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間逼仄的小閣樓,簡簡單單地擺着最基本的家具,沒有油煙機的廚房暴露在餐廳裏,讓整個房間似乎都充斥着怪異的油煙味。

房間雖然有兩個,卻小得只擺得下一張床,似乎本來只是個儲物間。大一些的那間,在擺放上房間主人的書桌後,也顯得擁擠不堪。

這就是黎星從老板那打聽到的許翩的家。

“不好意思,我們租房的時候正好趕上旺季,太多人租房了,只好租了這麽一間破屋子。”

許翩的媽媽尴尬地笑了笑,端出一盤水果放在桌子上。

黎星沒有戳穿許媽媽的話,點點頭道了聲謝。

“真不巧啊,許翩這孩子還沒回來,你們要是不急就坐這等等他?”

黎星剝開一個橘子:“沒事阿姨,我們等等吧。”

說是等許翩回來,但也不能就這麽幹坐着,黎星幹脆祭出了家長們最愛的某學霸,乖巧讨喜的開始套話。

許翩的媽媽是一位很普通的家長,獨自一人帶着許翩在市裏租房上學。為了讓許翩離學校近一點,便租了這麽一間明明條件很差卻依然價格昂貴的學區房。

她文化水平不高,只能接一些簡單的體力活,付完房租後的錢只夠她和許翩的日常花銷,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阿姨,許翩最近有跟你說過要交錢嗎?”廖昀隐去許翩被敲詐勒索的事情,斟酌着問道。

徐媽媽一愣:“沒有啊,是學校要交什麽費嗎?這孩子,學習都學糊塗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居然忘了跟我說。”

她下意識地以為黎星兩人是來收錢的。

許媽媽轉身就要回房間拿錢:“多少錢呀,小同學,交給你們行不行?”

黎星忙道:“學校那個交費是課外活動的錢,許翩應該是沒參加,阿姨你不用交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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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和廖昀心中了然。

許翩恐怕完全沒有和家裏透露半點自己在學校的事情。

連給劉遠的錢,都是自己掙的。

“這樣啊,那這活動重要不?”

當家長的,總怕自家孩子缺失一次團體活動,就缺失了什麽獲取知識的機會。

“不重要,就是吃吃玩玩,放松一下。”廖昀搭腔道。

徐媽媽這才放下心來。

“放松一下出去走走就是了,還花什麽錢。”她喃喃自語,似乎又覺得自己這樣在意金錢有些窘迫,解釋道,“我是怕你們那些花錢的娛樂項目迷住了以後不好好學習。”

“之前許翩他小姨家的表哥就非要吵着買手機,結果天天拿着手機打游戲看電視,他爸媽怎麽勸都沒用,那成績哦……”她搖頭咂舌,“估計大專都沒希望了。”

“……我們家在郊區有房子的,就是有點年頭了,但是這不是離學校遠上學不方便嘛。等政府拆遷了,估計能分到一套新房子,到時候給許翩留着以後娶老婆……”

“……許翩非要吵着把房子賣了在市區買個小套間,這孩子太不會算賬了,等拆遷了我們家的房子肯定漲價,現在賣了能賣幾個錢啊……”

黎星耐心地聽着徐媽媽的絮叨,盡管他知道事實和徐媽媽所想的總是不一樣,比如說許翩的成績現在也很不好,比如許翩家那塊地大概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拆遷。

但他還是選擇靜靜地傾聽,他的記憶裏,似乎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聽到媽媽和自己說這些家長裏短。

這些話讓他既新奇,又覺得溫暖。

好像能看到一副畫面,孩子放學回家後,一邊吃飯一邊和媽媽聊着今天發生的趣事,也許是八卦,也許是抱怨,然後滿足地說完各自的故事,再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互不幹擾,卻又時刻緊密連接着。

“你們怎麽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被打開了。許翩拎着書包驚訝地站在門口,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疲憊。

“來和你媽媽了解一些事情。”廖昀聳聳肩,在許翩狐疑的目光下,朝徐媽媽揮了揮手,“阿姨,我們找許翩說點事,馬上就走。”

他哥倆好的攬住許翩的肩膀,将他強行從家門口帶了下去。

“廖昀,你先松手!”黎星蹙眉低喝。

廖昀心一緊,放開了鉗制許翩的手。

只見對方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臉色煞白,剛被他放開便顫抖地後退兩步。本來單手拎書包的動作也變成了雙手抓着書包,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擋在自己面前。

廖昀一陣懊惱,他明知道許翩被威脅怕了可能對強制性的動作産生了應激反應,還近乎強迫地把他從家門口帶離。

在許翩眼裏,自己恐怕和那群混混沒什麽兩樣了吧。

黎星見他這反應,幹脆上前一步,低聲威脅道:“你反應再激烈點你媽媽就要懷疑了。”

許翩頓了一下,頹喪地低下了頭,抓着書包的手卻還是沒有放下。

黎星沒說什麽,他知道在許翩眼裏,自己這個名聲比劉遠更大更臭的十五中校霸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也懶得多費口舌和對方解釋。

他幹脆編了個符合身份的理由:“我和劉遠有點過節,他不爽了我就開心了,所以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許翩臉上一閃而過的果然如此沒有逃過廖昀的眼睛,他從口袋裏翻出之前特意準備的四百塊錢塞給許翩,溫聲道:“下次劉遠威脅你,你給一部分給他,剩下的你放家裏給你媽媽。”

本來不想收錢的許翩在聽到留給媽媽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他最近賺的錢已經不太能滿足劉遠幾人越來越大的胃口了。

許翩低聲說了句“謝謝”,死死地捏着錢,細密的劉海擋住了他低垂的眼睛,也擋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等我畢業了我會還你的。”

他心知高中時光靠自己擺脫那幾個人的可能性太小,只能寄希望于畢業以後的生活。那個時候他有手有腳,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積蓄了。

甚至連大學也不敢肖想。

見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黎星開口道:“我要是和學校舉報劉遠,你願不願意做證人?”

許翩一愣,猛地擡起頭看向黎星。

他看到黎星的眼睛裏光芒清澈,又帶着些冷淡,似乎掙紮了一下,心中的激動逐漸又熄滅了。

搖了搖頭,許翩抿起嘴巴,将錢遞了回來:“抱歉,我可能要打工,沒時間。”

被拒絕了黎星沒沮喪,只當什麽都沒問過的朝廖昀使了個眼色,兩人沒接受許翩的錢,沖着站在窗戶前不住探頭觀察的許媽媽揮了揮手,轉身踏進了暮色裏。

從許翩家趕回學校,再輕車熟路地翻牆溜進宿舍,已經是深夜了。

剛剛跑得太急出了些汗,黎星脫去外套準備進去洗澡。

廖昀的目光落在他不經意露出的細白腰肢上,旋即将眼神轉向書桌。

他漫不經心地拿起筆在草稿紙上胡亂劃了幾下:“我看你好像也不失望?”

“嗯。”黎星從衣櫃裏翻出換洗睡衣,“他被威脅那麽多次,應該沒蠢到一直沒和人說起過。”

黎星邀請他一起告發劉遠的時候,許翩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下,他似乎有很多計劃想要向黎星傾吐。這些計劃都是他輾轉反側的日夜裏,想出來的解決之道。

卻一個也沒有實行過。

也許他嘗試求救過,卻得不到他人的回應,慢慢的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過是妄想。

“失敗的代價過大,導致不敢輕易嘗試。”廖昀有些感慨。

黎星沒再搭話,他快步走進浴室,“啪”的一聲關上門。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廖昀盯着浴室的門發呆,又迅速驚醒,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将精力轉移到黎星做的試卷上。

他将在籠子裏睡覺睡得正香的小倉鼠拎起來放在左手上,右手無意識地撸着它軟乎乎的毛,盯着試卷自言自語。“你說,真的有什麽事情會讓人望而卻步麽?”廖昀困惑,“如果有會是什麽事情?”

“叽——”小倉鼠被撸得不太舒服,無意識地叫了一聲。

“黎星說,劉遠以前欺負過他。”廖昀繼續念叨,“我找個機會揍他一頓怎麽樣?”

“叽——”小倉鼠睜開了芝麻大的眼睛回複道。

“但是揍他一頓好像又有點便宜他了,要不然,讓他跪下來叫黎星爸爸?”

廖昀眼睛一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順便再找他問問有沒有什麽素材。”

正巧他那檢讨書現在也寫了不少了,可以換個素材再水水字數。

“找誰要素材?”

黎星推開浴室的門走出來,就聽到廖昀的自言自語。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關上門打開空調縮進了被子裏。

“沒什麽,就是我在寫的稿子有點缺素材,在考慮要不要外出找一找靈感。”

廖昀暫時不打算把自己想揍劉遠的事情告訴黎星。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說出來除了讓黎星擔心外,也沒其他的用處了。

而且萬一他哪天真的有機會把對方揍一頓呢?

廖昀在腦海中構思着如何處理好黎星與同學之間的“友好關系”,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弧度。

“叽——”

黎星從被窩裏擡起頭,滿臉一言難盡:“你聽到倉鼠在叫了嗎?”

“嗯?”廖昀挑眉。

“他在叫,”黎星深吸一口氣,“你快放手,我要禿了。”

廖昀低頭,只見本來活力滿滿的倉鼠,不知何時癱成了一張鼠餅,有氣無力地趴在他的手心裏。

原來光亮順滑的毛毛如今仿佛随着主人一起失去了光澤,看起來又醜又可憐。

見他看過來,小倉鼠黑溜溜的眼睛裏似乎滿是哀怨。

“叽——”

廖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倉鼠會說話:

“別摸我,你摸的不如那個男生摸的舒服。”

“哎別摸了……真的要禿了”

“救命……”

“你終于注意到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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