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郎君③ 菩薩知道,我有多難?……

四喜的眉眼細軟, 嗓音也柔柔帶着江南女子的餘韻:“因為他救過我,很小的時候。”

她揉了揉嫩白的額角,有些頭疼, 記憶斷斷續續, 其餘的就想不起來了, 只知道年幼時落水,有人将她救起,還親了她。

她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只下意識扯掉了救命恩人的玉佩。

那玉佩一直被她小心保存,貼身帶着, 玉的質地純粹溫良, 正面刻着精致龍鳳,背後用隸書雕出一個“臨”字。

昭示着它是屬于東宮太子的。

四喜也求證過,确實是玄臨曾經的佩玉不假,只是她不好意思問玄臨,一直悄悄喜歡着。

這種暗戀的滋味, 就像她口中慢慢化開的陳皮糖。

初入舌尖的是酸澀, 微微刺痛, 細細品嘗後, 就會釀出來回味甘甜。

可終究是她一個人的歡喜。

四喜低垂着眉眼,手指捏着衣擺, 有些許的局促不安。

傅月沉都看在眼裏,嬉戲玩鬧的心思也歇了歇, 這種為情所困的小姑娘, 實在是麻煩。

他淡淡反問:“你說救命之恩,所以要以身相許嗎?”

四喜點點頭,乖巧可愛。

青年笑意漸深, 揶揄道:“那若是往後我救了你,也這樣嗎?”

聽言,小姑娘的臉頰淡淡飄起一層薄粉,否認道:“才不是。”

她生的溫溫柔柔的,急起來也沒什麽殺傷力。

傅月沉搓了搓指尖,沒想到還是個小雙标,“所以,你讨厭我?”

四喜愣了一下,仔細想想,除去情敵這層原因,她并沒有讨厭他的理由,而且很奇怪的,她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滿心溢出的都是歡喜。

哪怕是現在,她心底對傅月沉也真真正正讨厭不起來。

小姑娘彎了彎眉眼,卧蠶分明,笑道:“沒有的事。”

聽她這樣說,傅月沉覺得舒服了,他就知道,沒有人會讨厭他。

正在吃栗子的貓兒仿佛有所感應,嘆息一聲,這自戀的臭毛病。

大概是看這貓兒喜歡,四喜又剝了顆栗子給它,不敢給多。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少女并不打算久留,她從小布兜裏掏出嶄新的七千兩銀票,和幾顆栗子,一起遞給了傅月沉。

“那我們就說好了。”

四喜伸出手指:“拉鈎”。

少女的手嫩如蔥白,連指甲上的月牙都圓潤好看。

傅月沉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騙過很多人,卻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好騙的。

但,該拿銀票還是拿。

他收起那點難得流露的負罪感,把四喜送出了房間。

又推開窗戶,目送着小姑娘單薄的背影漸行漸遠,還是沒忍住對貓兒說:“麻煩你了,跟着她。”

“怎麽,你心軟了?”貓兒問。

傅月沉挑眉,“心軟?我怕她被別人搶。”

——斂財手劄第二頁,維持客源,避免意外。

顧客的錢,只能落到自己兜裏。

傅月沉沒心沒肺的想。

·

貓兒離開後,沒過多久,有人敲了敲門。

傅月沉剛脫下外衫,身上只剩下如雪的中衣,和有些松散的,束發的玉帶,就那麽垂在身後。

他目光輕慢,含着水光。

這模樣像極了發生過什麽,所以敲門的女子微怔,紅唇的弧線不由抿緊,顯得格外冷豔。

“她碰你了?”這是霜玺作為老板問出的第一句話。

帶着她自己都道不明的酸味。

青年笑了笑,眉眼間風華流轉,他倚着門框,輕描淡寫地說:“你在意啊?”

“我只是想告訴你,她到底是誰。”霜玺撣了撣黑色夜行衣上的浮塵,将剛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傅月沉的神情慢慢冷了下來。

原來,那不是真的小富婆啊。

“所以呢?”他看向眼前一心想要複仇的女子,按照深情人設的要求,說出違心的話。

“你需要我替你做什麽呢?”

“我還沒想好。”霜玺隐下眸中的恨意,如果要報複,傷及性命其實是最輕的懲罰。

真正的痛苦是奪走那個人所有的一切,讓她也嘗嘗絕望。

女子明豔的容顏變得扭曲,傅月沉只好再次違心地輕撫她的肩膀,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唉,菩薩知道我有多難嗎?

青年在心底喟嘆,神色卻是半分不顯,老演員了。

待霜玺心定下來,他修長的指骨也收攏了回來,掌控着分寸。

傅月沉太知道怎麽讓一個人喜歡他了,唯一的敗北,僅僅是上個世界。

他其實很有信心。

哪怕霜玺是個心狠手辣的女子,如冰似雪,也難逃溫柔攻勢。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個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仿佛溫柔到骨子裏,無論如何也不會生氣,連瞪人的樣子都有幾分可愛。

察覺到這個可笑的念頭時,傅月沉搖搖頭,他只是覺得親切罷了,好像很久之前就遇見過那樣。

青年摸了摸鼻尖,人最熟悉的其實還是氣息。

四喜身上萦繞着淺淡的草木香,像雨後新鮮的空氣。

清雅,幹淨,攜帶着生機與靈氣,讓他覺得舒服。

這種感覺,他從未在其他人身上得到過。

【危!】

冷不丁的,貓兒回來了。

它其實一直在屋頂上,守着銀月,也等作為女主的霜玺離開。

這個世界的故事其實很老套,無非是隐藏着身份的霜玺,先後遇見男配将軍和男主太子。

将軍傅月沉,太子玄臨。

他們原本是一對很好的知己。

因為隔着家國,隔着女尊國和男尊國的區別,在欽州一役後,不複從前情分罷了。

但情誼和關照仍在,玄臨時不時會莅臨清倌所,也慢慢認識了幕後老板霜玺。

在她複仇的路上,少不了兩位優秀男子的相助,至于四喜,說是女配,其實女炮灰更合适。

她是霜玺複仇路上,那把長劍第一個對準的人。

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

并非富商之女那麽簡單。

貓兒長籲一口氣,從窗框上跳到了傅月沉的肩膀。

【危!】

它再次提醒他,不該對那小姑娘産生好奇,哪怕貓兒是樂于看見這種變化的。

貓兒其實也很矛盾,它想傅月沉贏,又想他輸。

想他贏,是站在哥哥的立場,想他輸,是站在天帝的立場。

無論如何,這場歷劫,它都會陪着月沉走下去。

盡到該盡的責任。

貓兒也并非只會幹飯和睡覺,它是由一縷元神所操控,因此靈力有限,能做的不多。

說起來,哪怕是這縷元神,也是天上那位…百忙之中分心抽出來的,實屬不易。

所以月沉啊,你得念着哥哥的好。

也幸虧我是你哥哥,才與你心意相通,才比旁人了解你。

一時間,貓兒露出了長兄如父的凝重神情。

他看着傅月沉在數銀子,從床底拿出來的木匣子裏,已經厚厚積攢了一沓銀票。

傅月沉心情很好,在心底哼歌。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變成這副死要錢的樣子。

貓兒也說不清了,大概是月沉求救無門的時候吧,就像他如此斂財,也不過是想贖回曾經的同袍。

那些已淪為天啓奴隸的将士。

他想一個一個把他們買回來,就像許多年前,想把逝去的人,救回來一樣。

他的的确确,是個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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