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魈精

有着馥郁的大棒骨香味的食堂裏，一張桌子上坐着兩只白老鼠，他們的個頭不大，瞧着只是比普通的實驗用小白鼠大上兩三圈，皮毛白皙，黑豆小眼睛滾圓，趴在大棒骨上啃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奮力偷油的老鼠……好吧，本來就是老鼠，只是不是偷油，他們是正當到大食堂來消費的。

老鼠哥從大棒骨上撕下一塊肉喂到弟弟的嘴邊，“多吃點兒，多補補，盡快長回來。”

受傷的老鼠接過了比自己臉還要大的肉塊，張開嘴巴，露出兩顆大板牙，“兇狠”地咬了上去，嗷嗚吃掉一大口包在嘴裏，含含糊糊地說：“大哥，你也吃，好吃。”

“你多吃，我不要緊。”老鼠哥不斷地吞咽着哈喇子，不讓口水流出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老鼠哥搖身一變變出了人形坐在凳子上，把買來的一碗大米飯給扣在了肉湯裏，拌着肉湯吃。等他把肚子填飽了，就開始給弟弟挖骨髓吃，對于人類來說堅硬的骨頭對于妖怪來說就跟豆腐似的，銳利的指甲翹起，閃着寒芒。揮動兩下，堅硬的骨頭咔噠碎裂開來，露出了裏面柔嫩的骨髓。

“哥哥，你也吃。”弟弟沾了滿嘴的油膩，正在用濕紙巾擦着嘴，他受傷的是背、是腿、是尾巴，雙手還是可以用的。

“我吃飽了，非常飽，這兩根骨頭都是你的。”

弟弟黑豆眼裏凝出淚水，帶着哭腔喊着：“哥哥……”

“乖，多吃多補，不用給哥哥省錢。”老鼠哥默默算着錢包裏面的數量，只有兩張大票子、五張小票子和一堆鋼镚了，最近要省吃儉用，還要多撿瓶子、易拉罐、硬紙板，前幾天去賣廢品硬紙板的價格跌到了四毛一斤，夏天最貴的時候可是一塊，日子不好過哦。

弟弟忍着沒有哭出來，抽抽着說：“哥，你要是再給我吃，你自己不嘗一點點，我就生氣了。你也要補身體，你被山魈打了一拳，我見到了，你吐血了。”

吸了吸鼻子，老鼠弟弟特別後悔，要是那天晚上被小山神喊來大食堂吃飯回家後，他不貪工地裏那幾段鋼筋，就不會遇到山魈。不遇到山魈，他就不會受傷，尾巴斷掉一大塊，成為殘疾鼠。哥哥不會為了來救他，挨了一拳吐血。如果不受傷，就不用花錢治病，不用花錢買肉吃來補……

一個滾燙的砂鍋出現在陰雲慘淡的兩兄弟跟前，端着砂鍋來的高正義揭開了蓋子，“大食堂新推出的一品砂鍋，可以根據自己的口味往裏面加醋和加辣椒油，不過我建議還是吃原味，湯可是大骨頭和整雞炖了一天的，特別鮮。實在是想吃辣，就把辣椒油放在小碟子裏，沾着吃。”

被高正義巨大的黑熊影子覆蓋，老鼠兩兄弟抱在一塊兒瑟瑟發抖。哥哥戰戰兢兢地說：“我、我們沒有點砂鍋。”

“老板感謝你們提供的消息，這砂鍋是送給你們的，店內新品，你們吃完了多提意見，不收錢。”高正義咧開嘴，憨厚地笑着，一口潔白的牙齒泛着食肉動物的寒光。

老鼠哥忙不疊地點頭，露出讨好的笑容，結巴地說：“謝、謝謝。我們會，會提出意見的。”

高正義滿意地走了。

老鼠兩兄弟長籲一口氣，面面相觑後看向了那砂鍋，新買的砂鍋底部被火撩出黑色的印子，伸出爪子稍微碰一下就縮回了手指，好燙。夠頭看砂鍋內的美味，不見多少油花的湯裏面有粗粉絲、有碧綠的小青菜、有兩個鹌鹑蛋，還有好幾大塊的紅燒牛肉，鹌鹑蛋的旁邊是雞蛋肉卷。雞蛋肉卷瞧着就像是蛋糕卷，不過內層的奶油和外層的蛋糕胚變成了肉糜和金黃的蛋液，這種雞蛋卷用來下火鍋、做砂鍋或者簡單的煮湯、紅燒都是不錯的選擇。

除此之外，老鼠哥還在砂鍋最底層翻出了幾大塊的雞腿肉，連皮帶肉的，浸滿了湯汁。魏意覺得這塊肉最好吃的是嫩嫩的雞皮，所以讓王海洋留了好幾塊雞皮串在了簽子上，撒上孜然、辣椒面，烤得滋滋冒油的，他要烤着吃。

“咦，小胖微博下面的**竟然全都不見了，出現好多自來水幫忙壓**。”魏意往下翻了翻評論，驚訝地發現最早出現的好評是在刷負後的第十五分鐘出現的，反應速度好快，“這個網友是真愛啊，我要關注關注。”

請了大批“真愛網友”的大佬陸奉廷深藏功與名，他正在努力和堂堂的作業做奮鬥，成長手冊既要做的好看、又要體現出孩子的個性，評選為優秀的成長手冊，期末的時候可是要頒發獎狀，給小紅花帶的。

陸奉廷想給兒子争取這個表現的機會。

堂堂同樣很努力，拿着紅色的蠟筆哼哧哼哧在爹地畫出來線稿裏塗顏色。

“堂堂，你把地塗成了紅的？”

堂堂不解地看着爹地，“不可以嗎？”

陸奉廷把不可以給吞了回去，“當然可以，寶貝喜歡什麽顏色就用什麽顏色。”

堂堂高興地眯眼睛，拿起了黑色的蠟筆塗天空，小孩子的世界嘛，總是很難懂的。魏意樂呵呵地看着陸奉廷在堂堂這兒吃癟，以前這種成長手冊可都是他絞盡腦汁做的，現在終于有人背鍋，爽。以後教孩子寫作業也有了，太爽了！

魏意繼續美滋滋地刷微博。

“竟然都是來大食堂吃過飯的，自帶圖片和解說的評論，好感動，多謝網友們。”魏意在等吃晚飯前，刷了一會兒微博，忙碌工作和帶孩子的他之前根本就不熱衷于娛樂，微博、B站等等都不在他的手機裏。現在因為有小胖的事兒，讓他意識到網絡是多麽的神奇，立刻在小胖的推薦下下載了一堆軟件，包括兩三款游戲，新買的256G的手機終于裝滿了三分之一。

“我決定了，明天要給客人們的免費菜定為高湯煨的雞蛋肉卷一個。”魏意拍板，立刻就通知了廚房，雖然現在廚房僅有廚師長一名，但僅僅的一名廚師就可以搞定一個廚房的事情，休要小看妖怪的能力。

“老板。”幾位員工卻不像魏意那麽輕松。

魏意看向他們，紅姐靠在牆上，高正義和塗白、王海洋靠在一塊兒，他們緊張地握着雙手，惶恐又不安地看着老板。看着孔武有力的高正義率先開口，聲音已經因為害怕而帶上了微微的顫抖，“老板，我們現在都是普通的妖怪，沒什麽本事，我還禿頂。”

魏意瞧了一眼高正義的腦門，後移的發際線的确使那邊涼飕飕的，“放心吧，麻麻告訴我，她研究生發有了一些進展。”

“真的！”高正義一蹦三尺高，高興地差點兒把天花板給捅穿了。馬上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高正義努力地板着一張臉，混雜了各種情緒後臉部表情變得扭曲，“紅姐受傷了，修為大減。塗白以前就是個江湖郎中，只能夠是個奶媽。王海洋還小，一直長在爸媽手裏面，和普通人類小青年沒有什麽區別。”

高正義悲哀地說：“老板，我們大食堂的戰鬥力約等于零。”

“噗！”魏意嘴巴裏含着的鹹味奶茶一下子噴了，要不是幾個妖怪躲的快，肯定被噴一臉。

“我還以為你們……”他有恃無恐，不就是覺得店裏面的妖怪特別厲害，看，高正義又高又壯，影子是巨大的黑熊，看起來能夠力扛泰山。紅姐更是給他神秘而高深莫測的感覺，仿佛動動小手指就可以碾死一萬只山魈。至于塗白、王海洋，當當輔助就好，正面剛就是送菜的。

但現在，他們告訴魏意，他們不行。

老鼠兄弟二人冒着夜裏會遇到山魈的危險來到大食堂，就是因為他們躲在下水道時無意間聽到了有妖怪的對話，是一只夜枭和流浪貓在說話。夜枭已經失去了一條腿，傷口處血淋淋的，血肉模糊，他告訴流浪貓，山魈知道了小山神會帶着很多妖怪去大食堂吃飯，所以準備進入大食堂蹲守。

山魈化形成人的模樣，誰都沒有見過。

混入客人中，大開殺戒那就是大食堂的末日。

魏意猛地站了起來，望向大食堂的方向，“我們關門，今天不幹了。”找到有力的幫手再說。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小山神沖進了大食堂，“當當當，爺爺今天厲害吧，帶來了三十位客人，哈哈哈哈。我要吃大餐，我要吃你說的那個烤全羊，一整只羊都是我的。”

魏意：“……”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望着浩浩蕩蕩進入大食堂的妖怪們，魏意一時間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哭，這樣的妖數再來一次他就可以獲得一百好評的獎勵，妖族非常慷慨，獎勵是五萬元，沒有辭職前大半年的個工資。

客人們已經坐下，之前來過的黑發中有棕色挑染的青年哭喪着一張臉，絮絮叨叨地說：“我又被小山神弄過來了，我又被小山神弄過來了。嗚嗚嗚，最近街上死掉的小妖怪越來越多，好恐怖，我不想死啊。”

魏意還在妖群中見到了熟悉的面孔，是那個陰鸷的老頭兒，與上回不同的是，老頭走路一瘸一拐的，和拄着拐的陸奉廷差不多，但絕對沒有陸奉廷好看。望向他的影子，魏意驚愕地發現，他失去了一條腿，傷口處參差不齊。

“好香。”也有不怕的，鍋精大郭就是，他算是大食堂的常客了，上次路過工地保護了老鼠精兩兄弟，被山魈抓成了花臉貓，現在臉上、身上還留着爪印。

能夠從大妖怪手底下活下來，夠大鍋炫耀一輩子的。

他看着老鼠精兄弟兩手上的砂鍋，“太香了，我也要來一份這個。”

而魏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吩咐着員工們，“我們迎接客人了，營業時間就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別懈怠了。”然後側頭溫柔地對堂堂說：“寶貝，讓你爹地帶你上樓吃飯吧，飯菜等會兒就送去給你們。”

又看向陸奉廷，魏意又有了初初知道絕症時悲壯托孤的心情，“好好照顧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