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恰當的示弱
恆安衙門離陸家距離不小,一路上陸執都沒有同她講什麽話,只是路過一家還在營業的混沌鋪時把她抱了下去,都快睡着的阿弗又讓人給吵醒了。
還不能發火兒。
陸執兜着她的小臉晃了兩下,阿弗一副驚慌的模樣彈開大眼睛,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拽着他的衣襟,因為睡意尤在,走路一搖一晃的,人楞楞的随着去到攤鋪前。
陸執付完錢後把馄饨推了她一份。
阿弗站起來鞠躬說了聲謝謝。
這小孩還挺有禮貌?
“叫什麽?”
“紀施弗。”
陸執瞧她。
阿弗仔細解釋:“紀是國姓,施……哪個來着?弗是……娘親他們都喚阿弗阿弗,哥哥也叫我阿弗吧。”
陸執搓着手心:“國姓?你阿爹呢?”
阿弗還沒吃一口又得放下勺子回話:“大爹爹馬革裹屍了,二爹爹讓皇帝舅舅給砍了,阿弗随娘親姓,從小就這樣,阿弗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紀姓比較尊貴。”
他笑了,敲阿弗的碗讓她吃。
阿弗這才吃了口熱騰騰的混沌,沒吃兩口又聽見那人問:“二公主帶着你去畫舫幹嘛?”
接着冒熱氣的手心覆蓋在了她的腦門上,不輕不重的揉着腫包,起初還有些疼,适應了就能感到舒服。
阿弗咽下唾液,上翹的睫毛襯着一汪剪水,抱怨性的說:“可不可以先讓我吃完再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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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噗嗤一聲笑了:“你就不能邊吃邊回話嗎?”
阿弗擰着眉頭搖頭:“那樣不禮貌。”
陸執唇角多了幾分溫柔的弧度。
微風過去,打更的人敲起了鑼,要說這恆安城的治安還真是不錯,夜裏也是一副太平之景。
他把目光從熱鬧的街道上收回來,盯着小人看,她似乎不怎麽會用餐具,得貼着碗才能吃到東西,那混沌狡猾得很,哧溜掉回了碗裏,讓她撲了個空。
阿弗撐着身子起來,又一次上前迎戰,三個回合後,終于把混沌吃進了嘴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不自覺的也跟着笑了,倒了杯茶水,有意無意的問她話:“之前打暈我的人是你?”
阿弗才吃到的馄饨瞬間掉回了碗裏。
陸執盯着她的小臉又說:“所以你喂我‘藥’是為了來贖罪?”
阿弗抿着唇看他。
陸執又是一笑,把茶水推給她:“吃吧。”
這哪裏還吃得下啊?
哪怕是心大如她的她!
臨三岔路分開的最後一刻阿弗張着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仰着小腦瓜問:“少瑄哥哥,做人也不能那麽記仇吶,你看這樣好不好?就當是阿弗欠了你一條命,阿弗現在是還不了,可以後總有機會的。”
陸執垂眉淺笑:“我要你命做什麽?”
阿弗脖子都快仰斷了,陸執比陸啓還要高上半個腦袋:“很有用的。你不開心的時候阿弗就去逗你開心,你想吃東西的時候阿弗就給你跑腿,阿弗還會給人捶腿采耳呢,冬天還可以抱着取暖,可有用了。”
劍眉一彎,看向了別處:“成。”
阿弗咧着唇露出了笑容。
陸執又說:“不過,再像昨日般胡鬧,刑法伺候。”
想起來昨夜聽到的慘叫聲,阿弗吓得連連點頭答應着。
回周南居時她在半路上撞見了陳念真,陳念真因為內心對她的愧疚,見了面頭也不敢擡,更別提招呼了。
她也不太想搭理那人。
直到再也看不見阿弗了,陳念真才停下腳步默默的嘆了口氣。
二公主讓陸啓教訓過一頓後行事就收斂了很多,關鍵是她身上也沒什麽錢了,連米都快下不了鍋了。
阿弗數着桌子上的碎銀子,整個人蔫巴巴撐着下巴:“娘親啊,阿弗可能又要瘦了。”
那還真不是,她最近胖了不少,可能是陸府的柴米好,吃多少補多少,肉臉又潤又圓,跑兩步臉頰就成了大蘋果,看着十分讨喜,前些日子二公主甚至打趣她說,年下陸家也不需貼年畫娃娃了,讓她去府門邊站着就是了。
二公主坐在旁邊嘆了口氣:“阿弗啊。”
阿弗回頭瞧她:“娘親,你說陸爹爹是沒有二爹爹有錢嗎?之前我們在二爹爹家事可是吃穿不愁啊,可阿弗瞧着陸爹爹家明明比二爹爹家大啊。”
“孩子,你不懂。”二公主摸她的頭:“之前在二爹爹家時,家裏的財政大權掌握在娘親手裏,自然是要什麽買什麽喽,現在……現在咱娘倆靠每個月五十兩銀子的月錢過活,可不得這樣。”
阿弗笑:“那娘親再去要財政大權。”
二公主無奈搖頭:“陸啓這個老東西,不折磨我就算好的了,財政大權?想都別想。”
“唉……”阿弗難受的咬着唇:“娘親這麽害怕陸爹爹可咋辦呀。”
“怕他?”二公主虛張聲勢的呵了一聲:“本宮堂堂二公主,豈會怕他?留他幾分臉面罷了。”
阿弗苦着唇戳破二公主的假面具,語氣學得非常到位:“那前些日子是誰趴在陸爹爹懷裏哭‘不要嘛,人家怕怕啦’,娘親可不要口是心非哦。”
狐貍眼狠狠一掀:“楞個是怕他,我分明是裝的,瞧不出來?”
阿弗表示她真的沒瞧出來,其實在阿弗的記憶裏二公主就沒怎麽哭過,要也是受了委屈躲在被窩裏抽噎,像那次拽着陸啓的衣角嚎啕大哭情形更是罕見。
“娘親這叫恰當的示弱。”
阿弗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娘親再去恰當的示弱一次?”狡黠的大眼睛眨眼眨。
二公主:“……”
第一次進入陸啓所在的召南居二公主多少都有點怯意,更何況她今日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陸啓正在書房裏,聽着下人傳報,微微楞了會兒。
二公主一見他便笑,還慫恿着阿弗叫人。
陸啓是極疼愛阿弗這麽個小機靈鬼的,掐着腋下就抱了起來,一颠,就知道人重了不少,笑着問了幾句話就抱着阿弗去了亭子裏面坐着。
召南居到底是沒有周南居氣派,綠植也比不上,二公主痛心疾首的垂着腦袋:“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冤枉你的,還把你從周南居裏趕了出去,你身體也不好,應該在周南居裏修養的。”
陸啓逗着阿弗的小臉玩。
二公主擡頭瞧了阿弗一眼,一個眼神而已阿弗就知道了,立馬抱着陸啓的大手說:“陸爹爹,您搬回周南居吧,阿弗想陸爹爹想得緊。”
陸啓笑:“這兒也清淨些,而且阿弗也需要獨立的空間,你娘親也需要。”
二公主咬着牙瞪他,看他轉過來時立馬笑:“我不需要。老師,假如您不肯回去的話,一定是還在生我的氣,一定是我哪裏沒做好,您要打要罵我都行,嘤嘤嘤嘤……”
還沒說完二公主就拿着絹帕擋眼睛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啓相當無奈,想要去哄二公主,二公主似乎更來勁了:“你先別哭了,當着小孩的面,像什麽話。”
二公主根本就沒哭,所以才用手絹擋着臉的:“老師要是不肯原諒我,那我就在這裏哭上個一天一夜。”
陸啓:“……”
得到對方口頭上的原諒後,二公主立馬露出馬尾直奔主題:“我保證,你搬回去後,我和阿弗絕對不打擾到你休息。”
這下陸啓有點不明白她的用意了。
二公主笑笑,去拉他的胳膊:“老師,我和阿弗都是女兒身,兩個人晚上也……老師,您就随我們回去吧。好不好嘛?”
陸啓擡頭盯着她瞧了許久。
二公主咬着下唇眨眨眼,努力把自己表現得單純無害。
一出召南居兩母女便樂得在原地跺腳。
二公主:“奸計得逞。”
阿弗:“晚飯有着落啦。”
陸啓搬回周南居後夥食費就都是他出的了,阿弗與二公主就再也不用愁吃穿的問題,不過也有一點不好……就是二公主的月錢沒了,管家的話是“既然侯爺夫人住一塊了,夫人的錢自然就給了侯爺”,聽到一半的二公主就想沖回去掐死姓陸的老東西了,她讓陸啓搬回來就是為了省錢的,現在徹底省沒了,吃得再好又有什麽用?
阿弗塞了一嘴的雞腿,擡着大眼珠子看她娘親時,她娘親正在盯着陸啓的腦袋磨牙,恨不得一口吞了才好。
“啊……”回到房間二公主卷着被子一通滾:“姓陸的那老東西……”
“噓,娘親,”阿弗指隔壁:“隔牆有耳啊。”
二公主就差痛哭流涕了:“這還不如之前呢,我可以把他趕回去嗎?”
阿弗學着大人啧啧嘆氣:“娘親啊,我們是鬥不過陸爹爹的,你學學阿弗,聽話點,說不定陸爹爹就喜歡你了,然後還給你買新衣服新首飾。”
前些日子二公主出門逛街瞧上了幾身衣服,都因為身上拮據最後給放棄了,這事就叫阿弗看在眼裏,時不時地要提兩嘴,目的就是為了讓她的笨蛋娘親看清楚現狀,不要再跟陸家作對了。
“我還得讨他喜歡?好笑吧。”二公主白眼都快翻出來了:“我堂堂二公主……”
話還沒說完就讓阿弗給打斷了,這話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拍對方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娘親,以前是以前,人總得往前看對不對呀?你想想宮裏的皇後娘娘,她地位再高,可皇帝舅舅不喜歡她,她在宮裏邊的日子一點兒也不好過呀。”
二公主更不爽了:“他都四十歲了,我還這麽年輕貌美,才不要嘞,打死也不要。”
“唉……”
這群死要面子的大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