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陰險 這都把人坑死了
兩人第二天早上, 破天荒的都起晚了點,尤其林楚,他竟然在敵人的巢穴裏, 死死睡過去,細想來不僅不可思議還有點驚悚。
他起身的時候, 榮茵已經在洗漱了,那細白柔嫩的手指在清淩淩的水波裏劃動, 好似白毛入水,淨了手又梳頭,黑黝黝的發裏, 指尖穿梭。
林楚腦海裏不期然闖入昨夜的畫面, 心頭一蕩, 面頰作燒, 心頭卻有些飄飄然。那種酥麻麻的舒爽感再次跟上, 叫他身體有些不受控制。
他輕輕吐了口氣,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他一般都調理一下內息, 壓一壓, 但今天,忽然就不想管了。
他看着榮茵,嘴角不自覺帶上點笑, 榮茵梳洗好卻發現林楚還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姿勢慵懶, 海棠高卧。
她有些詫異,她昨晚也就玩了兩回,但話本裏的男主設定不都是一夜七次的,怎麽到她這裏就走寫實路線了?
“不是吧?這麽容易就累了?”
林楚:……
所有旖旎想法都被一句話打散了, 他下床把榮茵掐過來揉進懷裏,“看來我太縱着你了,你下次再說不要,我可就不聽了。”
榮茵掙紮着扭動,笑嘻嘻的道:“別別,我好不容易才畫好的妝,你可別給我,哎呀……”
到底遲了一步,那腮幫上的胭脂已經被吃掉一點,連唇脂都擦到了林楚臉上。
看起來好色氣。
“既然亂了,就亂的更很些吧。”林楚的手下加了把力,榮茵被抓得掙紮不得,他笑道:“等會兒我給你重新畫,技術未必比你差些。”
“不要,你說了我們得小心些。”
林楚抓着她,黑沉沉的眼睛像夜色下的河,輕輕一蕩都是叫人心悸的漣漪。
榮茵現在倒是不想了,她笑眯眯的道,“楚楚,我可不想讓男人穿着裙子艹”
一句必殺,林楚果然松了勁兒,悶悶不樂的捉自己裙帶,榮茵被這幽怨模樣逗樂了。“來來來,好姐姐,我給姐姐梳頭,我給姐姐畫眉,姐姐想要什麽樣子的口紅片?”
“不許這麽叫”林楚像模像樣的生氣:“不許叫姐姐!”
榮茵眨眼:“難不成你想當妹妹?林妹妹!”
林楚徹底沒轍。
在賀三郎眼裏,她們是清純美好的小姑娘,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把林楚請進城裏會有多危險。這是個真正的高段位綠茶,悄無聲息的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同時順手挖坑把你埋了。
林楚的書信送去三皇子手77ZL上,三皇子吓了一跳,這個年輕人還不像老皇帝一樣厚顏無恥,看着自己臣子的譴責和唾沫,甚感面上無光。
他倒是知道當初賀家曾試圖跟袁家訂親,但是沒有訂成,自然是不做數,況且榮茵出家了,塵緣了斷,便是訂成了也不能做數。只是他沒想到賀三郎會反應這麽激烈,一副情根深種的樣子。
半壁江山都不在皇權控制內了。虛名重要,還是實惠重要?賀三郎乃是不二出的名将,如今李家在西北抽不開身來,九爺又有高人指點,攻城拔寨,跨州連郡,其他将守或望風而逃,或一觸即潰,只有賀三郎能跟他打得有來有往,旗鼓相當。
榮茵不過區區一個女子而已,與這等忠勇的大将相比,不值一提。虛名哪裏比得上實惠?
只是……果然為将帶兵的最值得防備。這才打了幾次勝仗就對他有了不敬之心!
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君臣看上了同一個女人,臣子一開口,君主就退讓,這是哪個朝代會有的事?他這個當皇子的臉面往哪裏擺,朝令夕改,以後還怎麽威懾臣下。
“賀三郎一封信,我就收回成意,那豈不是顯得我像個笑話?”
他本來對榮茵的喜歡也就那樣,畢竟早知她善良,又知她美貌,再看看她在民間的美名,便覺得這會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合适的國母。
結果竟然被人截胡了!
三皇子左右分析了利害,最終還是決定放下私怨,又聽了身邊親信的話,準備捏着鼻子親自去見賀三郎,給他分說明白,恩威并施,讓他好好進忠,賣命,順便激勵一下城中軍民的士氣。
他準備齊全,帶上浩浩蕩蕩的儀仗隊,那本朝監國人的架子擺了個十足,金車銀馬,席卷過街。
只是他沒料到人還未至,便又出了狀況。
“殿下?殿下,小奴剛才接到一封密報,十萬火急遞過來的。”小中人遞交上一封書信,三皇子接過一看,臉色大變,又細細看了一遍,更是如坐針氈。
怎麽這賀三郎竟有不臣之心?他竟早與九爺的人有勾結。
原因無他,這小中人給他送來的,是從叛軍手裏繳獲到的九爺的書信。
書信內容倒在其次,關鍵是這筆跡見他看着眼熟啊——這分明跟賀三郎寫給自己的那道表文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這是鐵一樣的證據啊,賀三郎分明就跟叛軍有勾結,即便他私下溝通的不是九爺本人,也是九爺的親信。
頃刻間三皇子出了一脊背的汗,他忽然想到當初賀三郎駐紮在青州,九爺對他圍而不打,還幾番示好。說來也怪,叛軍的軍馬長項是攻堅,最擅長速戰,所過之處,望風披靡,怎麽單對賀三郎這樣客客氣氣的?
軍匪勾結的事,他又不是沒聽過,軍隊剿匪,剿着剿着,匪越來越多,将領領走的錢越來越多,就國庫越來越小。
還有當初,在南湖的游船會上,九77ZL爺的人明明沖上了船,看到了賀三郎卻又主動退下了。
他當時就覺得可疑,現在看來,果然!
只是他現在已經離了京城,要中途折返就會很可疑,可他真到了青州,那還不是任憑他賀三郎宰割了?
心下一琢磨,他便冒出個注意,告訴賀三郎為了不驚擾城中軍民,他打算低調些進城,只要賀三郎出城迎接便可,不必大搞儀仗。
賀三郎獲知消息,頗覺意外,這三皇子因為名分未定,總是格外重視體面和架子,現在這是家國不興,她終于成熟了?
賀三郎很想跟榮茵說說話,但見到榮茵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只好跑到林楚這邊旁敲側擊。
“榮茵最近過得怎麽樣?國公府遇難的時候,我在前線正忙,抽不出時間來看她,她有無怪我,她……可曾跟你說起過我。”
八尺男兒面上羞赧,威風凜凜的将軍顯得像個楞頭小子。林楚微笑回答:“過得很好,從未怪過你,只是先被皇家抄家被迫逃命,又遭遇三皇子騷擾逼婚,日日憂心夜夜煩悶,哪還有心思兒女情長。”
賀三郎聞言長嘆。他又不是個傻的,自然知道當今皇帝烏七八糟。作為臣子,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在前線效死呢,回過身來發現愛人被人觊觎了。這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于是,賀三郎成功被撩起一肚子火。
三皇子裝扮一新,儀仗威武,自覺盡顯王者風範,結果剛下車辇就遇到了橫眉怒目的黑金剛。
賀三郎身高出衆,将近九尺,此刻身穿團花赭袍,頭戴烏金冠,往村口一站,渾身肅殺之氣,連天上的日月都暗淡了。
三皇子下辇的那一刻,竟然忍不住兩腿發抖,他勉強擺出鎮定姿态,小臉蒼白的問:“賀将軍,聽聞前線戰事繁忙,本殿下想前去勞軍,可安排妥當了?”
“妥當,都妥當了。”
“将軍忠勇可嘉,勇武過人……”
賀三郎不耐煩說些閑話,單刀直入:“皇子殿下一定要娶榮茵為妃嗎?您可知榮茵是我心中摯愛,若不是當初的訂婚禮差最後一步沒能完成,榮茵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
三皇子自己氣弱,反覺別人咄咄逼人,心道這世上哪有這般不懂事得臣子,別說你們還沒成親呢,便是成親了,入了帝王的眼,那也是福氣,怎可如此強勢兇悍。
“哦,這樣啊……”
沒有人注意到,三皇子低頭瞬間,那慫包的表情立即變得陰毒。他小的時候,因為生母身份卑微,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是這樣欺淩他,恐吓他的,但現在他們都死了,皇朝的繼承人,還不就是他?
“是嗎?”三皇子忽然擡眸,清秀的臉上帶着獰笑:“只怕你走不了了!來人,本殿下接到奏報,賀三郎于前線勾結反賊匪軍,給我拿下!”
賀三郎大驚:“殿下這是何意?末将冤枉,末将定然是被人誣陷的。”
“77ZL哼,你到了大牢裏給主審官解釋吧!”
三皇子一聲令下,侍衛紛紛拿着刀戟圍攻過來。他事先有準備,此次帶來的都是精兵,披堅執銳,足足有五百人,賀三郎再怎麽英勇,也拿得下。
再者……他還真不一定敢反抗。
賀三郎目眦盡裂: “殿下,怎能如此輕信離間之言?沒有了我,誰來捍衛京師,誰來保護你呢。”
“保護我?笑話,難道除了你我皇朝便無可用之人了嗎”
三皇子清秀的面容此刻顯得有些扭曲:“我勸你謹言慎行,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榮茵得到消息已是一個時辰後,賀三郎因被質疑謀叛押解京城問罪,青州城臨時更換了主帥。
榮茵下意識的看向林楚,心裏有些酸麻麻的悶脹。
她看不得忠勇正直的人受委屈,看不得血戰沙場的将軍被冤枉,他們在前線九死一生,最後卻被身後的陰謀詭計暗算。
而這個暗算他的人就站在自己身邊。
林楚慢步走過來,步履輕緩,剛欲碰她,措不及防對上一雙幽憤的眼睛。
她甚至都不需要去問就知道答案。
“賀将軍知道嗎,這個跟他相談甚歡,同桌共餐的人,轉手就把自己坑進大牢裏?”
林楚臉上的常挂着的淺笑仿佛被整塊抹去了,整個人褪色似的蒼白下來。
人類喜歡清白坦蕩總是超過陰暗偏斜。
可是這才是真正的他啊。不光明,不正派,甚至也不清白無辜。
榮茵關上了門,默默地爬回床上,昨天晚上,就在這裏,兩人還柔情蜜意,放縱歡谑,今天卻又……不,林楚其實一點都沒有變,他素來如此。
她不生氣,也不怨恨,她只是有點無力,需要自己定定神。
林楚久久的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淡綠色的長袍寬大的袖擺都無聲的垂落下來,他仿佛與這無邊的夜色融為了一體。涼意從石板上滲出,緩緩往身上攀附,讓他整個人仿佛凝固的冰淩。
子良夤夜來訪,看到這一幕吃了一驚。但他迅速明白了前因後果,對眼下這個場景不算意外。旁觀者清,他一早就看出來袁大小姐是個心性純正的人,喜歡的也是淳厚正派的人。
她雖然偶爾會被主上出衆的樣貌蠱惑,會因為善念和多情留下種種印記,營造出兩人仿佛相愛,且深愛的氛圍。但歸根結底,兩人不是同類人,主上再怎麽契合她的喜好去修繕掩飾自己也沒有用,遲早還是要暴露。
不過他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
“子良?”
他忽然聽到林楚問話,聲音仿佛在夜風裏被撕破:“你在想什麽?”
子良沒來由的瑟縮了下,然而還是鼓起勇氣道:“分道揚镳也是好事,不夾雜感情做事才能更順暢,這也是主上您以前說過的。”
他跟随林楚已經很久了,其實也明白他現在在糾結什麽,要得到一個姑娘,可是太簡單了,她現在就在屋裏呆着呢,随時都可以占有。然77ZL而林楚想要她的心,她的情,想要她的理解和包容,這是更高層次的需求了。
“分道揚镳?誰說的。”良久,他才聽到林楚的話語,陰冷的調子裏似乎帶着些譏嘲。“我覺得現在一切都才剛走回正軌。”
鬥争素來都是殘酷的,血淋淋的,不是請客吃飯,也不是小孩子游戲。
他甚至還想對榮茵笑一笑,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害怕嗎?想逃了,來不及了。
榮茵悶坐在床頭,正想着下一步會發生什麽,林楚卻已輕輕撩開了床帳。
榮茵擡起頭就看到他緩緩解下自己的衣衫。
她立即搖頭:“我沒有興致。”
林楚卻任由青色的衣袍落在地上,露出背心出一道紮眼的疤。
“這是……”
“拜賀将軍所賜,貫穿傷。”
榮茵的臉色立即變了。無窮的後怕席卷而上,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窟說不出話來。
林楚重新把衣服穿上,在她身邊坐下:“我知道你害怕,也理解你心中的郁悶。你今日的不喜是出自人性的本初的善良和正直。我甚至還會欣慰……殘酷的鬥争和滔天的權勢是最容易泯滅人性的東西,人容易在得失和勝負中麻木,忘了自己的初心,但你不會。”
他想了想,又道:“大小姐博學,應當讀過孟子,梁惠王見牛要被殺而不忍,于是用養來代替。只是……羊又做錯了什麽呢?”
她眼見賀三郎被坑心裏會不痛快,但若親眼見林楚被傷,那就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可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知道……
“好姑娘,我等你緩過來,但別讓我等太久。”
林楚起身要走,榮茵卻一探身,攔腰抱住了他。
“我喜歡你呀,楚楚”
“你就像一道菜,我最愛的鮮嫩牛排,但這道菜裏偏偏放了我最讨厭的洋蔥。只是,拜托,讓洋蔥不要有太強的存在感,或者哪天只剩洋蔥了,那就不是我的菜了。”
林楚若有所思,“這話的意思是小鮮肉吃完了你就不要我了?”
榮茵伸手掐他,“人家說正經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