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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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霁看着海報上寫着的“新青年愛樂樂團”幾個大字,陷入沉思。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賀彰就是在這個樂團。
真要命,他為什麽不早點和肖胥容确認一下。
肖胥容看他愣神,問道:“怎麽了?”
“沒事,”顧長霁說,“要不……”
要不什麽?他沒說下去,也不知道怎麽說好。
講真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覺得心虛。
如果他想的不錯,應該是賀彰自己想邀請他,但被他拒絕了,現在又和別的人來看。
真是天不尴尬地也尴尬。
他只能安慰自己,肖胥容的兩張票不在前面幾排,而賀彰全程背對着觀衆,也看不到他們兩個。
但很不幸的事情是,他們在入場的時候,就碰到了賀彰。
賀彰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反而頻頻在他身後的肖胥容身上打轉,嘴角挂了點不太像笑的笑:“真巧。”
顧長霁腦神經打結,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可別看上他啊。”
賀彰:“……”
肖胥容:“……”
顧長霁才意識到自己重點錯了:“我那會兒不知道是同一場。”
肖胥容只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噼裏啪啦的電網裏,盡量保持微笑:“哥,這位是……”
“是我一個朋友,”顧長霁走上前來,攬住賀彰的肩膀,“你過來一下,我們不要擋住別人。”
肖胥容還想跟上去,走了兩步,忽然看見賀彰右手往上擡,看起來像是松松地托住了顧長霁的腰。
而顧長霁對此一無所覺。
他頓住了腳步,心裏冒出來了一個想法。
不會吧?
“幹什麽?”賀彰說,“我還要去後臺準備。”
顧長霁說:“我真不是故意的。”
賀彰:“嗯,無所謂。”
“我看你不是完全無所謂啊,”顧長霁說,“你是發現了我特意來堵我的吧?”
賀彰沒否認,但也沒承認,只說:“你過來不過來,和我關系都不大。”
顧長霁:“哦~”
“哦什麽?”賀彰說,“你不去好好陪你同事?”
“你不覺得你今天說的多餘的話有點多?”
賀彰:“……”
“吃醋了?”顧長霁說,“我可沒有出軌。”
賀彰:“我建議你照照鏡子再說話。”
“我聽伯母說過,你的話都得反着聽。”
賀彰:“……”
賀彰可能是惱羞成怒了,轉身就走。顧長霁覺得好玩,笑着跟着他:“哎呀你這個人,怎麽脾氣這麽大的?”
賀彰回手塞了一個東西,拍在他的胸脯上。他接起來一看,是兩張前排的票。
“不是……怎麽這個還在啊,”顧長霁說,“你沒給別人嗎?”
“我媽讓給你留,還能給誰?”賀彰說,“唐徵羽的姐姐來不了,多出來一張。”
顧長霁:“……哦,謝謝啊。”
他疊了疊塞進上衣兜裏,看見賀彰自己從員工通道走了,背影颀長,腳步也遒勁,走起路來像個摩登的模特似的,有規律地踩着節拍。
顧長霁看了會兒,總覺得自己好像還有話沒說完,現在沒得什麽機會說了,只好回場內去找肖胥容。
“還好嗎?”
肖胥容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擡頭望着他。
“走後門拿了兩張VIP票,”顧長霁說,“走吧。”
旁邊剛落座的人聽他這麽說,都投來了或羨慕或鄙夷的視線。
“為什麽一場音樂會人這麽多?”
肖胥容說:“我本來以為空位子會有好多呢,結果進來一看,全是人!”
“信息社會,長得好看點就能當噱頭,人當然會很多。”顧長霁瞥了演奏臺一眼,那兒還在準備的流程,樂團的成員都沒有正式入場。
“那會兒真沒多少人,”肖胥容說,“不然怎麽連票都是送給我的呢,我想了一天才決定約你過來。”
顧長霁于是上網搜了一下,最開始安排出來演奏的樂團并不是新青年愛樂樂團,賀彰也确實說過最近沒什麽要緊的邀約。
再一看聯合的策劃人,裏面有賀伊人這個名字,顧長霁明白了。
很大的可能性是,本來的那個樂團出了意外,來不了了,所以讓賀彰他們過來救場。
那這就真的是意外了。顧長霁心想,哎,這可不能怪我啊。
賀彰的女粉絲意外還不少,擠擠攘攘,坐滿了一個大劇院。
按理說指揮是露臉最少的,只是賀彰上回帶着樂團參加了一個國家級的音樂廳演奏,給了他兩個鏡頭,被有心人截了下來,在網上驚嘆公子世無雙。
于是賀彰的各種信息就被人找了出來,還專門建了個搜索詞條。
顧長霁點進詞條逛了一圈,又搜到了許多類似于“賀彰是誰”、“賀彰女朋友是誰”、“賀彰是基佬嗎”的東西,扯了扯嘴角,把網頁一個個關掉了。
上回的校友會,他早早走了,錯過了賀彰的演奏。
他後來回想,隐隐約約覺得賀彰對這件事可能是有不滿的。
這回顧長霁可算是出席了,準備聽聽這小子究竟能拿根指揮棒揮出什麽奇跡來。
興許是看習慣了賀彰在家裏安靜看書時的樣子,顧長霁總覺得他就應該是那種靜如止水的,毫無波瀾的人。
他沒法想象賀彰跟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似的,激情四射地兩手揮舞。
樂團進場了,浩浩蕩蕩大約有七八十人。
顧長霁打眼一看,裏面什麽長號管風琴都有,浩浩蕩蕩地坐入席位,各自就緒。
一陣掌聲過後,會館內漸漸安靜下來,燈光漸暗,只留下指揮臺上的一盞明燈。
這時賀彰才上場,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還有小姑娘在低聲喊他的名字。
賀彰站在光芒底下,他的頭發今天沒有紮起來,只別在耳後,半垂在肩上,彎腰鞠躬時,宛如一個從十六世紀穿越而來的,俊美而疏離的古典紳士。
他身邊的肖胥容邊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一邊感嘆:“我的天,這也太漂亮了,好像女的!”
顧長霁說:“不是像女人。”
賀彰的美有時候能讓人忽略他的性別,迷人心智,攝人魂魄。
他只能這麽想。
不然無法解釋剛才賀彰擡頭時,視線對焦的那一剎那,他心頭一閃而過的那點悸動。
顧長霁靠着身後的座椅,聽着後面兩個姑娘在解說。
“聽說這次是要演奏完一整個組曲,因為他們剛剛演奏過,比較熟悉譜子,後面還會有一段合唱。”
“合唱?”
“女聲合唱,是《海王星》序曲裏的,用來結尾。你看見兩邊的小房間了嗎,就是給合唱團留的。”
“這麽多人,感覺指揮好辛苦啊。”
顧長霁也沒想到這是這麽大的一個樂團,他心裏隐隐約約有點擔心賀彰是托大了。
賀彰優秀歸優秀,卻太年輕,恐怕很難有管理協調的能力。
一個二三十人的樂團還好,這麽多成員的臨時團隊,對于年輕的指揮家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顧長霁不自然地緊張起來,翹起二郎腿,換了個姿勢。
但他們都想得太多了。
當光芒重新燃起,賀彰背對着觀衆,緩緩擡起了雙臂,說了句什麽。
所有的成員便刷刷看向了他。
以一種全然信任的眼神。
演奏開始了,賀彰的指揮棒,就宛如即将出軍的将領手中的寶劍。一聲令下,打擊樂器以及弦樂器,弓杆擊弦就像千軍萬馬,蠻橫而激昂的鼓點逐漸增強,格外地搶耳。
顧長霁的目光死死地被抓在了賀彰的身上。
那張被劉曦戲稱是“直尺”的脊背,此時格外地筆挺,帶着讓人臣服的氣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這和在小花園裏小白楊似的,站在夕陽下拉小提琴的那個賀彰,又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