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婚嫁 就算是裝的,我也心甘情願,只要……

紀雨寧尚在喃喃自敘, 楚珩聲音低沉,“不必多說,朕都知道。”

紀雨寧一怔, 他怎麽可能知道?這樁事她對誰沒提起過, 除了家中至親, 爹娘死了,紀淩峰亦不可能不顧她的名譽, 拿這種事到處嚷嚷。

楚珩定定望着她,“阿顯。”

這個熟悉的名字剎那勾起了紀雨寧的回憶, 眼前人的輪廓與記憶裏漸漸重疊起來,她下意識重複, “阿顯,你是阿顯?”

楚珩默默點頭,當時他跟母親被貶揚州,未免先皇後殘害,只能遮頭蔽面勉強過活,阿顯便是當時用的化名, 起初不過念着好玩, 哪知對門綢緞鋪的小姑娘卻叫上了勁,回回見他就笑眯眯地喊他“阿顯”, 再給他一把松子糖,跟喚家裏那條大黃狗似的。

楚珩那時還有些郁悶,及至見小姑娘并無惡意, 反而自來熟地做出許多示好的舉動,他才漸漸敞開心懷。

凡此種種,都證明皇帝所言非虛,紀雨寧忽然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數年前所見那個瘦不拉幾、面容陰沉的少年,怎麽也難以與眼前英氣俊美的男人聯系起來,細看起來倒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差別也太大了!

她一直還以為對門是個窮的要飯的臭叫花子,豈料會有這番身世呢?

楚珩赧然道:“你若還不信,朕還有一物可以證明,你身上該有一塊玉佩?”

紀雨寧不假思索進寝殿找了出來,原來她一直都好好收着。

當時兩人情之所至,不能自已,而楚珩又太過害羞,不懂得說什麽情話,思量下,唯有将随身攜帶的玉佩塞進她衣兜裏,表示他會勇于擔當,決不食言。

偏偏紀雨寧沒有領會出這層意思,只顧倉皇逃離,事後雖然發覺,還以為那是家傳的寶貝,倒也不曾多想——她知曉爹爹絕不肯讓自己嫁給這樣窮要飯的,又怕一旦事破,爹爹會上門問罪,因此反設法隐瞞了下來。

哪曉得一瞞就瞞到現在。

如今燈火之下細細端詳,才發現那塊璞玉不俗,哪怕經年日久,光輝依然瑩潤。

楚珩道:“這是九龍珮,用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非宗室子弟不得擅用。”

紀雨寧想起那日偶然在楚珏身上所見,難怪,若早知為皇室之物,她也不必反複疑猜了。

如今時過境遷,楚珩唯有百般喟嘆,“可惜,咱們六年前就可以成親的。”

紀雨寧短促地笑了笑,亦頗有物是人非之感,但,當初她真嫁給了楚珩也未必能好到哪兒去,彼時母子倆前途未蔔,上有虎視眈眈的先皇後,下有一衆皇子皇親,誰能保證他們的愛情不會在颠沛流離中消磨掉呢?

當然重逢總是好的,至少證明她并未愛錯人——難怪第一次在佛寺見他就格外眼熟,原來冥冥中早有注定。

兩人相顧無言,各自嘆息。

紀雨寧驀地擡首,“那,我跟李肅的事,您也知道?”

楚珩忙道:“這個倒是不知。”

他還沒那麽閑去打聽大臣們的內宅瑣碎,況且,他若早知紀雨寧嫁進李家,老早就将人搶回來了,誰叫李肅當時名聲不顯,數年都沒能出人頭地,無用的東西!

所幸沒讓這只癞□□吃着天鵝肉,否則,楚珩真恨不得扒他的皮!他倒不是介意清白二字,只是似李肅這等小人,委身與他都像亵渎。

楚珩輕輕捏着紀雨寧的手,“我很高興。”

高興什麽,高興她沒在李家失身,還是高興她此刻願意告訴他全部的事情真相?

紀雨寧卻沒心思再問了,只恹恹道:“我累了,想睡了。”

盡管證明眼前人與昔日朝思暮想的少年郎是同一個,紀雨寧卻不知該用何種态度面對,他們太熟悉了,也太陌生了。

紀雨寧只好用一個拖字訣,借睡覺敷衍過去。

然而楚珩豈能輕易放過她,雙手拖着她的肩,用力一旋,人便到了懷中,“怎麽,不敢看我?你也知道當初不辭而別有多可惡?”

他故意留着唇上一層薄而青的胡茬,貼着人便是密密匝匝的癢,加之萦繞在耳畔的炙熱氣息,紀雨寧只覺心跳都被調動起來。

偏偏她還掙脫不得,只能直視他的眸光,“陛下現在是要以權謀私,借機跟我算賬嗎?”

他是皇帝,他要處罰當然只好認下,但,未免有欠厚道。

然而楚珩卻比她想象中還狡猾,只是引着她的手往他身上探去,“你也看看朕,和從前有何區別?”

事實勝于雄辯,結果紀雨寧當然還是被抱到床上了,他要身體力行将自己與回憶裏那個虛影區分開來——皇帝不但愛吃別人的醋,連自己的醋都吃哩。

可當酒濃情熱之際,紀雨寧卻驀地嘀咕道:“明明都一樣,哪有區別?”

楚珩:……愛妃講葷段子的本領也進步啦。

次日起來,紀雨寧明顯感覺殿內氣氛融洽了許多,其實并非布置改變,而是她自己的心态變了——從此以後,她不必再糾結自己對皇帝和“阿顯”哪個的情意更深一些,因為兩者根本是同一人。

連承乾宮的小丫頭都忍不住悄悄咬耳朵,“娘娘今日看起來很高興呢!”

玉珠兒呵斥了那兩個嘴碎的宮婢,一面卻忍不住扶額,就算李老太太即将不久于人世了,小姐也不用這樣喜形于色啊,到底婆媳一場呢。

是的,據可靠消息,因為有人到李家大鬧了一場,還搶走了李老太太最疼愛的寶貝孫子,老太太心如刀割,吹了點涼風,當天就病倒了。她老人家雖說幹慣粗活,身健體壯,可畢竟上了歲數,許多事不光靠人力,還得看天意,加之不知是哪兒來的庸醫亂開了兩貼藥,吃得老太太上吐下瀉,“寒毒”雖然排出去了,可命也去了半條。

當然,李老太太說什麽也不肯現在就死,得撐到兒媳婦過了門,她在地底才好向李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那可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啊。

紀雨寧聽到這裏,就實在很想告訴這位老人家,長寧并非先帝爺所出,不過是宗室之女,但,為了避免刺激老人家敏感的神經,讓她一命嗚呼,只得算了。

李肅是個再孝順不過的孝子,當然得含淚遵從母親遺願,越發加緊施為,想快些迎公主過門,不然真要是守三年的孝,這婚事變數也太大了。

長寧欣然答應,她當然也聽說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但,有什麽關系呢?上頭沒有婆婆頂着倒是好事,連石太後都道:“從來婆媳間是最難相處的,那一個去了也好,你便自在多了。”

長清在一旁當陪客,忍了又忍,好歹沒有開口反駁,母後最近說話越來越古怪了,這話讓皇貴妃聽了該怎麽想?

紀雨寧則站如松坐如鐘,一味地裝聾作啞便是,世上便是有這種人,永遠不會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當然石太後是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惡婆婆的——分明是兒媳婦太過刁鑽,她才受氣呢。

大周朝規矩,女眷出閣之前,相熟的姊妹要為其添妝,長寧沒有同胞姐妹,這項任務便由長清和紀雨寧代勞。

紀雨寧早就準備了一對碩大的紅寶石耳墜和一對玳瑁簪,鮮紅的飾物映着雪膚烏發,越發顯得新娘子美豔動人。

長寧望着鏡中臉孔,輕聲道:“你是否怨我不聽勸告,執意要嫁進李家?”

紀雨寧為她梳發的手頓了頓,道:“我只是覺得公主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長寧笑了笑,“你大約以為李郎會在背後數落你的不是,其實沒有,他在我面前,從來只說你的好話。”

紀雨寧并不意外,李肅這個人要裝深情也容易,誰叫皇帝“搶”了他的發妻,簡直有無數委屈可以傾訴。在這先天優勢下,他越表現得對紀雨寧情深,長寧只會越上鈎——女人天生喜歡專情的男人,哪怕對象并非自己,她也會自我感動。

紀雨寧不露聲色,“公主就沒想過,李祭酒可能是騙您的麽?”

“想過啊,”長寧将塗了蔻丹的手架到梳妝臺上,端詳甲片上朱紅的色澤,語氣卻是悵然的,“就算是裝的,我也心甘情願,只要他騙我一輩子。”

她自小和親北戎,飽嘗了異國的風霜與異族的冷眼,似李肅這般溫存實在罕見,就算那人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又有何關系?人與人之間不就那麽回事,她是公主,他得捧着她、護着她、縱着她,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

紀雨寧發覺這位公主其實比自己想象中要清醒,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什麽,為此極力争取,毫不退讓。

但,恐怕李肅未必會令她如願,長寧公主千算萬算算漏了一個問題,那便是李肅的自尊心。他出身貧窘,千辛萬苦走到如今這地位,不是要讓人呼來喝去的。

紀雨寧放下木梳,端詳着那把烏黑柔亮的頭發,認真道:“公主,祝你們白頭偕老。”

本來還想說一說阮眉的事,如今看來是不必了,長寧要的只是那個在她面前“一往情深”的愛郎,哪怕他私底下納十個八個妾,想必她也不會有什麽異議,只要不鬧出格就好。

只是這層意思就不必轉告李肅了,他正沉浸在尚主的激動心緒中,何必讓他喜上添喜呢?

所以紀雨寧還是誠摯地祝福這對新人。

長寧柔柔一笑,“謝你吉言。”

從慈安宮出來,紀雨寧吐出一口濁重的空氣,只見楚忻小跑着過來,抱住自己的膝蓋,原來她也想看看新娘子。

可惜石太後不放心閑人擅闖,且楚忻的個性究竟活潑了些,恐怕将長寧的妝弄花了或是衣裳弄亂了,因此紀雨寧好說歹說才哄住她,又安撫哪日再有這樣的盛事,必定會帶她前去。

楚忻扁着嘴,“娘娘就會哄人,那時候說不定連我都嫁人了。”

玉珠兒等人皆掩唇,“小郡主真會玩笑。”

楚忻卻道:“我是認真的,我跟大福二福都這麽說呢,還說他們哪個先考中舉人,我就嫁給他。”

紀雨寧:……所以這才是那兩個小蘿蔔頭認真學習的原因吧?

忽然覺得楚忻的人生觀需要糾正一下,不曉得是誰教她的,這樣下去可不太好。

紀雨寧回頭嚴肅地跟皇帝提了一嘴,哪知楚珩卻并不放在心上,只道:“真如此也沒什麽不好,難道定得嫁進宗室才算門當戶對,你哥哥家裏也算得好去處。”

楚珩對紀淩峰一家的印象向來很好,一半也是物以稀為貴,宮裏太過約束,紀家那種活潑的氣氛無疑令人神往。

紀雨寧垮着臉道:“可是她這樣告訴兩個小子,回頭嫂嫂知道恐怕要鬧呢!”

穆氏可眼裏揉不得沙子。

楚珩笑道:“小孩子懂得什麽,我若是你嫂嫂還要高興呢,豈不比請了個先生還劃算?”

且皇帝是不在意門戶之見的,若楚忻當真有意,他也不妨将侄女許配給兩兄弟中的一個——若真的中了,那更是親上做親,喜上添喜。

紀雨寧瞪眼,“那萬一兩個都中了呢?”總不能把人劈成兩半吧?

楚珩:……

皇帝成了我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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