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吃醋 反正他什麽尺寸她都知道了,這個……

先前已經被誤會過一次了, 如今又來,連郭勝都替自家主子叫屈,莫非男人守着清白倒成錯誤了?

再說皇帝是不是斷袖, 紀夫人應該很清楚嘛, 平時軟趴趴的沒個精神, 唯有在幽期密約時方顯男兒本色——是真的色。

奈何這會子兩邊都在霧裏看花,郭勝再如何焦心, 也只能三緘其口,不能拔苗助長——唉, 這對小冤家真是磨死人了!

紀雨寧哪知他心事,冷不防問道:“再過幾日要放榜了吧, 你家公子到底成績如何,可有把握?”

郭勝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根本不曾應試,哪來的名次?

只怪陛下糊塗,出些什麽馊主意,說一個謊, 就得十個謊來圓它, 只好讪讪道:“公子那天吃壞了肚子,影響發揮, 怕是結果不怎麽樂觀。”

每次會試錄取的人數雖不一定,但今年乃新皇登基以來頭一回開恩科,競争自然頗大。

紀雨寧起初是指望楚珩得個好名次的, 那時她尚未與李肅和離,将之視為一筆投資,可如今她已正式從李家搬出,也有了謀生之道, 自然不願給楚珩太大壓力。

遂溫聲向郭勝道:“讓你家公子多寬些心,今年不成,還有來年,老天有知,必不會辜負他這番苦功的。”

郭勝感動得眼淚汪汪的,這麽善良體貼的女子真是聞所未聞,可惜皇帝無德,欺騙如此誠實的人,而他也跟着淪為幫兇。

郭勝用袖子揩了揩眼角,鄭重的道:“等我家公子出頭之時,必定湧泉相報,讓夫人成為世間大富大貴之人。”

紀雨寧忍俊不禁,“行了,還是先管好自己罷,從哪兒學來這些大話?”

郭勝心說他可不是吹牛,只瞧主子爺對紀夫人的重視,莫說結草銜環了,怕是連命舍出去都使得,區區功名富貴值得什麽呢?

紀雨寧回到前廳,長公主剛送走客人,累得出了一身香汗。

楚珏這猴兒崽子偏會賴皮,臨走前追問了十幾遍紀雨寧的住處,長清哪裏肯告訴他——兩個弟弟,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這等毛頭孩子斷不能縱着他胡鬧的。

況且他拿什麽跟皇帝争?人家紀夫人瞅都沒瞅他一眼麽。

紀雨寧剛一進門便被公主拉着喋喋不休,也是無奈得很,等到耐心聽長清抱怨完,她方輕咳了咳,溫聲道:“公主,那衣裳……”

長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給工錢呢——再度為兩個弟弟默哀一陣,他們這廂光顧着賞景,卻不知紀夫人才真正公事公辦,事了拂衣去罷了。

靜園備的散碎銀兩不多,長清便讓侍女稱了三十兩金子給她,折合現銀便是三百兩。

本來還想再加點添頭的,紀雨寧卻執意拒絕,“不必了,我為公主兼差,不過是盡我的本分,若因這個破壞規矩,引得外頭口舌紛争,反倒不值許多了。”

長清想起國公府那幾位小姐,怕是唯恐天下不亂,今日自己擡舉了紀雨寧,只怕轉頭就得去宮裏告狀——寧可省點事的好。

便不再強求,只殷殷望着紀雨寧,“夫人可打算多住幾日?”

本來接她進來是為了皇帝的心思,好近水樓臺先得月,然而這一陣相處,長清也頗有些戀戀不舍之意——紀雨寧的性子其實說不上好相處,她既不親切,也不熱情,但,就是那股如同潺潺流水般的處世之道,讓人耳目清明、通體舒泰。

她若是個男子,興許也願意天天對着她,怎麽都不覺得膩。

紀雨寧謝過東家好意,笑道:“不必了,我想今天就搬走。”

靜園雖然雅清,可到底非她久留之地。蘭花巷那間屋子是付了押租的,紀雨寧也舍不得長久空着,況且,不管楚珩能否中舉,她總不能單靠他養活,開店的事總得籌謀起來——若果真有了孩子,花銷就更大了。

長清是個路見不平的,忙道:“你選中哪裏的地段?不如我借你點銀子,或是幹脆買下來也行。”

紀雨寧還沒想好,且她并不需要拔刀相助——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似長公主這等身份尊貴的,肯定不稀罕要她銀子,若真要用得上她之時,恐怕就并非她所能負擔得起了。

她不想占公主府的便宜,也不想受公主府的閑氣,所以只能緣盡于此了。

長清望着她冉冉離開,如一株經了風露的荷杆,再如何飽受摧折,腰身依舊挺得筆直,還散發着清遠宜人的芬芳——阿珩要将她折入懷抱,實在任重而道遠呀。

郭勝扭扭捏捏上前來,“公主,您那件衣裳若是穿膩了,能不能送給奴才?”

長清最是喜新厭舊,人猶如此,衣裳就更不消說了,一個月裏裏頭都不帶重樣的,且往往穿過兩三回便扔到衣櫥裏,棄如敝履——郭勝覺得怪可惜的,那可是紀夫人的心血,而且相當精致呢。

雖然那是女裝,他也不好意思穿上身,但,拿出去哄那些宮娥姐姐們也好啊。

滿以為不過小事一樁,哪知長清卻傲嬌地扭頭,“不給!”

這可是紀雨寧專門為她做的衣裳,她當然得好好珍藏着,如果可以的話,巴不得天天穿。

郭勝:……不洗嗎?多髒啊。

楚珩回到園中方知紀雨寧已經搬走,顧不得多留,馬不停蹄又趕回蘭花巷中。

紀雨寧正在整理家當,見他過來,便道:“你來得正好,這個拿着。”

那是一包沉甸甸五十兩銀子,楚珩哪裏敢收,“不可,你自己留着。”

除了那些不易變賣的珍寶外,紀雨寧離開李家差不多是白身,如今給公主做衣裳掙了些銀子,加之先前從杜夫人那裏“騙”來的二百五十兩,籠籠統統也不過五百兩出頭,這一下便去了十分之一。

自己都不夠使,楚珩怎好意思要她的?而且說實話,他真的不缺錢。

紀雨寧卻執意塞到他手裏,“放心,我自有主張。倒是眼下放榜在即,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該去向先生致個禮,謝他教導一場,方不負做人的本分。”

楚珩只覺臉上熱辣辣的,為了那個莫須有的貢生身份,惹出多少禍事來,這會子還連累紀雨寧破費為他籌辦禮物——若非确有苦衷,他都覺得自己像個渣男。

紀雨寧見他猶豫不決,遂微笑起來,“可是要我陪你去?”

楚珩一驚,根本就不存在老師,到哪兒見面呀,難道又得找人冒充?

幸好紀雨寧自顧自地否決,“還是算了,你我并未過明路,貿貿然上門,倒惹人恥笑。”

楚珩其實巴不得天下人都知曉這段關系,他是不在乎臉面不臉面的,臉面能當飯吃麽?

能和心愛之人白首偕老才是最要緊的,至于那些腐儒的強詞奪理,理它作甚?

放榜定在九月初五,紀雨寧起了個大早,原說好由她自個兒去看過,回來告訴楚珩便好,哪知楚珩偏不放心,愣要跟她同去,為此還特意借了一塊方頭巾,一身寶藍衣袍,打扮得像個文弱書生模樣。

紀雨寧便笑,“平時倒沒看出你這般秀氣,肉都藏哪兒了?”

其實是因為衣裳不太合身的緣故,楚珩個子高,郭勝急切裏也難找出匹配的,唯一一個身量差不多的,那人又是個大胖子,穿在楚珩身上便有些松松垮垮了。

紀雨寧便直搖頭,可見他平日多不注重儀表了,大概也是沒錢注意。

自個兒便取了繡花針來,細細将楚珩腰身及袖管兩側多餘的布料收緊,最後對鏡一照,果然換了個模樣,上寬下窄,長手長腳,像個峭拔的善讀兵書的将軍。

郭勝啧啧稱奇,雖說陛下本來底子就好,可紀夫人這般技巧也稱得上鬼斧神工了。

一行人來到街市,只見張貼皇榜的位置早已熙攘攘圍了一大片人,連只螞蟻都擠不進去。

這倒是紀雨寧沒料到的,難道他們來晚了?倘早起一刻鐘便好了——偏這人總愛歪纏,不讓她起來梳洗。

楚珩早知結果,當然亦不着急,可見紀雨寧翹首踮足,恨不得望穿秋水的架勢,他不免心中癢癢,遂附耳低語道:“我有個法子,可讓你瞧得清楚。”

紀雨寧正要問是何主意,便覺足下一空,卻是楚珩抱着她的雙腿高高舉起,并順勢乘到自己肩膀上。

一時間,周遭視線紛紛湧來。紀雨寧又窘迫又羞澀,又不好和他吵,只得用力捏了把他後頸上的皮肉,急忙道:“放我下來。”

這點力道對楚珩而言就跟蚊蟲叮咬,自然不放在眼裏,只牢牢握着那對玉足,含笑曰:“快看黃榜罷,別耽誤了。”

紀雨寧記起要緊事,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手撐着男人肩膀,極目遠眺,然而,縱使她窮盡目力,依然沒搜尋出楚珩名字——根本連姓楚的就寥寥。

待被放下後,紀雨寧的聲音便帶了絲低落,“看來是沒中。”

又怕楚珩因此而灰心,忙道:“不要緊,三年之後還能再試,那時該有十足把握了。”

心裏也知道渺茫得很,人生能有幾個三年?若一輩子都不第,豈非永久蹉跎下去了?

本來想若是中了,便拉他去醫館看看脈象,最好喜上添喜,然而眼下紀雨寧卻什麽都不敢說了——兒女多了是債,自個兒糊口都難,哪還顧得了其他?

楚珩并不知她心事,正躊躇此刻該表現得憂郁點好還是灑脫點好,忽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皇……”

幸好還沒念完就被郭勝堵上了嘴,郭勝拼命朝他使眼色,暗示這位小爺別壞了陛下的事。

楚珏看看皇帝這副不倫不類的儒生打扮,雖仍搞不清狀況,也知其不想暴露身份,當下機智改口,“皇榜,皇榜,這位兄臺,原來你也是今科的舉子?”

紀雨寧有點詫異,“少甫,你跟郡王殿下很熟麽?”

瞧這不拘一格的做派,見了面也不行禮,他的下人還敢跟兆郡王動手動腳——怕是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吧?

楚珩:……

到底楚珏機靈,忙道:“自然,我倆認識有四五年了,當初我去西北之前,還是少甫兄教了我幾套拳腳功夫,供我保命之用,因此數回僥幸逃離險境,我感激他還來不及呢。”

紀雨寧見識過楚珩的武藝,這個倒是很可信服。

當下再無二話,輕輕提起裙擺,向楚珏行了個簡短的屈膝禮,“殿下萬安。”

楚珏哪裏敢受,何況皇帝在這裏,本想親自扶她起身,奈何楚珩搶先一步。

他只好讪讪道:“幾日不見,夫人倒也安好。”

那日在靜園一見之後,楚珏便有些悠然神往,奈何身份有別,亦不便與之結交。如今好容易重聚,他便大着膽子道:“小王剛從邊塞回來,不知京中風尚,夫人能否為我做件單衣,以供會客之用?”

郭勝暗暗叫苦,心想你既認得出陛下,又怎看不出紀夫人對陛下有多重要呢?

偏要上虎頭捋須,這不是活膩了嗎?

奈何他接連咳嗽了幾聲,楚珏也沒聽出警告,反而奇怪地看着他,“嗓子裏有痰卡着了?”

郭勝:……笨死算了!

楚珏依舊在作死路上狂跳,眼睛黏着紀雨寧不放,“夫人,可以嗎?”

紀雨寧對生意一向來者不拒——只除了李肅那家人——當下輕輕颔首,“可以,殿下幾時有空,我到府上幫您量尺寸吧。”

楚珏心頭一喜,正要說話,楚珩卻迅速截斷,“不必麻煩,我那裏有,問我就行了。”

既是“知己兄弟”,知道對方身量也是很平常的事,對麽?

楚珏眨巴眨巴眼,依舊未意識到皇兄眼中殺氣——莫非進沙子了,幹嘛這樣看着他?

待要細問,郭勝實在受不了這緊張氣氛,強行将他推出戰局,口中道:“殿下,你許久未歸,怕是對京城都生疏不少,讓我領您四處轉悠一遭,免得被那些不長眼的騙了去,讓您吃虧。”

好容易周遭安靜了,紀雨寧望着楚珩笑,“你這個書僮倒是長袖善舞,對着貴人都能談笑風生。”

楚珩幹巴巴的道:“他一貫如此,不用理他。”

回去的路上,紀雨寧便感覺氣氛異樣沉默,少甫也罕見的沒有說話,難道還是為着名落孫山?

苦學多年,臨了卻落得一場鏡花水月,是個人都經受不住吧?

紀雨寧決心好好安慰他,想起家中還有些紅棗桂圓,待會兒炖點甜湯補補血氣,哪知剛一入門,楚珩便将她壓倒在榻上,動作迥異平時溫柔,倒有些意外的蠻暴。

紀雨寧頭發都亂了,紮掙着要起身,“少甫……”

楚珩憐惜地吻了吻她眼角,卻并未因此停下動作,反而有更多的吻落在她臉頰上、脖頸上,密密麻麻,所到之處即落下淺淺紅印,跟花钿一般,

紀雨寧直覺他是生氣了,為什麽,就因為自己目睹了他失敗的窘态?僅是一次考砸而已,他不該這樣沒志氣。

楚珩肆意宣洩了一通,這會子也有點懊悔方才莽撞,可他就是壓不住心底那股酸氣。

此刻兩人身軀密合,彼此毫無間隙,楚珩方有勇氣說出來,“兆郡王仿佛對你很不一般。”

照理說他當哥哥的不該吃幼弟的醋,可誰叫楚珏表現得那麽明顯——這小子可真能啊,才剛回來便觊觎起嫂子,看來在西北吃的苦頭還不夠。

紀雨寧啞然失笑,她再想不到是為了這個,忍不住擡手刮了刮男人的臉,看他害不害臊,“郡王殿下才多大呀,你怎能想到這上頭?”

楚珩耳根微紅,可還是強撐着道;“年歲算得什麽,他就是圖謀不軌!”

紀雨寧這下可沒法了,固然她亦發覺出兆郡王對自己的好感,但,她不覺得那是愛情,比較起來,更像是仰慕與憧憬——人在小的時候總是渴望長大,恨不得一夜之間脫胎換骨,而只有當真正成人之後,才會發覺青春年少的可貴,那時卻悔之已晚了。

她對于楚珏來說,便是這樣一個短期的目标。可能是她身上具有的沉穩與淡然風度,以及離異後的特殊背景,讓楚珏覺得她跟平日見的那些女子不同,尤其跟石家姑娘們不同,但,他會想與之親近,會渴盼見到自己,卻不會考慮在這之上的關系——就好像人總是憧憬天上仙宮,有幾個會舍得撇開人間繁華、去廣寒宮裏忍受清幽之苦的?

相信要不了多久,郡王就會将她遺忘,投入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中去——他這個年紀實在有太多可能,若執着于男女之思那也太傻了。

眼看楚珩仍是一副耿耿于懷神色,紀雨寧知曉這些話不足以說服他,好在她有更好的法子。

紀雨寧偎在他胸口,輕輕撓了撓他肩上的小窩,軟語道:“說罷,你待如何,我照做便是。”

楚珩只覺呼吸都急促了些,“真的?”

紀雨寧微笑,“當然。”

她又不是潘金蓮,犯不着見異思遷,何況她對毛頭小子根本沒興趣。

楚珩翻了個身,兩人面朝着面,他看見她的瞳孔倒映出他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熱熱的,“你不許到他府上去,也不許他來此處找你。”

紀雨寧颔首,旋即想起,“但我答應幫他做衣裳。”

這個楚珩倒是想好了,人不能失約,而且他的确有楚珏的尺碼——大不了向宮中尚衣局讨要。

“你只管做你的,到時我讓郭勝送去便是。”

這人的醋勁倒不小,可是她卻不讨厭。紀雨寧望着他鴉羽一般的眼睫,忍笑道:“還有別的交代麽?”

“當然,”楚珩耳朵更紅了,“你得幫我也做一件,而且不許收錢。”

這樣方顯出他的特別之處,否則不就跟那些顧客一樣了?

紀雨寧這回實在繃不住了,撲哧笑出來,又覺得有些不禮貌,轉頭對着牆壁。

楚珩反倒意不自安,莫非是他太過分了,或許他不該這麽小氣?

正想着如何描補,紀雨寧已整理好情緒轉過身來,正色道:“我早就想為你做身衣裳,而且也不收你錢,你看,用什麽料子合适?”

就是為了報答這段時日的陪伴,她覺得也是應該的——若非有他在,她跟玉珠兒兩個弱女子還真不知如何熬過去。

楚珩眼睛倏然亮起,布料還在其次,不過……他悄悄道:“是不是連寝衣也算在內?”

畢竟裏頭貼肉的衣裳總不能不穿嘛,反正他什麽“尺寸”她都知道了,這個應該也不難辦。

這回輪到紀雨寧紅了臉,奈何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能好人做到底,“行。”

皇帝成了我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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