?”吉安迫不及待的問道。

秦肅兒點了點頭,這才擡起頭對正在發愣的彭木齡道:“彭大人,你說我的醫術是妖術,若是妖術,那只要朝天揮揮魔杖即可,不需要聚精會神的進行手術,也不需要這麽多人幫忙,所以我希望你留下來,用你的雙眼看清楚我是怎麽手術的,再判斷我所做的,是醫術還是妖術。”

彭木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着她的子弟兵們風風火火的忙起來,一個時辰後,寝殿裏已淨空,只留下必要的手術人員,歷時一個半時辰的手術裏,就見秦肅兒在小皇子的頭部及腹部插入管子,順利引流出許多液體,她幾乎是眼也不眨,神情比任何時候都還嚴肅,不知怎麽搞的,他突然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特立獨行的小女兒。

手術順利結束之後,秦兒将善後照護的工作交給吉安和高澄均,駱太醫太過興奮激動,纏着他們兩人問東問西。

秦肅兒摘掉了口罩,端了兩杯茶,走到彭木齡面前,将其中一杯遞給了他。

彭木齡一愣,倒也接過手了。

秦肅兒啜了口茶,說道:“我朝太醫院令原本也像喜大人一般,無法接受本王妃的醫術,可當他意識到可以救更多人之後便放下了心中的成見,與本王妃切磋醫術,他甚至為了習得未曾見聞過的醫術,還想拜本王妃為師。”

彭木齡又是狠狠一愣。“王妃娘娘說的是韓青衣韓大人嗎?”

“不錯。”秦肅兒微微一笑。“大人識得韓大人?”

彭木齡點了點頭。

在他眼裏,韓青衣是個自恃醫術卓絕、不可一世之人,年紀輕輕不将他這個杏林前輩放在眼裏,那樣孤芳自賞之人居然會甘心折服于秦肅兒這樣年紀輕輕的丫頭,實在叫他難以置信……

不,他是壓根不相信韓青衣會向任何人低頭。

秦肅兒煞有介事的續道:“韓大人醫者仁心,一心想救更多人,為了彌補自身的不足,對本王妃不恥下問,在本王妃看來,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以為醫,這兩句話将韓大人的醫者品德形容得非常貼切,大雲朝太醫院擁有這樣的院令,是大雲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呵呵,韓青衣,你要感謝我,将你的形像塑造得如此偉大,想當初你是如何百般拒絕承認我的醫術比你好,我這可是以德報怨啊!

彭木齡活到這把年紀,第一回感到無地自容,他的胸襟竟不如韓青衣那小子,不只如此,身為醫者的他,還将高明的醫術指為妖術,他真不知道自個兒怎麽會做出這等糊塗事,他實在枉為醫者,然而他省悟得太遲了……

正當他懊惱之際,又聽到秦肅兒不計前嫌地道——

“彭大人,待小皇子無礙,我等就要返回大雲,若大人有心學習我朝醫術,盡管派弟子到大雲,本王妃一定悉心教導。”

彭木齡一向是個以己度人之人,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大度包容、不念舊惡的話來,他不敢置信,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翼親王妃當真願意将醫術傳授給我朝醫者?”

秦肅兒淺淺一笑。“本王妃可不是那種會記仇的人。”

她比較喜歡看人家跌破眼鏡的樣子,而這一次,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國民外交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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