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父
“眼看他家的血脈離那至尊之位只有一步, 甄家已經瘋魔了,”王子騰哂笑,滿是輕蔑之色:“你還不知道罷, 賈家那位探花女婿林如海也差點就死在甄家手上。為了支持六皇子, 甄家虧空太大,動了鹽課的主意,不過這林如海有些祖上之風,不肯屈就,甄家就敢下毒害他——林如海的夫人賈氏替他擋了一劫。”
這話叫李夫人也心驚肉跳:“不是說林夫人是經年沉疴痼疾一直沒能除根,突然複發,這才……”先前林家出殡時, 她還打發家人設了路祭去送,也是為表明如今李家的立場。
王子騰冷笑:“牽連妻小,甄家已越過世家能忍受的底線。看着罷,他家如今面上有多風光。底裏就有多少人離心。”
“越是緊要關頭就該越冷靜謹慎, 甄家敗定了, 那六殿下也不足為懼。”
“只是這秋日的螞蚱咬人最疼,還得避他鋒芒吶!”王子騰嘆道:“賈家就很好,甄家未必把他家放在眼裏, 但也不會防備他。甚至,賈家還是甄家特地留下的一條後路, 探子說兩家各有大筆錢財寄托在對方府裏, 以備不測。”
甄家收着榮國府五萬銀子,賈家那裏也保管着八萬兩甄家的錢財,這種老親世交之家相互留存後路的做法在本朝初年極其盛行, 原是因當時新立社稷不穩, 各家為子孫計生出的法兒。不過現在如此做的不多, 像榮府那群傻子敢叫管家下人都知道這事的就更少,有時王子騰都不知道如何評說妹夫的腦子——這種事情叫上頭看着,就是世家在防備皇家的意思,你都不信任皇家了,再做出那副忠君體國的模樣給誰看?難怪二十多年只從主事升上一級,如今還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孩子先放在他家,等大事落定,将這一堆藤藤蔓蔓連根拔起時,才是認回安姐兒的好時機。”
“幸而這孩子的身契沒給出去,趁着咱們不在京中我已打發人悄悄去給孩子消了籍。你再設個法子叫鳳哥兒善待她,再給他作臉,叫賈家人知道我們看重她的意思。咱們先得護好這孩子,命在才能圖其他。”
“日後大張旗鼓的認回來,只說這孩子荏弱,唯恐難養活,不敢金尊玉貴的嬌養。饒是這樣賤養着,還眼見養不活了,請高僧批命說這孩子二十歲前離了親緣血脈才能活,這才托給親家和她姐姐照顧,說是丫頭,哪家的丫頭跟她似的知書識禮,樣樣出挑?”王子騰戲笑:“這法子還是跟林如海學的,他家的女孩兒身上就有這麽句瞎話,說什麽‘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林如海那老滑頭,恐怕是當時存了與賈家掰扯開的心才弄出這個來……”所以他家女兒自生下就不曾去過外祖家,縱然揚州與京城相隔千裏,可運河暢通,如果有心如何不能去呢——要知道林如海這些年又不是沒被召回京城述職過的,叫妻女的船跟随官船一起北上是極便宜的事。
說着又嘆一聲:“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已經傳出他不信神鬼陰私的話出來——賈氏一死,林如海和甄家的仇已經坐實了,賈氏這個原本是兩家緩和的餘地,偏死的正是她。這都完了,他那小女兒就是明晃晃的軟肋,林如海無奈才千裏托孤吶。”
“我王家的外甥女兒,誰敢小看,到時候,什麽王孫公子嫁不得?”王子騰安慰李夫人。
王子騰和林如海同朝為官,又是拐彎的姻親,未免被猜忌結黨勾連,這兩位朝廷大員明智的保持個點頭之交的情面,但王子騰私心裏卻是十分推重林如海此人。更兼兩人還有些同病相憐,皆子嗣不豐,膝下僅有一女,這點上王子騰比林如海還不如,陽姐兒還不是正妻所出,只是與林家支庶不興不同的是他王家宗族繁盛,于是王子騰又找補回來一些……種種相較,兩個人實在是半價八兩。
李夫人也道此時認回兩個孩子,無疑是把這點子血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只怕所處所交無不被算計包圍。事緩則圓,她心裏有了些主張,便先放下小嬌嬌的事,轉而道:“仲哥兒是個文武都成的好孩子,不知老爺對這孩子有什麽打算?”
依着李夫人的主意,做镖行一來危險大二來不是世家子弟的正經營生,還需得有個正經去處。有王子騰照拂,教孩子搏個出身,日後封妻蔭子也不是難事。
說到這個,把個王子騰也給氣笑了:“林如海這個老狐貍,誰都沒他下手快……你道怎的,仲哥已被他那位莫逆陳子微收為弟子,連孩子日後的去處,也已經送了帖兒給舊年同榜,把仲哥和他師弟的名字舉薦到通州大營去了。”
這通州大營比京郊西大營的駐軍數量還多,同北大營一起,三營成犄角之勢共同拱衛京城。如今西大營由王子騰掌管,另外兩營各有掌印大臣管理,包括王子騰在內的三位總領大臣都是明晃晃的保皇派,至少明面上不曾站隊。
“陳子微是何人?陳、陳!是先太後陳家一脈?”李夫人不是一般內宅婦人,心中對皇朝的人情關系自有一本賬在,知道王子騰不會将個無關緊要之人的名姓記得這樣清楚,往陳姓大臣或世族裏尋根溯源就是。
王子騰就點頭,要不然他敬重嫡妻,外頭的事情也願意與她說呢,實在是家有賢妻,事半功倍,這些年他官運亨通,也與李夫人費心交好上峰部下的後宅分不開——朝中難免與人交惡,可李夫人總能在後宅的交際中描補一二。
“這陳子微當年亦是有名的才俊,曾高中進士,只是生不逢時,但此人極有謀算,外甥認在他門下也不算虧了。”
“拜在陳家人的門下,還不如只是個镖局拳師的弟子呢!林如海若看好仲哥兒,但凡是他自己收下我也樂見,如何拜那甚麽陳子微為師?”李夫人氣道,她可不像王子騰那樣想。早年陳太後還是皇後時,因先帝寵愛而弄權,惹得朝堂皇親都側目,陳家也煊赫一時。可陳皇後畢竟是先帝的第三任皇後,年紀差得太多,一朝先帝歸西,陳皇後的顯揚也随之落幕,陳太後空有太後尊位卻被當今聯合宗親大臣一起架空,權柄盡失。陳子微雖是俊才,卻沒趕上好時候,眼見新皇不喜陳家,這人索性再不出仕。
剛說完,李夫人又搖頭:“還是算了,林如海自身難保,仲兒這孩子也是,怎的叫他們哄了去。”
王子騰素知,再識大體有溝壑的女人仍舊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不要指望跟她講理,因為只要她想,她随時都有理。
因此王子騰只說:“陳太後死了多年,那些事早已是老黃歷。聖上近年來優待舊人廣示仁愛,那些個被參革的舊員都準其起複候缺了,更不提早年間的那些沒落世家,一一都又提拔啓用了。”他壓低聲音:“況且當日陳皇後雖弄權,可當今也因她才壓下其他王爺得了皇位,當今對陳家感情複雜——林如海敢收陳子微做幕僚,焉知不是聖上暗示準允的。陳子微輔佐林如海多年,只待林如海功成身退,陳子微的資歷足夠換一個前程大好的官身。”聖人是要将此人留着給下任皇帝施恩的,用陳家人來表示當年那些抄家治罪的舊事已經翻篇了,沒落世家的舊人就能成新皇手中最好用的一撥,用舊人制衡如今的老臣,再警醒原本投在新皇麾下的新貴,新貴又同老臣相牽制……帝王心術,不外如此。
李夫人也算為外甥操足了心,聽他這話又不解:“那這個陳子微如何又收了咱們仲哥兒?”仲哥兒雖好,可李夫人也知道在文人學士的眼中這孩子許是只比尋常武夫好一點子,遠遠比不上那些自小苦讀四書五經的正經文生的。
王子騰對“咱們仲哥兒”這話不置可否,只耐着性子道:“世上聰明人何其多,陳子微佐助林如海多年都活的好好的,甚至近幾年常聞他的聲名,別人也會猜度內中事情,願意拜入他門下的王孫才俊多着呢。只是陳子微若要圖謀将來,便不能再觸碰上頭猜忌的那根弦兒。”
他大笑:“這人奸猾的很,認了兩個武夫在門下,叫那些個自诩才高的世家公子如何肯再相就呢?”陳子微擺明了在說,若想入門,便要認兩個武夫做師兄。天地君親師,這要入朝做官的文人更講究恩師和同門,與兩個無根基的小子稱兄道弟,有何助益呢?
“更妙者,他還打發弟子投身軍中!”王子騰笑着搖頭:“夫人也不必憂心他別有目的,陳子微此人六親俱喪,宗族裏的血脈也離得遠了,他縱然有算計在裏面,必然也是與哥兒投緣的,不然這些年多少好孩子收不得。據聞此人推崇黃老之術,喜講緣法,哥兒拜入他門下,是人品能為入了他與林如海的眼了,是仲哥兒的造化。”
後來,王子騰得知杜仲身世,簡直恨不得将今日的話通通都嚼稀碎吞吃進肚裏,只可惜那時他縱然悔得腸子烏青,也于事無補了,倒叫個意氣風發的一員重臣此後深惡痛絕‘投緣’、‘緣法’、‘造化’一類的說法,再聽不得人家說一句這個,甚至還因此稀裏糊塗的得了個‘務實’的名頭。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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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杜仲自那日在榮府見了妹妹,緊着就設法打聽清楚了杜雲安陪嫁的始末。他深謝銀線一家,留下了許多南貨,才将虎子接回家中。又幾日,外頭一打扮利索體面的婦人自稱是杜雲安的遠房嬸娘,帶了禮物上門求見鳳姐跟前,請接杜雲安家去幾日。
王熙鳳聽說杜雲安的哥哥竟然真活下來了,現已返京,不由的也替她高興幾分,又見她家如今也有了女眷長輩照顧,因此欣然允準,命杜雲安家去住一日。
杜仲親自駕着馬車等在榮府角門外,那位婦人攜她出來,兄妹兩個兩相一見,話都未來的說,皆已更咽。
那嬸娘将杜雲安扶上了馬車,笑道:“哥兒,那我便先家去了。”杜仲忙拱手道謝,送婦人上了一旁驢車。
“哥哥,那位嬸娘是?”
“我在江南拜陳先生為師,陳先生聽說咱們家裏的事,說你在別家後宅,家中沒個長輩不好來往,便修書一封令我拜會先生的族親。”只是當時還以為妹妹仍在王家,交結陳家遠親,也是為了陳太太能進內宅向李夫人談說替妹妹贖身的事。
回到家中,雲安見杜仲已經虎子接了回來,忍不住又抱住親香一會子,她如今大了,兄妹兩個不好抱頭痛哭,于是一個摸着虎子頭,一個捏虎子的爪子,相對淚汪汪的。
“哥哥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這袍子是我去年做的,現在穿你身上倒空蕩蕩的了。”杜雲安心疼。
“安安成了大姑娘了,就是這小臉不如從前圓潤潤的好看,連氣色也大不如前,灰突突的……”杜仲果然是開不了花的鐵樹,一張口就戳人,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哪個不愛美,也虧得杜雲安是親妹妹。
“……”
“……娘大概是李家人,是李夫人的親妹妹。”兩兄妹再親不夠,話頭兒也漸漸引到正事上來。
杜仲默然,他一路追查,從甄瑳身上查出了王仁,王仁不及甄瑳心機重,被他套出來些話。這甄瑳平日對他人何其狠毒,可輪到自身時卻十足一個軟蛋,杜仲從他嘴裏掏出不少話來,思及從前兩兄妹對母親來歷的疑惑猜測,他心裏就做了四五分準。
此時聽說,已有了準備。
可杜雲安知道的遠比他想的還要多,她當下将一切都告訴了兄長,連王子騰很可能是杜仲生父的事也說了——歷來許多誤會波折都是人打着為對方好,而隐瞞下重要的消息,因此帶來無數遺憾苦果。因此縱然難為情,杜雲安也從未想瞞着杜仲。
杜仲:“……”如今兄妹倆的身世已經夠亂,他萬般不想又突然冒出來一生父。
“我姓杜!”縱然一時腦子裏被無數念頭沖的頭疼,杜仲下意識就道。
“娘一生委屈,爹……也待我不薄,我一輩子只姓杜。”沉默片刻,杜仲忽然一笑,兒時父親種種,皆已釋懷。
“哥哥,‘仲’字從人從二,娘心有憤怼。”
雲氏給兒子起名從了王家的字輩,甚至還從了王家大房的排行,卻偏偏讓兒子冠上“杜”姓,何其諷刺!
雲氏不是不知自己身世,那時王子騰膝下空空,成親幾年都沒有子嗣,更甚者,杜棟身為王家家将,當年還曾是王子騰的親随,忠心一片。只杜仲生有六趾這一項,若雲氏想教兒子認祖歸宗,根本毫無困難。可雲氏請良醫割掉了六趾,将秘密瞞了一輩子不曾跟任何人吐露半句,連臨終遺言也是叫杜仲照顧好妹妹和自己,日後叫女兒歸良,遠離王家過日子。
雲氏設法讓杜仲拜入張老镖頭門下,而杜仲學成武藝後也沒去選家将,皆是從雲氏之願。
雲氏可憐,一身不由己,可她心底始終藏着火,不肯叫兒女屈就:親生子又如何,從你家的字輩排行又如何,可他一輩子姓杜,傳承的是杜家的香火,供奉的是杜家的祖先,氣不死你王子騰!
“李夫人雖好,可李家當日那樣待母親,娘一輩子艱難、早逝,根子都在李家!”杜仲說:“從前你我兄妹沒有外家,此後亦然。”咱們只認娘口中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外婆,餘者皆不是親人。
“不管王家、李家,都與我們不相幹。咱們不沾他們的權勢富貴,也不惹那些煩惱糾葛。”半晌,兄妹兩個定了主意。
“待李夫人回京,我立刻去贖回你的身契。随後咱們往遼東去,遠離此處風波。”杜仲打定了主意,卻是連陳子微為他籌劃的出身進階之路也不要了,只想躲開這一灘麻煩:只一個李家外甥的身份就惹出殺身之禍,更何況還多了個王家的麻煩。
此事有了定論,便要說一說致使事态發展到如今境地的罪魁禍首,王仁。
“那王仁可知道?”杜仲道。
雲安搖搖頭:“應是不知,只是這人鬼的很,我只納罕他從何處知道母親的身世?”
“他染了髒病,已然是廢人,如今被關進了金陵王家的祠堂。”杜仲将他才得到的消息告訴妹妹。前幾日杜仲還可惜在江南錯過了王仁,他既敢找甄瑳報仇,自然也不嫌多個王仁……只是此時卻不得不收手——這王仁與他牽扯忒多,一不小心就會将自己陷進去。杜仲心道,王仁既得了他的報應,就不再冒險出手,只望老天有眼,別叫他再作起風浪。
即使知道了身世,杜仲也無一絲一毫把王仁視為‘堂兄’的心,還為不能報仇可惜了一二。杜仲現在只覺對不住宋師弟,兩人先前約定的多番打算,卻是要東流了。
正想着,外頭響起了開門的聲音,杜雲安看虎子,大黑狗仍然惬意趴着叫人順毛,并沒警覺的站起來。杜仲忙問:“是宋師弟回來了?”
宋辰應了一聲,掀起門簾,正與沒個女孩兒樣子半蹲在地上給大狗梳毛的杜雲安對眼對個正着。
“……”杜雲安忙起身,可蹲的時候太久兩腳都木了,一動就又疼又麻,根本做不出除了站立之外別的動作。
杜雲安幹笑着學男子拱拱手:“宋師兄。”
宋辰臉上的胎記輕輕一抽,僵硬的點頭“嗯”了一聲,趕忙出去了。杜雲安就聽到隔壁廂房一陣響動。
“宋師弟住在東廂。”杜仲方才忘了跟妹妹說,因劫镖害人的事亦牽扯到镖局裏的兩位師兄身上,其中一位還是張師傅的親侄兒,雖則張師傅公正無□□置了此事,可杜仲和宋辰兩人在興隆镖局已然不能待下去了。兩人本打算過幾日就往通州大營去。
這原是杜仲查到王仁後,心中猜測雲氏身份時做下的決定,他本意有個官身在,叫各方也有點顧忌——誰知又出了王子騰這茬,軍中的官身對李家這等離得遠的豪商之家還點子用處,可對王子騰這種京中重臣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杜仲立時就改了主意,要速速遠離旋渦。
當晚,杜仲與宋辰說了,他正自愧疚,卻聽宋辰笑道:“師兄忘了我出身遼東了,若往遼東去,怎少得了我?”
宋辰母親是遼東人,他生父還出身遼東大族,只是宋辰随母改嫁才來了都中,他母親二嫁的門第不凡,那家中房頭衆多,子弟也多,宋辰實在不能适應那裏的生活,寧可放着王孫公子不做,一徑獨個離府——因他并未改姓,他繼父家人便也随他去了。
三人議定,杜仲和宋辰忙修書一封送往揚州,只待日後風波平息再往南看望陳先生,師兄弟兩人心中都打鼓,不知陳先生會氣成什麽樣,日後必定得受他一番折騰了。
陳子微如何想還不得知。
只是老狐貍們看來,這些個孩子還是嫩了些,殊不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身上有利可圖,萬一洩露,便是躲到遼東又如何呢,怕是在那裏更易下手。
況且,王子騰已經插手李家事,這外甥外甥女他肯認,日後也可與些照拂,但李家的家財卻不會任由落進別人口袋,是以,王子騰這裏,就不會放能跟他争産的杜家小兄妹離開都中。——四皇子既有争位之心,李家的財産就不許落人別人碗中。
就在杜雲安等人各自做準備時,王仁的死訊傳來,王熙鳳登時就捂着胸口癱在榻上了。
“哥哥一向康健,怎麽會重病不治!”
王熙鳳百般逼問,金陵老家來人只好說了實話:“仁大爺護送二太太回姑蘇,誰知被那裏的一個歌姬迷了眼,還鬧出與人擲千金奪人的笑話——不僅如此,仁大爺幾位金陵的舊友引他入賭局,輸了幾萬,被人扣住了……還是二太太出錢填平了此事,将他送回了金陵交與族人管教。可、可仁大爺胡鬧的那些日子染了髒病,甄家不知怎的與咱們家近來不好,他家的子弟故意将此事鬧出來,金陵城人盡皆知……仁大爺又在家裏鬧起來,說甄家做局害他,他是替二老爺二太太背鍋,甄家人看上李家財産不敢對二老爺二太太動手……”
“二老爺親自請了名醫到金陵醫治仁大爺,可仁大爺不肯領情,大鬧一場。族人要請家法懲治,還要除仁大爺宗子的位,還是二老爺力保才改為在祠堂治病思過……那日一早,族人送飯時才發現仁大爺沒了,還、還……”
“還怎麽樣!”熙鳳紅着眼眶厲聲喝問。
“還掐死了瑞雲姨娘。”
王熙鳳心口亂跳,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