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渡劫大典（四）

“恭喜。”來人看起來和林暮言年紀相當，按上官雲齊的眼力，可以看出他至少有化神修為。離峰有陣法保護，平時來的人極少，出入最為頻繁的除師徒兩個便是雲淵真人。今日上官雲齊在屋裏修煉，一無所覺，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才出門，就看到林暮言在和一個人在交談。

林暮言向來獨來獨往，朋友極少。上官雲齊這輩子和他一起，也未曾見過他有什麽朋友來探望，如今看到竟然有人上了離峰，十分詫異。

“這就是你徒弟？”那男人勾起嘴角，看着上官雲齊。上官雲齊看着林暮言的臉色，見師父本來還帶着笑意的臉瞬間就陰沉下來。他本來應該離林暮言近一些，最好是能夠有一些身體接觸，這樣才能讓林暮言有安全感。然而這邊還有人，若是被人發現了端倪……

上官雲齊正想着如何安撫師父，師父就主動抓住了他的手，絲毫沒有避諱。

“咳。”那人假意咳了一聲，眉眼彎彎地看着林暮言。

“沒想到英明一世的長清真人竟然折在了自己徒弟手裏，我還以為你會一人到飛升呢。”那人笑，他和林暮言乃是林暮言出去歷練時結識。他并無門派，只是一個散修，關系反倒是簡單不惹人避諱。正巧，其實他也是那年洪水時被父母賣掉的，兩人被關在一個籠子裏。林暮言被雲岚真人買走之後，他也被一個散修老者帶走，還順道殺了那人販子。

兩人在幾十年後相遇，都認出了對方，正好要去的地方一致，便一路同行，後來林暮言外出歷練也會找他，兩人聯系不多，友情還算深厚。

至少林暮言不會害怕他将自己和上官雲齊的關系透露出去，因此在他面前毫不避諱。但是呢，明顯朋友是抵不過徒弟的，要是誰多看上官雲齊一眼，林暮言都恨不得将其碎屍萬段。

“我名曲朝，朝暮的朝，是你師父的朋友。他沒收徒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做些任務，等你來了他這多少年了都不和我聯系，還是我聽說他渡劫了才找過來，差點被人攔在外面。”曲朝玩味地看着上官雲齊和林暮言。說實話，他看到上官雲齊的第一眼确實對他頗有好感，然而再仔細看，卻發現他并不是自己所喜歡的類型。

老友的徒弟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啊，曲朝心想。他看着性情大變且毫不掩飾的林暮言，幾乎沒有費力，就猜出來，他怕是已經陷入情劫。

林暮言的性格麽，了解的人都知道，平時随和，不與人相争，固執起來誰都拉不回來，做出的決定就不要指望着他能夠改變，回心轉意是不可能的。曲朝曾經猜測過他如果他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麽樣的情況，想着想着就覺得有些危險。

如今真的有了，就不只是危險了。

“我這次來帶了好酒，徒弟要不要也喝一點？”曲朝一點都不生分，這樣的叫法要他不是男的還以為他看過了徒弟又想要師父呢。上官雲齊也靠林暮言更近了些，看得曲朝心裏發酸。

既然兩情相悅，又何必非要渡這情劫。他和二人進了屋，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一壇酒來，這酒是他外出做任務時意外發現的，已經窖藏了幾千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曲朝比不得林暮言這樣的大門派弟子，他師父幾十年前便渡劫失敗，湮滅于天地，就給他留下一個破落洞府，幾本扔出去都沒人撿的功法。曲朝如今經常做一些門派放出的任務，賺些靈石糊口，日子過得比林暮言艱難許多。但他心态好，加之戰鬥力強悍，因此怡然自得，這會兒還能過來找林暮言。

客人帶了酒，離峰沒有別的食物，上官雲齊就去摘了些果子權當下酒之用。各色果子擺在桌上，也像模像樣，關鍵是這些果子都飽含靈氣，乃是曲朝平時吃不到的好東西。

“幾年前我遇見幾個修士，說是天海秘境開放，他們得了鑰匙，要去看看。我這腦子也不記事情，才想起天海秘境開放，想來瓊海商會的寶船會出海。無盡之海那地方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好東西。我本來想着我這修為也不差，幹脆去應聘護衛好了，結果我到的時候，那船都開走了。”喝了幾杯酒，曲朝有些醉意，話也多了起來，便吃着果子邊講起了自己之前的經歷。

“後來我就在碼頭等着，等了一年多，聽說天海秘境爆炸，很多人折在裏面沒有出來。之前我見到的那幾個人倒是活着，就是缺胳膊少腿，要回去休養。他們提起，秘境開放時，曾看到一個盲眼修士。”曲朝又是一杯酒入喉，這才說到正題。林暮言喝了半杯酒，沒說話。

“我猜那是你，還是和兩個日月谷弟子同行。”曲朝道，“後來有人發現了那兩個人的屍體，他們在離開秘境後被人殺死。如今日月谷向外發布懸賞，用十萬上品靈石，懸賞害死他們兩個弟子的人。”

林暮言不語，上官雲齊這幾年一直在山上，未曾打聽外面的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發展。他那日被林暮言推入石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後來他給楊昊寫信，楊昊也未曾有回信。看起來楊昊并沒有陷他們于不義，未曾暴露他們的身份。

完全清楚前後來龍去脈的林暮言直勾勾地看着曲朝，曲朝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

“我能猜到那盲眼修士是你，總有別人也能猜到。大荒之中，能夠修到此種境界的木系修士還有誰？你是最後和那兩個日月谷弟子接觸的人，就算他們不懷疑你殺死他們，也總會要和你讨一個說法。”

“我怕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沉浸溫柔鄉，特來提個醒。幸虧雲淵真人還認識我，要不然還真進不來這昆吾山。”曲朝一杯一杯地喝酒，桌上的果子被他吃掉一半。上官雲齊和林暮言心思各異，都在慢慢地喝着杯中的酒，酒是好酒，只是欣賞的人不多。

“能夠操控木系靈氣的除了我師父之外，還有我啊。”上官雲齊現在如此說道，在一月之後的渡劫大典上，面對着日月谷修士的質問，也這樣說道。

“我乃五行靈根，五行功法皆可掌握，就是相比單靈根差了點。”在上官雲齊的要求下，林暮言将他的靈根重新僞裝成五行靈根，免得有修為高深者看出端倪，他的修為卻仍在元嬰期。

“我想來此的前輩都知道，五行靈根修煉緩慢，我先是在玄風秘境取得一株靈火，才得以築基。後來到天海秘境，是我取得師父給我保命的三道木系靈氣，方自作主張地跑到秘境，待我師父得知此事，早已追不上了。至于我是如何得到那鑰匙，不瞞大家，這鑰匙乃是師祖上次秘境開放時取得，本想着留做研究，我師父也不知，我在翻閱書籍時發現，便拿了鑰匙去了秘境。”

“至于為何與日月谷兩位修士同行，雖說我有師父的靈氣，可以僞裝成高階修士，可我那時畢竟也才築基初期，秘境險惡，自然要找人一道方才周全。雖說我的修為不高，但後來我發現了天海秘境中的秘密，取得了其中的傳承。因為那修為傳承是大乘期修士所留，我若全部接納怕是會爆體而亡，因此我求那前輩幫我将傳承給我師父。”

上官雲齊絲毫不怯場，目光坦蕩地看着下面坐着的修士，好像自己說得就是真的一樣。

“其實路上除了兩位日月谷修士，我還遇見了瓊海商行的少東家，此次正好他也來了，還請少東家為我作證。”上官雲齊看向下面穿着一身青色衣衫悠閑喝酒的聞鶴，聞鶴也沒推辭，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當時我修為比元齊也高不了多少，正好帶來的保镖四個死了三個，便想着和人結盟。我們照着之前做好的地圖找到不少好東西，後來元齊找到了傳承，那傳承只能供一人擁有，我便離開了秘境，後來又乘寶船回去時正好見他出來。”聞鶴十分夠意思，作為一個商人，他說起謊話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憑借着瓊海商行在大荒的威望，成功地讓在場的大部分修士相信了上官雲齊的鬼話。

“那傳承是什麽？”下面有修為大聲問道，生怕沒人聽見。

“這位道友是想要問出來有什麽好東西，然後找個機會搶來？”聞鶴雖坐了下來，嘴上仍舊不饒人，弄得那提問的修士滿臉通紅，但他還是看着上官雲齊，等待他的答案。

“秘境傳承本就是能者居之，我雖為五行靈根，比不上在座各位前輩，也不至于被各位前輩如此欺辱吧。”上官雲齊說着就紅了眼眶，十分委屈卻還要忍耐的樣子。林暮言朝下面看了一眼，大乘修士的威壓降下，使得空氣都冷了幾分。

“那前輩乃是火靈根修士，煉器大師，除此之外，晚輩也無可奉告了。事實便是如此，我未曾想到當時同行的兩位日月谷師兄竟會遭人殺害，我在破解傳承之密後就與他們分開，出來時秘境都關閉了半年，還是聞少東家載我一程，我方得回來。兩位師兄隕落，我也十分痛心，改日必定同家師前去祭拜。”道理是要講的，俗話說，先禮後兵，要是再不給面子，那就莫怪他用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