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離別 原來時隔多年,她還是忘不了那人……

紀雨寧其實早就預料到這麽個結果, 她月事一向規律,今次卻已經遲了快一個月了,再加上最近的乏力嗜睡、時不時還惡心反胃等等, 無不在指向一個結果——她有身孕了。

但, 先前只是模模糊糊的猜測, 她仍抱着一絲念想,如今紮紮實實從大夫口中聽到, 紀雨寧仍覺得十分震撼。

可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現實。

那郎中仍等着主家回應, 紀雨寧颔首道:“勞煩你幫我開些安胎的方子。”

郎中拱手,“恭喜夫人, 這回大約峰回路轉了。”

他知道紀雨寧是從李祭酒家搬出來,卻不知肚子裏并非李大人的種,還以為兩人舊情複熾,如今終得修成正果——李家不就嫌棄嫡妻不育麽?有了這個孩子,紀雨寧便能名正言順再搬回去。

不管怎麽說,這般美麗的女子, 孤身流落在外也太可憐了些。

紀雨寧明知其誤會, 可也無力分辯,根本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做, 她只知道,無論如何都得将這個孩子留下——餘生漫漫,多個伴總是好的。

送走大夫後, 玉珠兒一臉喜氣地回來,她沒讀過多少書,自然不會以世俗标準來評判小姐的作為,在她看來, 有這個孩子,家裏便能熱鬧起來了。

“小姐,咱們是不是得向楚公子通個信啊?”玉珠兒叽叽喳喳道。

楚公子雖然年輕,可當爹的總不會不管孩子,每常聽他說起高堂,大約老人也是盼着他早點成家的。

紀雨寧卻倦然擺手,“不必,先瞞着好了。”

楚珩剛剛落第,正該蓄精養銳來應付下次大比,若這時候拿孩子煩他,他還怎麽用心讀書?

再說,以他的家境,要養活數口人也太難為了些。

紀雨寧揭開窗扇,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裏,無數的小飛蟲奔湧而至,繞着桌上蠟燭盤旋。

世上不如意事太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飛蛾撲火的決心。

她不願将未來押在一個男人的真心之上,唯有自立,方能自強。

楚珏當了一回救世主,夜裏簡直興奮得睡不着覺,翻來覆去擺弄那幾盞花燈,又怕把蠟燭弄倒燒起來,遂小心翼翼吹滅——雖然說是耐火的材料,他卻不敢賭萬一,何況這是紀夫人千辛萬苦織就,弄壞了多可惜啊。

一宿無眠,次早楚珏便整衣理發,興興頭頭進宮。

皇帝也早早起身,見他便皺眉,“昨晚去哪兒了?也不來陪母後。”

說罷就讓郭勝将那套單衣交給他——當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雨寧的生意可不能白做。

楚珏撫摸着懷中柔軟衣料,心裏別提多熨帖了,又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皇兄,您可知我昨日遇見了誰?”

皇帝懶懶道:“左不過是些狐朋狗友,怎地,銀子又用光了?”

不是為了要錢,這位幼弟也少來找他——說起來也怪先帝去得早,底下那一窩小的尚未分封,沒有封地,自然也難有出息。

皇帝原打算這次回來便為他安排食邑的,然而見了楚珏這大手大腳的脾氣,卻覺得不妨再緩兩年。上頭又沒個大人監管,早早給了他,不是讓老鼠看糧倉?坐吃山空。

提到銀子,楚珏便有些蠍蠍螫螫的,他還真是為借錢而來——但那是有原因的。

“昨夜我見了紀姐姐……”

話才剛開了頭,皇帝便覺無法忍耐,這小子愈發混賬了,誰許他叫起姐姐來?

正經該喊嫂子才對。

幸好楚珏還算識趣,見勢不妙忙道:“我見紀姐姐在街邊擺攤,才想去光顧她生意,偏手頭餘錢無多,只能先賒賬,這不,趕着向您複命來了。”

皇帝瞪大了眼,合着好人他來做,銀錢卻得自己出?這小子的心腸到底是什麽做的,怕是比硯池裏的墨汁還黑。

奈何事涉紀雨寧,皇帝卻不能不管,“你欠了多少銀子?”

楚珏小小的伸出一根指頭,“不多,就這個數。”

一百兩?那确實不算多,皇帝便讓郭勝拿錢。

哪知楚珏卻弱弱的搖頭,“皇兄,不是一百兩,是一千兩。”

皇帝:“……什麽東西這樣貴?”

印象裏紀雨寧并非那等無利不起早的奸商,她連公主府的賞錢都不肯多要,又怎會占楚珏的便宜?

直至楚珏将昨夜買的燈籠拿來,皇帝方恍然:“這個是火浣布織的,确實高昂。”

再加上紀雨寧那手出神入化的繡工,說價值千金亦不為過——何況阿珏買了十盞呢。

看見皇帝這翻臉如翻書的架勢,楚珏:……

合着一遇到紀雨寧的事皇帝就不講原則,難怪紀姐姐會視他如知己呢。楚珏倒琢磨出一點微妙的體會,也許這兩人的關系不止朋友那樣簡單。

思量之間,皇帝已命郭勝數了兩張銀票給他,俱是面值五百兩的大票子,并道:“你拿去票號兌了便送到紀家吧,這些燈籠朕收下了。”

楚珏提出抗議,“但這是臣弟買的!”

皇帝微笑,“可以啊,你有錢可以再買回去。”

楚珏:……所以就欺負他窮是吧?壞心肝的皇兄。

眼睜睜看着一群太監将燈籠收進勤政殿裏,楚珏雖然憋屈,也只好暗暗計較:看來他不能再這樣游手好閑混日子呢,得拿出點本事來,否則只有被皇兄欺負的份。

忽然想起,“昨夜臣弟遇上了國公府的二公子,他還打算強買強賣,把紀姐姐拖去他家呢!”

皇帝沉下臉,“哪個國公府?”

楚珏向慈安宮的方向努了努嘴,能讓他都諱莫如深的,當然只有太後娘娘的母家。

那石景煜雖然一時怕了他,可保不齊不會再去找紀雨寧的麻煩,楚珏認真道:“皇兄,您得派些人保護才是。”

皇帝也在琢磨這個事,這樣長久的隐瞞身份也不是辦法,何況太後那邊亦有松動之意,昨兒還誇了雨寧做的點心。

或許,他該考慮将雨寧接到宮中來了。

處理完朝中瑣事,楚珩再度換上一身便服,帶着郭勝來到蘭花巷。

其時已經不早,唯獨紀家所在的那棟宅子仍留着燈,透入融融光線——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楚珩心中一暖,擡步跨入,就看到紀雨寧身着一襲鵝黃軟袍,安靜地坐在窗邊,溫聲道:“你來了。”

她并沒有着意妝飾,模樣甚至有幾許憔悴,不過在楚珩眼裏她總是美麗動人的。

于是安靜地脫靴進屋,忽發現桌上放着一碗陽春面,碧瑩瑩的,是加了蔥花的緣故。

楚珩便笑,“為我留的?”

紀雨寧颔首,“是。”

哪怕用過晚飯,這會子差不多也餓了,吃點宵夜擋擋寒氣也好。

不過她并不能預料楚珩到來的準确時辰,所以只是在竈中溫着,早不及剛出鍋時那樣熱氣騰騰。

但楚珩仍吃得很香,比起昨日被分食的糕點,這碗面是專程為他所做,意義自然不同,沒有加很多的調味,簡簡單單,卻比玉盤珍馐更讓人口舌生津。

他模糊覺得紀雨寧的神情有些奇異,帶點隐約的憂郁,要知她與李肅和離也沒這般消沉過,莫非有人欺負她了?

想到這個可能,楚珩的心便緊緊揪起,可他也不願糟蹋紀雨寧的心意,待連面帶湯喝得幹幹淨淨後,擦完了唇,便要提問。

紀雨寧卻徑自讓玉珠兒将碗碟收進去,道:“吃完這碗面,你就可以走了。”

語氣可不似玩笑,而是認真的。

楚珩呆了呆,現在是要趕他走?他卻一頭霧水。

聲音不由得艱澀起來,“你要回李家去嗎?”

這段時間的相處,自然比不過她跟李肅六年的感情,楚珩不由得攥緊拳頭,一股難以抑制的暴怒和悲傷充斥着血脈。

有一剎那,他甚至想不管不顧,将她強行擄走。但,理智還是關上了閘門,他最終松開拳頭,默然無語。

紀雨寧扭頭望着窗外黝黑夜色,濃稠得像墨汁一般,一如她此刻晦澀難言的心事。

她開口解答楚珩的疑問,“我不會回李家,但,你我不該在一起了。”

她不能讓這個孩子成為他的負累,等顯了懷,這件事就瞞不住了——她得在此之前快刀斬亂麻,哪怕傷他的同時也在傷她的心。

不過紀雨寧到底還是留了一絲餘地,或者說希冀,她定定望着楚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一年後再見。”

到底是不舍得,一年之期,足夠她将孩子生下來,再尋個妥善的安置——如果可以的話,再告訴他這是他的骨血。

楚珩苦笑了一下,他哪裏知道這些心事,只覺得紀雨寧在給他徒勞的安慰,要離就離,何必還來畫大餅?他再好騙,也不是樁樁件件都願意上當的。

楚珩深吸口氣,遽然起身,道了聲“好”,不再看紀雨寧的臉色,帶着郭勝匆匆而去。經過門檻的時候,他仿佛趔趄了一下,扭到足踝,可還是啞忍着,并未回頭。

紀雨寧就知道,他已對自己死心了。

“這樣也好,”紀雨寧望着玉珠兒笑了笑,“沒了感情的牽絆,他能更好溫書,興許後年就能考中了。”

玉珠兒卻知道她背負着多大壓力,默默道:“小姐……”

只開了個頭,便再說不出話來——能怪誰呢?彼此都有自己的苦衷,只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罷了。

紀雨寧坐在燈下,攤開手心,靜靜看着那枚玉佩,這原是兆郡王遺下的,卻與記憶中那人的臉龐漸漸重合。

當然年歲差得太大,兆郡王不可能是她認識的那位,但,還是不可遏制地勾起紀雨寧的回憶來。

她這才可怕地發現,原來時隔多年,她還是忘不了那人。

在她弄清自己的真實心意之前,她怎忍欺騙楚珩的感情?他是這樣愛重她,她更不願讓他受傷,也許分開對于兩人是最好的決定。

要怪,就怪相遇的時機不對罷。

皇帝成了我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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