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桃樹林

白天的茅草屋外， 少了黑乎乎的黑暗，明朗的太陽将輕快的光線照耀下來， 周圍看起來生機勃勃的， 有扇動着漂亮翅膀的蝴蝶成雙地飛了過去，有灰的、白的兔子機敏地看了過來， 遠處有十裏桃林，枝頭綻放着美豔的花朵。

茅草屋屋前，有清透的溪水潺潺流過，有光滑的石頭裸（露）出水面， 岸邊有青碧的水草， 水中有手指長的小魚兒。

小溪外卻是另外一個世界，籠罩一層灰霧，将所有的陰森、可怖、屍體、殘垣全都遮擋住，孩子們的眼睛應該是幹淨的、漂亮的，不應該看到這個世界的黑暗。

在茅草屋的後面，不高的山在陽光下看着好像更黑了，山上的草木枯萎凋零，與遠處的十裏桃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已經被各種各樣有趣的事物吸引的堂堂和年年跟在皎皎的身後走出了茅草屋，看到了遠處的桃林， 同時發出驚嘆的“啊”聲。

堂堂：“好漂亮。”

年年：“有桃子吃嗎？”

皎皎笑着說：“現在是開花的季節， 沒有桃子吃，等花落下來了就有桃子吃了。不過， 裏面有好幾棵樹都是桃樹妖， 他們結的果子一點兒也不好吃。”

“店裏面也有桃樹妖， 果子聞着香香的。”堂堂想起了小樹，過年的時候就給大家送了桃子，擺在床頭，看起來粉粉嫩嫩的特別可愛，而且很香，甜甜的桃子味道，做夢都想嘗一口。

“我咬過。”年年已經用自己的牙齒檢查過小樹結的桃子的味道了，咬不動，努力啃下來一層皮，卻非常非常難吃，像是肥皂似的。他嫌棄地皺皺眉，很顯然又想起了那個糟糕的味道。

“誰讓你吃的嘛。”堂堂給年年摸摸毛。

年年委屈地說：“可是看起來很好吃啊，聞着還那麽香。”

“別說桃子了啦。”皎皎及時打斷他們兩個，再在桃子上糾結下去，天都要黑了。她輕快地往前走了幾步，毛絨絨的尾巴從身後的裙子裏伸出來，可愛地輕輕擺動，“我們過去玩呀，林子裏好多有趣的東西呢。”

堂堂點點頭，他說：“等等。”扭頭看到叼着藍藻吃個不停的阿藍，阿藍脖子上還套着個布口袋，裏面裝滿了阿藍喜歡吃的藍藻，阿藍已經徹底迷上了能夠随便吃藍藻的地方，沒什麽抵抗能力了。“阿藍。”

“咕咕？”幹什麽呀？

“我們去林子裏了。”堂堂走過去牽起阿藍的小翅膀。

阿藍點點頭，還用翅膀拍拍自己的胸口，“咕咕咕～”我會幫你們的。

說完了吃一口藍藻，異常沉迷。

堂堂唉了一聲，“吃吧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

桃林不遠，以小孩子們的腳程走上十來分鐘就到了，期間皎皎表現得很急切，時不時催促着他們三個快點兒走、快點兒走，她還經常去看那座黑色的大山，眼中會閃過憂慮的光彩。等走進了桃樹林，皎皎努力撐着笑容讓自己笑起來，“當當當，我們進入十林桃林啦，桃花看起來漂亮嗎？”

在樹林中，站在桃樹下，桃花的顏色比站在外面看着還要濃豔，非常美麗。而且那些花瓣是透明的，晶瑩剔透，陽光直接穿過花瓣落在了地上，孩子們的身上，粉色的光線仔細看邊緣還有七彩的光暈。

桃樹林裏面有許多蜂蝶，勤勞的蜜蜂嗡嗡扇動着翅膀忙碌在花蕊之間，漂亮的蝴蝶在花朵之間娉婷起舞。

皎皎清脆地笑了一聲，提起裙擺原地轉動了起來，吸引來了許多許多蝴蝶飛到她的身邊，堂堂年年驚嘆的伸出手，會有蝴蝶停在他們的手掌上。

堂堂手上停着一只比他手掌還要大的蝴蝶，翅膀的顏色黑色為底、黃色為點狀的花紋，他着迷地看着，看到蝴蝶的腦袋上有一張老奶奶的臉……

“啊！”堂堂吓了一跳，飛快地甩着手，把蝴蝶給甩掉了。

“怎麽了堂堂？”

“剛才那只蝴蝶有臉。”堂堂不是不知道妖怪，但從來沒有用見過這樣的，那看着不像是妖怪，像恐怖的鬼。他現在的腦海裏還徘徊着那張老邁的臉，皺紋和白澤老爺爺的差不多多，但沒有白澤老爺爺的看着舒服，那張臉上的皺紋像他在小公園裏看到的幹死的樹皮。

那張臉上還有渾濁的雙眼，兩行血淚從眼睛中滾落出來。

咧着嘴，露出焦黃的牙齒，不知道他是在大笑還是在大哭。

“堂堂不怕。”

“咕咕。”不怕不怕。

堂堂點點頭，他有些膽怯地看着樹林，剛才看着美好的一切一瞬間仿佛都蒙上了不祥的陰影，“年年，我們出去吧。”

年年沒有堂堂的感覺，但還是照顧着小夥伴說：“好，我們出去。”

阿藍兩只小翅膀推着孩子們的後心，“咕咕，咕咕。”出去才是對的，他在這兒感受到了怨氣，這裏應該是怨林。

轉着圈的皎皎一個錯眼就發現堂堂幾個要往外走，連忙停了下來，提着裙子跺跺腳地看着亂飛的怨蝶，貝齒咬着下唇，在那兒留下一圈彎月形的淺淺牙印，“事情搞砸了，拿你們試問，到時候魂飛魄散都是你們自找的。”

她的語氣狠歷，絲毫沒有小女孩兒的嬌俏憨甜。

扇動着翅膀的蝴蝶一哄而散，轉眼間這兒一只蝴蝶都看不見了。

皎皎提着裙子去追堂堂和年年，“別走呀，我們才來一會兒，好多好玩的還沒有玩過呢。”

堂堂說：“不玩了，不好玩，裏面怪怪的，太吓人。”

“你肯定看錯了啦，一點兒也不吓人的。”皎皎嬌憨地抓着堂堂的胳臂，對着比自己矮小小男生撒嬌，“你們還沒有看到比人還要高的蘑菇呢，還有可愛的小兔子們，不去看多可惜呀。”

堂堂依然覺得心裏面砰砰跳，扯開皎皎的手，堅持地要往外走，“我們要出去，我們要回家。”

“對，爸爸和爹爹肯定非常擔心我們，我們要回家的。”年年點頭，才不要待在這兒呢，沒有電視看，沒有平板玩，還沒有各種好吃的，堂堂家多好呀，要吃什麽就有什麽，還能夠去城堡裏面爬上爬下、爬進爬出，這裏要什麽沒什麽，只有看了一會兒你覺得好膩歪的景色，連個桃子都沒法吃。

“咕咕。”阿藍沒有徹底沉迷在藍藻了，他真的展開翅膀護着兩個孩子。

皎皎狠狠地跺腳，來的竟然是兩個孩子，這要是兩個大人，她稍微施展點兒媚術就能夠讓他們服服帖帖。

是小孩子只能夠順毛摸地哄着，她無奈地說：“好，我帶你們去找白澤長老。”讓長老出馬哄哄這兩個小的，人類的小孩子又脆弱又難搞，真是好煩哦。

原路返回，堂堂和年年沒有轉頭看，但阿藍扭頭看了，那個漂亮的桃樹林在陽光下散發出詭異的光芒，桃花樹上就像是長滿了猙獰嘶吼的面孔，像是在控訴着這個世界的不公平，可是他們無法從桃樹上掙脫。

阿藍抖了抖，趕緊轉頭不再去看，“咕咕。”他一定不會讓堂堂和年年再進去的。

回到了茅草屋，皎皎就找到了坐在屋子角落一張搖搖椅內的白澤長老，幹癟瘦小的老人蜷縮在椅子裏，看着就像是死了一般。但是皎皎走過去，他又擡起了頭，布滿皺紋的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皎皎，我知道了，別擔心，命這種事兒沒法強求，一切順應自然吧。”

皎皎不服氣地跺腳，“我命由我不由天，怎麽不能夠強求，為什麽要順其自然，我的族衆難道就白死了嗎，那些天殺的混蛋甚至連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要不是阿姊發現的早，提前帶着孩子們轉移，我們青丘九尾一族就完了。”

她目光晦澀地看向坐到沙發上的兩個孩子，“他們不願意進去，我就是綁，也要綁着他們進去。”

“皎……咳咳……”白澤長老剛一開口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大口的鮮血嘔了出來，他拿在手中的手帕頃刻間就被染得通紅，平複了這陣咳嗽之後，他淡然地扔掉了手帕，讓皎皎去點燃熏香，卻不是開窗讓空氣流動。

等皎皎重新來到身邊後，他看起來還是慈祥和藹的，仿佛剛才咳嗽吐血的不是他。

“皎皎，我的時間不多了，沒辦法才初次下策将他們帶來試試。”白澤長老臉色泛金，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是強求，本就有違天道。所以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去，一切才能夠平息。”

“可是，時間不多了。”前代妖皇所化的黑色大山開藥奔潰，奔潰産生的巨大沖擊會帶着此地的封印一同完結，億萬冤魂厲鬼沒有上古陣法的束縛，會循着本能報複整個妖界，到時候妖界就真的完了。

“不行。”白澤長老堅定地搖着頭，他看着靠坐在一塊兒乖巧的兩個孩子，“如果在此之前拔不出來，那就是命，妖界的命就會遵循原有的軌跡走着。”

“長老！”

“皎皎，一切順其自然。”

···

雍城內，魏意和陸奉廷已經跟在大妖河的身後找到了白澤長老的住處，“我在這兒感受到了阿藍的氣息，應該沒錯，兩個孩子就在此地。”

魏意看着陳舊暗淡的建築，也許以前是恢弘的府邸，而現在往昔的光芒統統消失不見了，會在這兒找到兩個孩子嘛？

為什麽他的心，如此的不安定呢。

“沒有守衛，我們進去。”

大妖河有些唏噓地搖頭，以前他來時，白澤長老的府邸可是雍城僅次于妖皇宮的地方，而現在只剩下破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