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禹迷茫的眼眸驟然瞪大,晦暗的眼瞳忽然亮了起來。
他不知道閨女說的是什麽意思,只是以為這謝大人對自家女兒起了心思,她才這般篤定讓他寬心。
若是這樣,那也還算是一件好事。
畢竟尋一個在意她的,比尋一個她在意的不知道強到何處去了。
傅承之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若不是因為閨女看上他,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麽會讓剛剛及笄不久如花似玉的閨女,嫁一個大她快十歲的老男人。
這老男人不僅不心疼她,還将她當做草芥。
只怪自己不是官身,無法去制衡他,真是氣煞人也。
看父親臉上一陣歡喜一陣憂,沈珞珞撇了撇嘴。
她忽得湊近沈禹的耳畔,輕聲道:“十三年前我們在乾州地界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童,照顧了他快一個月,父親你還記得吧?”
“自是記得,莫不是?”
沈禹顫抖着捋了一把胡須,眯了眸子,望向長身玉立站在距他不遠處的謝齊玉。
“就是他。”沈珞珞篤定道。
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倚靠在白碧桃樹下沈和風聽見,他忽得站直了身子,但雙臂依舊交疊在胸口。
只是,眼神裏多了些看不清的東西。
謝齊玉靜靜的立在陽光下,俊秀無暇的面龐上嵌着淺淺的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着淡青色衫裙的女子。
思忖着,這一步走的實在是妙啊,昨個兒還不讓我進府呢,看這情形,日後怕是可以經常來了。
越想,他的心情就越好,看着四下的景色也就越喜歡。
但是,沈禹那端心情卻很複雜,想得多,惱的也多。
饒是他們沈家有恩于這謝大人,憑他一個商賈身份,仍舊不敢去得罪他。
還是得讓自家閨女與他說話尊崇些,恐得罪了權貴,招來不必要的禍事。
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謝齊玉的身前,朝他躬身道:“草民見過謝大人,方才小女有些魯莽,還望大人見諒,莫要責怪。”
謝齊玉趕緊上前将沈禹的胳膊擡了起來,恭敬道:“沈伯伯,勿要行此大禮,這可是折煞我了,昨日小侄才知曉沈家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激動萬分,夜裏便迫不及待的尋了時機過來看看的。”
他還刻意笑着去看了一眼氣鼓鼓的沈珞珞,學着她委屈道:“怎知,小侄險些被沈大小姐給轟出去睡大街了。”
話音一落,沈禹便又要急着朝他行禮。
“還望謝大人海涵,我家小女并無惡意,只是說話直接了些。還有,當年救助大人也是草民應該做的,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這一頓舉動讓謝齊玉急了,這……這不是他想的啊。
他就只是單純的想讓沈珞珞說明自己的身份,好在沈家露個臉,方便自己以後随時入府而已。
哪知讓沈父又是賠禮道歉,又是惶恐不安的。
他斂起神色,突然鄭重道:“沈伯伯萬萬不可,你們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會怪罪,可莫要這般行禮,真是折煞小侄了。”
兩人一來一去間,沈珞珞便覺謝齊玉又開始演戲了,也不知該說他還是不該說他。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從那一日被山匪圍堵開始,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時不時出現在她身邊,還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岔開了話題:“謝大人,你方才在屋頂做什麽了?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昨夜裏不是将瓦片踩壞了麽,我便一早起來去修葺了,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望沈小姐賜教。”謝齊玉從善如流的道。
他掃視了一眼這屋子,想着自己也是首次來沈府,哪兒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雖然看過沈府全景布局圖,但上面并沒有詳細的标注每間屋子是用來做什麽的。
不過,看這修的雕梁畫棟的,總不至于是浴房吧?
“是我家小姐的浴房!”背後冷不丁的傳來冬葵的聲音。
謝齊玉瞬時就驚呆了,居然真的是浴房。
這沈家未免也太奇怪了些,浴房都能修的如同卧房一般精致。
不過,驚訝歸驚訝,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的,不然還真的會被當做登徒子了。
他朝沈珞珞颔首賠禮道:“那實在是我的不對,當時只是迷路了,并非刻意來此,還望沈小姐見諒。”
話畢,便聽得沈和風突然反問道:“哦,是嗎?謝大人?”
他長身玉立的站在一旁,半是狐疑,半是鄙夷的望着謝齊玉。
一雙黑眸,深邃淩厲,仿佛要将人洞穿一般。
一直默不作聲的小跟班長嶺,此刻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等主子答話,便将話頭接了過去。
“就是我家公子說的這樣,沈公子,公子他就是迷路了,才誤打誤撞上了這屋頂……”
“恩?”
沈和風眯着狹長的眼,朝長嶺飛過一道淩厲的寒光,将他未說完的話盡數逼退。
長嶺瑟縮的往自家公子身後挪了挪,咽了一口口水。
暗道不妙,這沈大小姐的哥哥也太可怕了!真為公子擔心啊。
眼見氣氛不太對勁,沈禹趕緊打圓場:“行了,既然誤會已經說開了,那就勿要糾纏,眼下到了飯點,都餓了吧,都一塊兒去飯廳用早飯去。”
父親大人發話,沈和風自是不再與之糾結,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此時此刻的他是極度敏感銳利的,只要有絲毫不利于妹妹的事情,他便要尋個清楚明白。
再不想自己的妹妹受到一丁點傷害。
雖知道了這謝齊玉是多年前救助的那個小童,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人總是會變的。
十三年後的今日,又怎知他是好是壞。
沈禹點點頭,轉而吩咐衆丫鬟仆婦:“都散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嚴媽媽去準看看早飯備的如何了。”
“是,老爺。”
衆丫鬟仆婦家丁皆朝家主行了禮,而後迅速四下散去,各自忙碌去了。
片刻時間,凝脂院便只剩下了他們五人。
沈禹便作了個請的動作,言辭間很是誠懇:“請謝大人挪步到飯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