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擅長和別人打交道。

別的人還在糾結着要不要主動一點,他已經一臉熱情地湊過去與對方稱兄道弟,仿佛他們已經做了幾輩子的患難之交一樣。

甚至不會給對方帶來一絲不适。

這種人的情商不可謂不高。

“我看他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黎星聽到吳浩達的感嘆,斜睨着不遠處和自己同班同學打成一片的某人,嗤了一聲。

那日班裏幾個人跑去黎星宿舍想要一睹傳說中能被星哥帶回去“過夜”的漂亮姐姐長什麽樣,卻意外發現對方是個一米八幾的同性男生,心裏失望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覺得好奇。

一天的功夫,足夠浩子把消息傳給體委他們,足夠體委大呼小叫将消息在班裏傳了個遍。

于是,當得知下午的課改成自習後,體委幾人便熱情洋溢地拉着廖昀來到班裏,并在某個峽谷中來了一場親切友好的交流。

“廖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麽用這個英雄?”

“廖哥,這個賽季結束後出個教程視頻呗。”

“廖哥,咱們周末還約不?”

“廖哥……”

黎星看着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廖昀,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廖昀表面看着人模人樣,好像對誰都有耐心禮貌。但黎星和他相處久了就發現,這人骨子裏散漫又冷淡。

不願意麻煩別人,也不想別人麻煩他,能夠做朋友的,永遠只有那麽一兩個,其他人不過是他展現面具時所需要的“證人”罷了。

這厮能一直死纏爛打逼着自己學習,黎星萬二分的确定,有人在背後推着他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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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這樣一個人,被一群精力旺盛毫無眼色的高中生圍住,只能擺出自己越來越僵硬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委婉客套,想要拒絕又礙于面子不能直說,黎星怎麽能不幸災樂禍。

熱鬧看完了,黎星還是有一點良知的。他幹咳一聲,正要上去給廖昀解圍,忽然瞟到窗外某個人影頓住了。

黑皮鐵青着臉走進班級,看着一堆男生女生作鳥獸散,擔憂的小眼神還不時往沒處可去只能靠牆晃悠悠戰立的廖昀飄過去,頓時火氣更大。

“天天就知道游戲游戲!游戲能養活你還是能讓你考上清北?!”黑皮環顧一圈呵斥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貨色,離高考都沒幾天了還湊在一起不學習,有這精力怎麽不去重新投胎!”

見全班學生低着頭不敢說話,他尤不滿意,将矛頭對準了滿面無辜的廖昀:“這位同學,你似乎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

“我就說黎星他爸怎麽可能花這麽大精力找個人給他補課,今天終于原形畢露了啊。”

廖昀茫然:“啥?”

他怎麽就原形畢露了?

廖昀思索片刻,試探問道:“你看到我錄取通知書了?”

班主任:“……”

班主任氣得把桌子使勁一拍:“你和黎星合起夥來騙老師騙家長,被戳穿了還死鴨子嘴硬?!”

黑皮從外面悄悄觀察班級的時候,就聽到一群人在高度誇贊廖昀的游戲水平。在他眼中,打游戲打得好的,成績絕對好不到哪裏去,廖昀說自己是A大的保送生這種謊言自然不攻而破。

A大的保送生怎麽可能還有時間玩游戲?

一定是黎星騙自己父母找了個保送生教自己學習,殊不知人家教的是打游戲!

黑皮覺得自己的推測完全正确,看向廖昀的眼神都變得惡狠狠起來。

廖昀苦苦思索半天,也沒明白對方的腦回路,只好聳聳肩雙手插兜轉身出了教室。

“黎、星!”

黎星擡起頭,不明白好好的火怎麽就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你帶來的好學生!”

黑皮将“學生”兩字咬得極重,仿佛在嘲諷黎星連對方身份都沒有編好。

高中兩年,黎星早就已經了解透了黑皮的性格,他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更改的,哪怕最後證明是他自己錯了,他也不會承認。

黎星懶得和他解釋什麽,知道自己在待在教室裏,估計又要被對方針對,幹脆長腿一邁,從後門踏出了教室。

廖昀沖他笑了笑,兩人并肩就要往樓下走。

“你今天走了以後就別上我的課了!”

身後傳來班主任氣急敗壞的大喊,黎星身形絲毫沒有停頓,直接消失在了樓梯間。

上課時間,十五中的林蔭小路一片寧靜,只是偶爾傳來風吹葉動發出的沙沙聲。

廖昀和黎星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良久,廖昀清了清嗓子。

“沒事,以後我給你補課。”

黎星還在思考他的檢讨書,冷不丁的聽到廖昀這句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黑皮上課就是照着PPT讀,聽不聽都無所謂。”

本來他就懶得聽那仿佛催眠曲一樣的PPT朗讀,以前不是翹課就是睡覺,還要冒着被找家長、被扔粉筆頭的風險,現在有了理由名正言順地不聽課,對黎星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大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待在宿舍裏,寫一張卷子或是打一局游戲。

他現在煩惱的,是對方可能又要給家裏打電話了。

黎星千防萬防,連自己三年沒有碰過的教科書都重新拾了起來,就為了避免黑皮給他後媽打電話,沒想到最後還是跑不掉。

快要成年的男孩子總有些自己的自尊,黎星父母離異,對于左瓊,他談不上讨厭,卻也注定了不會喜歡。

哪怕對方好心好意地幫他遮掩,避免了父子之戰。可在黎星看來,在左瓊面前被老師訓斥,比被黎爸爸罵一頓還要丢人。

左瓊說以後班主任的電話都由她接,黎星拒絕的話說不出來,只能降低被喊家長的可能性。

“不如你把電話給我,我替你解釋一下?”

廖昀見黎星眉頭皺緊,牙齒無意識地咬着下唇,就猜到對方在糾結什麽。

黎星聽罷,沒猶豫多久,便把手機解鎖遞給了他。

他看着廖昀撥通他繼母的電話,走到一邊語氣溫和地向對方闡述今天發生的事情,稍稍改了幾個詞語将自己二人描述成自始至終什麽都沒做的受害者,巧妙地安慰住有些生氣想要找班主任理論的左瓊,不由得心生感嘆。

這人果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一件本來可能又會帶來無窮的争吵和談資的事情被廖昀輕描淡寫地解決,黎星接過手機,輕輕道:“謝了。”

廖昀輕笑出聲,伸手想要揉揉黎星的頭發,不出預料的被對方打掉。

他揉了揉被打的手背,故作失落地嘆了口氣:“這才剛剛解決了問題,就被用完扔了啊。”

說罷,還故意搖了搖頭,一副悵然失落的樣子。

黎星不買賬,“你保送的是影大不是A大吧?”

否則怎麽随時都有戲,随時都能演。

廖昀繼續演:“朋友,我明明是真情流露,你怎麽能說我是演戲?”

黎星冷笑一聲,沒搭理他。

廖昀早已習慣他的态度,幹脆懶洋洋地跟在黎星的身後不再說話。

走着走着,廖昀瞥了眼周圍略顯陌生的風景,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黎星這是要去哪。

按照他對黎星的了解,對方如果不是回宿舍,那就只能是找個低矮好作案的圍牆,翻出去打籃球或是打游戲了。

思及此,廖昀摘了片樹葉放在黎星頭頂:“朋友,雖然老師不讓你上課,但我們作業還是要做的。”

言下之意,你還是跟我回宿舍寫試卷吧。

黎星接住滑落下來的樹葉甩給廖昀,翻了個白眼:“你幼不幼稚?”

“我出去買個東西,”他頓了頓,“你先回宿舍,我等下就回去。”

說罷,低矮好作案的圍牆近在眼前,黎星沒等廖昀回複,擺擺手一個助跑便翻上了牆。他坐在牆頭沖廖昀擡了擡下巴,作勢要跳下去。

廖昀看了看四周,找了個地方坐下:“我在這等你。”

“怕我跑了就不回來?”黎星單手撐在圍牆上居高臨下,“你不怕被抓了趕出去?”

教導主任可不會看在廖昀是學校某學生的家教的份上就讓他在學校随便晃悠。

“沒事。”廖昀笑眯眯地揮揮手,“老師一定能看出我只是個幫忙望風的工具人。”

反正教導主任已經知道我是你的家教了,他肯定猜得到我在這圍牆下面是在做什麽。

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你自己。

黎星:“……”

黎星暗罵一聲,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考慮幹脆先不出去了,跳下來暴打一頓廖昀的狗頭再說。

他盯着笑得一臉春風得意的廖昀看了半天,最終扭過頭去,撐在牆頭的右手一個用力,從上了翻了下去。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廖昀的視線。

“記得早點回來,你還差三套試卷——”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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