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借題發揮
十月朔日的寒衣節剛過, 就到了賈琏夫婦搬家的日子。
這日一早,王熙鳳仍往賈母處請安奉承,她院子裏搬動布置的事情自有下人去忙。平兒幾個各領了一群人分工照管各處, 就連杜雲安也一早就從榮慶堂趕過來,因她識字, 便主管不常用的嫁妝之物的封箱登記,移到丹桂苑的庫房中去。
丹桂苑裏,平兒單管鳳姐所居正屋的布置,所有家常之物都需問過她之後再擺放, 順兒就負責其餘房舍的打掃陳設,這兩個都性情平和,通心合力起來倒有模有樣。
但東院那裏就不算太平, 喜兒該将本院之中所有不帶走的東西裝箱收入耳房, 樂兒要使人将這屋子裏鳳姐陪嫁的名貴家具一一用布幔蓋好, 并叫她倆指派個人留下來看本處的房子,一是防下人偷盜, 二是要護理伺候這整套的老花梨木家具。叫她們做主從鳳姐的下人裏挑選留人, 這本是個威風的好差事,可這兩人卻老大不高興, 只覺料理這搬出去的院子有什麽出息,連順兒都爬到兩人頭上了。喜兒摔摔打打, 一會罵這個, 一個訓那個, 樂兒穩重些, 也吊着張臉子。
“嗳喲, 怎麽這副模樣?有這對着咱們擺喪門星吊死鬼臉子的功夫, 你倒是去找那些硬茬兒撒氣去呀!”嫣兒倚着門冷嘲熱諷。
侬侬柳眉微蹙, 抱着自己的包袱,意興索然的道:“罷了,你與她們說什麽,咱們快過去替二爺收拾是正經。”
“呸!小騷達子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二爺的書房用得着你們?甭管前院後院,給二爺的地方當家做主的是咱們奶奶,你算那根蔥!當自己真與二爺‘你侬我侬’吶,不過是件舊衣裳!“喜兒醋意大發,立刻舍了嫣兒頂侬侬。
樂兒也恨恨的看侬侬,最先挑事的嫣兒反縮了起來,看兩女一起對付侬侬。
原來這些個美貌丫頭因不識字而少了些文章見識,從前只為侬侬的名字叫起來親昵而不喜,誰知前兒周瑞家那個嫁給古董商的姑娘進來請安,恰巧碰到侬侬,周瑞女兒因說:“侬侬……你這名字怪難為情的,我才知道有個‘情詩’裏的出處,什麽‘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侬侬被周瑞女兒當面挑破了賈琏當初給她取名的深意,又羞惱又慌張,這本是男女房中私情,并不能洩與外人言說。更何況賈琏為她取名時确是情真,可琏二爺本就是無定性的風流人,後頭寵了新人就把侬侬往後擱了一步,一步退步步退——幸而賈琏雖不長情,卻是個念舊的人,侬侬雖溫柔和順,卻有幾分心機,常用從前情分警引賈琏,這才站穩賈琏通房第一人的位子。
侬侬自己有千般委屈不能訴說,又被周瑞的女兒谑笑,怎能不惱。只是還沒等她發作,得知“侬侬”二字深意的幾個上進人已經妒火中燒,府裏上下人等都怪腔怪調的叫她名字取笑。
幾個人正打嘴仗拉酸話,全不顧一群下等仆婦互相使眼色躲出去的舉動。誰知邢夫人扶着王善保家的手忽然走進來,喝道:“你主子一不在你們就作狂起來,吵鬧的我家裏不得安寧!”
王善保家的忙道:“太太犯不着與她們動怒,只等二奶奶來的,叫她處置罷。”
邢夫人冷笑道:“我正要問她呢,怎麽滿家裏就她的丫頭眼裏沒人?去!叫你們二奶奶來見我!”
原來這邢夫人心裏正作病。其餘種種還可恕,唯獨鳳姐一個寸功未立的新媳婦,花言巧語的讨了老太太青眼,放話叫她幫忙管家理事,這可真戳了邢夫人的肋巴骨兒——這邢夫人心想,‘你到那邊就是管家奶奶,等日後回來這裏是不是也要管家?是了,老太太雖偏心,老爺卻是個孝子,你只哄着老太太幫腔,難保老爺不聽’,又想‘你是我家的媳婦,本指望你奉承了老太太為我家謀些好處,誰成想你雞爪子炒菜,是個盡往外扒的貨!’
邢夫人本就有些軸,身邊幾個心腹又皆是戳哄着邢夫人生事之輩,巴不得往大裏鬧她們得意,指望這些人勸解邢夫人消氣那是白日做夢。杜雲安心想,少不得從後面庫房裏趕出來,笑道:“太太!您是最慈愛寬仁的,家下無有不知……”
雲安方才就叫人抄小道兒去告訴王熙鳳和平兒知道。她這兒說着些“太太請養生身體要緊”的套話兒,暫且拖住邢夫人,心裏只望她們跑快些,別叫邢夫人使派的那兩個婆子趕前頭。那兩個婆子摩拳擦掌的,顯然要仗着邢夫人的勢抖威風,要在人前诘問王熙鳳,給她沒臉。王熙鳳是新媳婦,臉皮還薄呢,可禁不起婆母的質問斥責。
“好個伶俐丫頭,你是聾的嗎!她們在這裏大呼小叫的你不管,這會子見太太惱了就出來做好人,怎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在太太跟前說話!”邢夫人還未說話,王善保家的已跳着腳喝罵,唾沫星子四濺。
邢夫人只管渾身打量杜雲安,少頃,擡腳進了屋子,顯然是任兩個陪房施為的意思。
另一個陪房費婆子見狀,便冷笑說:“她怎麽不配?她一個別家的奴才,都在老太太的院子裏稱王稱霸了,老太太偏還喜歡呢,連鴛鴦琥珀幾個都和她好,可見天生狐媚性子,慣會蠱惑人的!”
“……”
“小娼.婦欠收拾……”
榮國府家大業大,底下的仆婦們仰仗各自主子的勢,拉幫結派明争暗鬥。只不過邢夫人上不得賈母青睐,中不受賈赦喜愛,下頭琏二爺的孝順也不過面子情兒,于是她的奴才們不免失勢,耍不起威風,撈不着油水。諸如王善保家的、費婆子一流,早就積了無數怨氣不滿,尋機就要生事。
她二人最好察聽閑言是非,知道了杜雲安雖在賈家,其實仍是王家的人,不過一二年間在這裏罷了。便早想拿她做筏子給二奶奶屋裏的人下馬威,于是這會兒越發吆三喝四起來,料想這丫頭不是這裏的人,就只能吃悶虧,舅太太家再如何煊赫亦是外人,還能管到她們頭上不成?
杜雲安還是頭回經歷這陣仗,此時方知什麽叫刁奴惡仆。
王善保家的欺侮她不是賈家的奴才,可這何嘗不是杜雲安的優勢,只見這小小巧巧的一個姐兒,面無表情的搬起院中一個裝粗苯家夥的榆木箱子,“哐當”一聲往倆婆子腳尖前一扔,只差兩指保管砸在腳上。
箱子落到地上,揚起一陣灰土,裏頭玎珰亂響,足見有多沉。
杜雲安看兩個婆子,又面無表情掃了院中其餘四人,侬侬喜兒四個丫頭就見這女孩兒臉板的像塊磚,口裏卻柔柔軟軟的說:“二位媽媽仔細些,現下這院裏忙亂,若是被箱子櫃子的砸到絆倒可就不好了。”
櫃子?六人的眼睛不自覺看向院中立着的幾個比人還高的落地櫃子——那是丫頭們屋裏用的,又粗又笨,被這砸到了就不是斷個腳趾能交代了,怕不得搭半條命進去?
喜兒四個喉嚨發緊,下意識咽口水。而王善保家的這才回神,“唉喲”一聲一屁股坐地上,費婆子也膝蓋發軟兩腿哆嗦個不停。
常言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可到杜雲安這裏,就成了‘橫的怕要人命的’。
杜雲安心裏也氣,她今兒但凡退讓一步,別人還不得有樣學樣欺負上來,若一味忍讓,必會淪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這兩個婆子忒可惡,什麽‘狐媚子’‘娼.婦’‘粉頭’‘下流東西’的話張嘴就來,單憑這嘴皮子功夫,十個杜雲安也不合人家一人之敵,索性一力降十會,看她們還敢不敢了。
“好媽媽,我身微力薄,是最最膽小的一個人了!只是我雖膽小,卻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斬草除根!’的道理。”
“媽媽也說,我不是這裏的人,不過略住一年。倘若我不慎‘冒犯’你們老人家一點兒,有舅太太在,這裏的太太們還會跟我計較不成?王媽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杜雲安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皮笑肉不笑的本事,盯着王善保家的眼睛問。
王善保家的只覺那黑黢黢的眼珠子裏藏着只惡鬼,忙不疊的點頭:“是是是,雲安姑娘,我們不敢了。”娘诶!這種力氣想弄傷弄殘個把人還不容易,只叫她們自己設想,就能驚出一身的冷汗。
這種人,必須一次叫她們怕了才會消停。
“什麽不敢了?”院外,王熙鳳扶着平兒的手進來,笑語盈盈的問。
“喲,王媽媽這是怎麽了?”鳳姐道。
王善保家的餘光瞟見乖巧可人的杜雲安,脖頸子一涼,對王熙鳳賠笑道:“腿肚子抽筋了,多謝二奶奶關懷,不妨事……”
後頭兩個報信的丫頭跟見了鬼似的對視一眼,這老貨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平兒和順兒兩個卻擔憂的先打量一番雲安,尤其順兒,見雲安頭發絲兒都一點不亂才放下懸到喉嚨的心。
“我來遲了!叫太太久等,該打!”王熙鳳走進廳裏笑說,正見邢夫人從後面出來,顯然已經巡檢過一遭兒了。
鳳姐心內讨厭,面上卻親熱又殷勤:“你們怎麽伺候的!快快快,平兒上好茶來!”
“昨兒個才得的新茶,都說這進上的秋白露滋味最好,我年輕不懂這個,太太給品鑒品鑒?”
這鳳姐跟連珠炮似的,又道:“如今改換時氣,我給太太置了幾件冬衣,只是針線不大好,太太別嫌棄罷……”
不一時平兒親自捧着個小茶盤進來,那上頭不僅有個官窯甜白瓷的蓋碗,還有一個銀色小巧的茶葉罐兒。熙鳳親自給邢夫人捧茶,又擎着那小罐子:“太太瞧瞧,就這麽拳頭大的一點兒,李家整個茶園子統共得了一百來罐子,我嬸娘特地給我送來十罐兒,這滋味的确與春茶不同。”
邢夫人将才錯過了最好的發火時機,這會兒有心砸了蓋碗,又被眼前這銀色茶罐兒看住了,“這不是錫制的罷?”況且王熙鳳叫李夫人‘嬸娘’,不是随王夫人的‘舅太太’,也令邢夫人心裏略好了些。
“太太好眼光,可不是銀的,還有一套玳瑁銀支茶具——平兒快叫人把我準備孝敬太太的箱子擡進來。”
邢夫人原還疑心這話是哄自己的,可擡上來的那個紅木大箱子叫她盡去了疑心。那箱子裏果然有四件大毛衣裳,一整套銀茶具并八個銀茶罐兒,另外還有一對玉如意,幾匹錦緞、玩器擺設若幹。
顯見真是王熙鳳有孝心,事先預備孝敬她的。邢夫人有些愧悔,不該這樣疑心媳婦,兒媳是好兒媳,只她姑母可惡罷了。
“好孩子……”
殷殷送走了邢夫人,王熙鳳回來就道:“喜兒樂兒跪下。”
喜兒兩人白着臉跪下,聽王熙鳳怒道:“不知輕重的糊塗東西!白生了一個腦子!若果然今日叫我沒臉,看我不揭下你們的皮!”
見熙鳳只是管教喝罵喜兒兩個,侬侬嫣兒兩人也忙跪下請罪:“原是我們的不是,求奶奶責罰。”
鳳姐卻只顧撇茶沫子,半晌才不冷不熱的道:“你們是二爺的心尖子,□□就鬧得太太要治我的罪,我哪兒敢責罰你們呢。罷了,總歸你們是二爺的人,我只教他自己管罷!”
侬侬和嫣兒兩個的臉都白了。
她兩個說到底還是個丫頭,頂了天兒的被看作是“半個姨娘”,可這封姨娘也得太太肯吃她們敬的茶才算,如今太太全不把她們當自己院裏的人,別說封姨娘,就是像以往那樣服侍二爺起居怕也不能了。
至晚間,賈琏回丹桂苑,見一色嶄新開闊,心裏也喜歡,尤其三間正房的家具竟是一水兒的紫檀木,比先前院子裏的還好,叫賈琏也納罕。
鳳姐因笑道:“那邊的是金陵我父母與族中置辦下的,這些是嬸娘給的。”
賈琏點頭:“都說鹽商豪富之極,看嬸娘的手筆,果不一般。”
鳳姐又說今日搬家賈母多喜歡之語,又命平兒将家下人等送來的賀禮單子呈給賈琏,賈琏笑說:“何至于此,不過都是家裏,如何弄的這樣陣仗,好似咱們自立門戶似的。”
卻見熙鳳莊重站起來,向他福了一福:“雖是他們奉承巴結的意思,可我看來,很該賀一賀——老爺發了話,說二爺大了,替他照管府裏事務幾年,很歷練了出來,要給二爺捐個前程。”
賈琏“騰”的起身,喜道:“果真?”
鳳姐嗔道:“那還有假,太太今兒當着老太太的面說的,老太太很喜歡呢!”
“幾品?”
“太太說是個美缺,五品的同知。”
賈琏略一想,高興中還有疑惑:“我将才跟老爺請安,老爺怎麽沒提?”
鳳姐臉上的笑就收了收,因道:“二爺,如今咱們在這邊,自然也跟着這邊的稱呼,今兒我在堂上說‘我替二爺多謝二老爺’,老太太還不受用,我只好改了口。”
她見賈琏發怔,忙道:“我自然知道東院裏的才是咱們正經的老爺太太,只不過在這邊時請二爺好歹耐煩些罷。”
賈琏搖搖頭,不似方才那般高興,仍攬着鳳姐道:“二叔待我不薄,這些年嬸子也沒少疼我。既如此,外面便随着這邊叫,在家時還是照舊罷。”
熙鳳觑他神色,忽然身子一扭,嗔道:“二爺今日得了這喜事,自然高興,可不知我險些就沒臉活着!”
賈琏吃一驚,忙問:“這可怎麽說?”
鳳姐淌眼抹淚的将四個丫頭吵嘴,邢夫人借機發作等等說了,末了道:“虧得雲安機變,趕着叫人告訴我。我才從上房下來,就見大太太的兩個婆子興匆匆的往老太太那裏……若果真叫她們當着老太太和姑媽的面發作一通,說阖府只我的丫頭眼裏沒人,我也不用活着了,連我們王家都要蒙羞!”
“……若不是雲安那丫頭記性好,平兒剛把我說的話告訴她,她一絲兒沒耽擱就湊齊了那箱子‘孝敬’——叫大太太知道了我的孝心,恐怕這會兒爺也得去跪祠堂了,誰叫你娶了個不孝的媳婦呢!”熙鳳賭氣一般,接連說了幾個“大太太”。
賈琏與邢夫人只是個面上情的母子,聽她這樣刁難新兒媳,又心疼鳳姐又覺傷了自己的臉面,一時臉上青白一片,很不好看。
鳳姐趁機告狀:“你只說怎麽處置這四個人罷!我也不偏袒自己的丫頭,全聽你的主意!”
賈琏恨道:“作死的蹄子,若不罰一罰,只怕她們還不知厲害!”
“那二爺倒說怎麽罰呢?”鳳姐似笑非笑。
遲疑一會子,賈琏又心軟了:“你們女人家拌嘴吵鬧是常有的事,原也是太太借題發揮。她們雖有錯處,但幸而我家有賢妻,不曾鬧大了——不若就罰手板兒,再黜幾個月的月錢,二奶奶覺得如何?”
熙鳳冷笑:“我的丫頭已掌嘴十下,如今再照二爺說的另罰一通便是。只是你那兩個寶貝,我卻一指頭都沒敢彈的,只等着二爺替我做主,發落她們。誰知二爺心裏頭,兩個奴才比我這正頭奶奶還重,今日她們給我惹的大太太要治我的罪,焉知明日不會帶累的我被老太太厭棄——罷,我也灰心了,就按二爺說的照辦就是……”
賈琏聽這話不像,趕忙一把拉住鳳姐,果見她桃腮滿布淚痕,神色恹恹淡淡。
“好奶奶,你說什麽是我不依的,既如此,也另罰十個嘴巴子就是。”
王熙鳳摔開手,氣道:“果然我的話二爺沒聽到嗎?別個我都能擡手放過,唯有那個挑事的要嚴懲!”
“挑事的?是誰?”賈琏靠上軟枕,探究的看熙鳳。
鳳姐就命:“将今天聽到她們吵嘴的人都帶進來,叫你們二爺看看我有一絲兒說謊的地方沒有!”
随即外頭站了一地人,都七嘴八舌的複述,果然王熙鳳方才并沒有添油加醋。
此時賈琏沒好意思的,讪笑道:“是我誤會了二奶奶,奶奶只說怎麽處置,我無有不應的。”
鳳姐這才放軟了身子,靠着他道:“今日禍事是因嫣兒挑事的緣故,我向那些個侍候二爺的人打聽過,這嫣兒慣來調三斡四的生事,這一則已不是頭一件了,她這種禍頭子,我是容不下的,只打發出去罷——念她當日伺候二爺有點子功勞,許她父母自行發嫁。”
賈琏聞言,立刻有不舍,才要軟話勸說鳳姐改了主意,就聽鳳姐又道:“這丫頭心大了又不服管教,我才叫她出去。侬侬那裏倒還好,今日的事原也怪不着她,她還受了一場氣,如此,便不罰她了。原先二爺還嫌我的丫頭多,如今出去一個,咱們屋裏剩下五個大的,倒不算太出格了。”
這言下之意,她的丫頭給賈琏補空子。
賈琏躊躇半晌,才道:“罷了,就照你說的辦。另賞她一百兩銀子,權作我給的陪嫁罷。”
忽然回神又笑:“如何是五個,你本就有五個,加上侬侬,可不是六個?”
鳳姐笑道:“不算雲安,這丫頭我有別的安排用處,二爺只管等着老太太贊你罷。”
賈琏奇道:“雲安丫頭的安排,幹老太太賞我什麽事?”
鳳姐但笑不語。
這一節輕悄悄的掀了過去,只侬侬物傷其類,鎮日惶恐不安。
可私底下鳳姐卻對平兒道:“雲安丫頭能幹不假,性情也機變靈活,我是很喜歡。可我不能把這樣的人留在你二爺跟前,若哪一日出了事情,叫我不好料理。”
平兒聽了,一時只覺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