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千金小姐和馬奴的二三事…… (1)

以馬奴的身份和少女在一起的時光終究還是很短暫。

天黑以後,郁厘涼離開了舒府,範湍将最近得來的情報整理之後一一向主子彙報。

“莫西風有下落了。”

其中一件事情,也正是郁厘涼一直讓範湍盯着的事情。

前黑風寨餘黨首領莫西風,此番與邊境勢力勾結,帶着西風寨剩下的餘黨似乎在醞釀着要卷土重來。

郁厘涼對莫西風這三個字印象無比深刻。

昔日少女去青雲寺為他求護身符,也恰恰是那時候車馬被人劫持,沅沅被莫西風綁上了懸崖……這才有了後來墜崖的事情。

少年繃緊唇角,眼中浮出冰冷殺意,一字一句道:“我要親手殺了此人。”

不為旁的,就為了這個害他與少女分離的罪魁禍首。

郁厘涼連夜回了二皇子府,隔天便進宮去面見天子,向對方提出了這件事情。

黑風寨的事情,天子身邊亦是有耳目曾彙報過,若不在對方尚未壯大之前解決,恐怕日後也會給朝廷存下隐患,造成不可挽救的後果。

天子正猶豫這件棘手的事情要派給誰時,郁厘涼便自己站了出來,主動請纓。

天子深深地盯着這個少年。

他心裏很清楚,少年需要磨砺,也唯有磨砺之後,才會更加有資格繼承他的皇位。

“你想清楚了嗎?”

畢竟他們和先前普通的烏合之匪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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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卷入了別的勢力,恐怕更加不好解決。

郁厘涼道:“他必須、也只能死在我的手裏。”

天子似乎身子略有不适,掩唇悶悶咳嗽了幾聲。

他想到了什麽,終于慢慢下定了決心。

“好,如果你能剿滅黑風寨,那朕就答應你,立你為太子。”

郁厘涼眼眸微動,似乎有些意外天子松口。

除了少女,太子之位自然是少年最想得到的東西。

當然,太子之位也并不是他最終的目标,他想要的是,站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好。”

郁厘涼對天子道:“你須向我保證沅沅的平安。”

即便他此番也不會離開很久,但也向天子提出了這個要求。

天子目光微閃,“朕向來言出必行,朕答應你,保她不死。”

郁厘涼盯着他強調道:“不是不死,是無事。”

天子與他的目光緩緩對視。

從上一件事情就看得出來,他答應成全郁厘涼和沅沅,确實也言出必行,沒有再出手拆散他們兩個。

可他卻在話裏設置了一個陷阱,想要讓他二人自己經受不住考驗。

但這次,郁厘涼要他答應的事情,卻避免了一切可以讓他話中存在陷阱的機會。

不是要少女不死,而是要少女不會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一根頭發都不能少。

天子緩緩啓唇答應了他,“好,我答應你,保她毫發無損。”

畢竟天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因為一個女人分神死在外面。

沒過多久,範湍便重新潛入了舒府裏來,對少女言明了這一切。

“姑娘拿着這個煙花筒,一旦有什麽緊要事情,便放煙花,殿下就會立馬知道。”

沅沅知曉少年不是池中物,況且此次也只是去剿清西風寨餘匪而已,她當然也不會一味地阻止少年完成自我磨煉,蛻變成長。

她知道他會平安歸來這一點就夠了。

“範大人,你告訴他,我會想他的。”

範湍詫異地看了少女一眼,見她不吵不鬧,也沒有矯情,心裏還是有些意外。

他其實一直都覺得沅沅只是漂亮,加上時機巧合,只是碰巧走近了少年的內心。

除此之外,她并無其他的優勢。

但眼下看來,他又覺得……想來,也只有她才懂殿下在想什麽吧?

範湍這次眼中帶上了幾分真意朝少女抱了抱拳,這才離開。

在這期間,趙傲全被送回平江侯府之後終于在大夫的針灸下醒了過來。

可他一醒過來便滿嘴喊着“沅沅沅沅”,還說什麽“此生非沅沅不娶”的胡話。

他母親白氏聽到這話,只當他是糊塗了,忙又讓大夫給他灌了幾劑猛藥下去。

白氏身邊立着一個纖秀少女名白寶瑄。

她在聽到沅沅這個名字的時候心口卻猛地一跳。

還不待白寶瑄細細思考,白氏便握住這個一直寄養在自己府上的侄女兒溫聲道:“萱兒,姑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日後姑姑也是要把你許配給你哥哥的,所以你一定要代姑姑抓緊你哥哥的心,知道嗎?”

白寶瑄想到趙傲全前段時間玩死的女人,臉上的笑容愈發牽強,“我……我當然知道。”

待打發了白氏之後,白寶瑄便匆忙讓人寄了封信出去,隔天又出府去外面茶館裏見了自己的手帕交,寧蘭楚。

她将這稀罕事情同寧蘭楚又說了一頓,“我在想,趙世子口中的沅沅難道就是楚兒之前提起過的沅沅?”

寧蘭楚詫異,“沅沅如今就是大理寺卿前不久找回來的那個女兒……”

她說着又面露遲色,“寶瑄,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別告訴別人。”

白寶瑄道:“我當然知道。”

但寧蘭楚緊接着又跟着疑惑,“可你哥哥不是個纨绔子嗎?他好端端的怎麽會喜歡上沅沅?”

也正是因為趙世子聲名在外,所以寧蘭楚幾乎從來不與對方碰面。

白寶瑄卻微微露出嘲諷,“呵,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先前那樣欺負你,還冒充你的身份,能是什麽好人……”

寧蘭楚輕輕咬唇,似乎也想到了沅沅最近令人不可逼視的耀眼模樣。

也是,沅沅最近這麽高調,又以美貌招搖過市,會被有心人觊觎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可見沅沅不聽自己的勸說,本身就是一種無可救贖。

“你也別太過于傷心,你哥哥以前雖然是個纨绔子,但想來他娶了可心的妻子以後就會收斂吧。”

白寶瑄卻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嘴裏敷衍道:“也許吧。”

她心想也就只有楚兒會這麽善良天真。

畢竟狗改不了吃屎,她哥哥就是個火坑,誰跳誰倒黴,現在是沅沅這個倒黴鬼送上門來了,招惹誰不好,竟然招惹她家哥哥……

白寶瑄覺得要是趙傲全能得償所願的話,倒也省得姑姑總是想把自己塞給表兄了吧?

想到此處,白寶瑄內心頓時忍不住竊喜,反正對方也是個賤人,賤人就該嫁給她哥哥這種人,一輩子都過得不好。

告別了寧蘭楚之後,白寶瑄很快就被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趙傲全,果不其然,趙傲全渾身的毛病一下子就全好了起來。

起初白寶瑄提起沅沅的時候,趙傲全渾身還直哆嗦,墜入了當天“被鬼踹”的恐懼當中,甚至懷疑少女會巫術,再也不敢肖想她半分。

沒想到峰回路轉,救了自己的人竟然也會是她……這下子趙傲全說什麽都要娶她,在府裏一頓撒潑打滾。

趙府拗不過他,當然也自信滿滿地掐了個日子上門提親,結果毫無懸念……

他們毫無懸念地被舒府給拒絕了。

趙世子聲名在外,太過響亮,是個人都不會把女兒許配給他,更何況是舒滿澹夫婦。

他們還沒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呢。

不僅如此,舒滿澹更是因這趙府竟有臉上門求娶他家女兒氣得不行。

就好比一群青年才俊都觊觎着自家女兒,他都還舍不得輕易許出時,一坨牛糞竟也敢湊這個熱鬧,挨着都嫌它臭。

一個月的光景稍縱即逝。

轉眼就到了元宵佳節。

每逢這天京城裏便會舉行一次選美大會。

沒錯,這個時髦的大會正是由淑慧長公主這個喜歡美人的女人所發起的。

也恰恰是因為頗有名望的公主所操辦,這才使得這選美大會脫離了低級趣味,變成了名媛們趨之若鹜的活動。

幾乎被選中名單的千金們無不一次為榮。

對于家中的長輩們而言,更是一次與淑慧長公主還有她丈夫早年的大将軍鎮北王交好的絕佳機會。

寧蘭楚去年便被選中過前三名,到了今年,她卻沒有機會再中選了,是以她也沒有再來參加。

反而是舒滿澹要帶入了名單的沅沅前往。

因這選拔沒有旁的要求,就是要求要未婚女子才能參與,所以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辟謠他家姑娘和那趙家牛糞毫無幹系,他也要去。

忙着一邊思念小奶狗,一邊鹹魚躺的沅沅:“不要了吧……”

舒滿澹溫聲道:“百花榜上有名,為父的臉上也有光。”

他說罷輕嘆了口氣,“指望你哥哥是不成事了,就靠沅沅給父親臉上增光呢。”

最重要的一點,他并沒有對少女說。

沅沅在旁人眼中始終是失散在外多年的野孩子……若不借此機會博出個美名來,只怕如趙世子那樣的人只多不少。

沅沅盯着便宜爹的臉色,終于恍然發現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麽那麽眼熟了。

這和她以前小區裏的炫娃狂魔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表情。

只是她沒想到,一向刻板的舒大人背地裏竟然也會有這方面的需求……

也有可能是哥哥廢物得太久了,讓舒滿澹給憋屈壞了。

為了滿足便宜爹的心思,沅沅也只好答應下來。

江氏聽說了這事情反而比舒滿澹還要興奮,親自沖進了沅沅的閨房裏為她打扮。

錦衣繡裙少不得,珍珠璎珞寶石碎閃,眉心上描上了梅花,肩上披上了閃着金粉的霞绡披帛,沅沅就像是女孩子房間裏的芭比娃娃,被人盛裝打扮,在當夜盛景下,乘着馬車被帶去了淑慧長公主府。

到那裏後,舒滿澹和江氏母女倆便要分席而坐。

舒滿澹将沅沅叫去跟前,又低聲交代了兩句,“并非是家裏人想要阻你姻緣,而是那平江侯府确實是個狼窩虎穴,萬萬入不得的。”

他這個做父親的對沅沅這個白撿的女兒向來話都很少,但在少女遇到了來自外面的惡意勢力的時候,他就頓時變得啰嗦了起來。

沅沅內心輕輕嘆了口氣,發覺他這一大家子确實都是好人。

她正準備應下,卻不想旁邊路過一人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舒大人嗎,一家子泥腿子的人家,今日怎麽也來了長公主府?”

他的話不偏不倚,恰好戳中了舒滿澹的弱處。

舒滿澹是農民之子,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哪怕是他自己原本也是個庶民罷了。

“你家中倒是世代書香,可卻還是排在我後頭拿到這入府的列席資格,卻還在此大放狂詞,真是可笑之極。”

這入府名額也是按照排序來的,沅沅入選的名額順序不偏不倚,正壓了對方家中千金白寶瑄一頭。

這人也不是旁人,是趙傲全的父親,平江侯趙堯靖。

說舒滿澹一家是泥腿子,那置身于泥腿子之下的旁人又算是什麽?

對方果不其然被他這話氣得歪了鼻子,“有本事得第一啊,本侯爺倒是要看看你家姑娘擺那麽高,到時候沒得再求着我們趙家來接手。”

趙堯靖說完便甩袖子離開。

沅沅聽得恍恍惚惚,唯一意外的就是,舒滿澹往日裏一向溫文儒雅,沒想到遇到這人就立馬變得尖酸刻薄了起來。

舒滿澹亦是冷哼了一聲,随即轉頭看向沅沅,籲了口氣,似乎還有餘怨微消,忍不住朝她說道:“這人當初同樣也看上了你母親,還想用手段強娶,也虧得為父當年機智,冰天雪地地泡在河裏裝病哄得你母親天天守在我的榻前,這才沒有被對方的花花腸子所騙。”

沅沅:“……”

她看着她爹一把歲數還是一生氣就會紅臉的老實人标配臉,愈發感受到了人不可貌相。

所以,再老實的男人,在遇到情敵的時候都會這麽努力這麽拼嗎?

沅沅聽完了舒滿澹的叮囑之後,很快便回到了江氏面前。

江氏疑惑道:“方才你父親和你說了什麽,說了那麽久?”

沅沅含糊帶過,也不敢背刺她便宜爹爹,把她爹爹當年做過的事情暴露出來。

雖然是男女分席,但中間的高臺确實左右兩邊的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到了吉時的時候,這些貴女們便會輪番上臺去由京中名畫師作畫,或彈琴或寫詩,哪怕單單坐在那裏拈花微笑,都會被淑慧長公主府中的名手畫師頃刻間畫下來,并且評出魁首。

在這之前,沅沅忽然感覺到有人撞到自己的同時,有根小刺仿佛也飛快地紮了自己一下。

她皺着眉,揉着肩膀,想要當衆卷起袖子露出胳膊查看也不大可能。

還是一旁江氏發現了她的怪異,詢問了她。

“感覺好像被刺紮到了。”

少女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江氏詫異,“刺?什麽刺?”

沅沅正想形容,結果腦袋裏愈發昏昏沉沉。

她想到了迷藥。

雖然吧,在針尖上抹上強烈迷藥之後再想通過層層疊疊的衣服紮到皮肉裏,恰好還紮進血管,還得恰好迷藥還殘留很多,然後才能導致她暈倒這種事情不太符合邏輯……

但這件事情就是這麽發生了。

沅沅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吓得江氏和婆子都手足無措。

江氏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稍稍一設想便猜到了什麽。

自家女兒想要借此來博好名聲,來了卻又不登臺,裏頭的貓膩到時候豈不是随便任憑京城裏那幾百張嘴胡亂捏造?

“方才是誰路過了沅沅身旁?”

婆子臉色惶然,搖了搖頭。

這顯然是有人有備而來,故意不想讓沅沅中選。

江氏咬了咬牙,讓婆子去找長公主府負責選美的人解釋,讓沅沅最後一個登場。

過了片刻,婆子回來道交代好了。

江氏這才用了很多方法企圖将沅沅弄醒。

然而各種手段都用過了,待其他貴女們都登過臺之後,江氏都急出了一頭冷汗。

直到江氏看到了今日裝飾宴席的大朵大朵的絹花,還有身後點綴的梅花,一個铤而走險的主意冒上了江氏的心頭。

這場熱鬧的宴席眼看就要走近了尾聲,淑慧長公主身邊的嬷嬷溫聲道:“長公主內心仁善,為這些年輕的姑娘巧立名目博取美名,叫那些庶女也能憑借此機會改變命運,只怕功德無量。”

淑慧長公主笑說:“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好,只是本宮向來喜歡看美人罷了,只是今年好似也沒個出彩的姑娘,叫本宮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呢。”

嬷嬷道:“聽聞大理寺舒大人家尋回的女兒樣貌亦是極佳,應是不會令公主失望?”

淑慧長公主卻顯然已經乏了,頗是興致缺缺道:“但願吧。”

過了今日,這百花榜的魁首出了之後,又多了一群被改變命運的女子。

直到最後一位千金登場,這次卻是被人擡了上來。

舒滿澹在看見沅沅的時候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但很快,全場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高臺上的少女。

少女側躺在一張美人榻上,榻周圍擺滿了密集的海棠絹花與梅花,豔麗的色澤修飾了少女的臉蛋,臺上的燈籠被風吹動,光影明暗交錯,更絕的是,在少女背後的巨幅屏風上的畫作,正是海棠春睡圖。

而少女此刻嬌憨的睡态竟比那死板水墨圖中睡在海棠花間的女子還要活色生香。

畫是死的,而她是活得,她卷曲眼睫随着呼吸的顫動都宛若浮着一只小蝶,令人忍不住跟着屏住呼吸。

淑慧長公主的精神頓時為止一震。

過了許久,不知哪裏傳來了掌聲,衆人才接來鼓掌,跟着叫好。

在這過于興奮的氣氛下,只有江氏身邊的婆子滿頭冷汗趁着衆人不注意又把沅沅給擡了下去,生怕叫人看出來少女不是在表演海棠春睡,而是真的在睡。

淑慧長公主立馬點名到江氏和沅沅,江氏面對衆人的打量溫婉微笑,提着酒杯走到了淑慧長公主身邊,解釋了少女今日不适,怕發揮不好,才想出了這麽個主意。

淑慧長公主邀請她同坐,又對她這個主意連連誇贊,這樣的主意簡直為京城裏往年枯燥的比美事業增加了更多的趣味性。

江氏亦是饒有興趣道:“日後若有機會也可以用旁的方式,民婦還曾想過用那透明水晶琉璃盞制作出一個巨大的水缸,讓擅長水性的女子在裏頭展現出彩衣飄飄,宛若懸空之景……”

如果沅沅是醒着的,恐怕也會驚恐地發現她便宜娘的審美竟然也是非一般的超前,比起這個前無古人的念頭,能想出海棠春睡的主意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果不其然,淑慧長公主雙眼都冒出了精光,愈發高興,還邀請江氏時常來府裏做客。

“你從前不聲不響的,本宮只當你是個無趣的老實頭呢,都怪你,害得我險些錯過你這個寶。”

江氏掩唇得體微笑,見在座的衆貴婦們今日竟也要仰望自己,很凡爾賽地謙虛道:“這也沒什麽,都是随便搗鼓的東西而已。”

這句話當場就氣得下首的平江侯夫人嗆了酒水。

宴席終散。

江氏和婆子把沅沅弄上了馬車之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她還沒來得及上馬車呢,這時候趙傲全他娘,平江侯夫人白氏又将她叫住。

“呵,你姐姐也不過就是嫁了個伯爺,你更不濟,表面上是個正經的官夫人,但等舒大人退下來之後,你府裏又還剩什麽呢?”

白氏說着愈發譏諷,“兒子兒子不争氣,女兒卻又妖媚得像個禍水妖精,倒是很有做妾的資本,也虧得你拒絕的快,不然害怕你女兒帶壞我家哥兒呢……”

江氏一見到她,頓時也失去了溫婉夫人的姿态,一邊撸起袖子就想沖去過撕她嘴的架勢,虧得婆子拉住。

沅沅在馬車裏睡下時,漸漸蘇醒過來後隐約聽個囫囵,她甩了甩腦袋,掀開窗簾探出腦袋,懵懵地喊了句“母親”。

江氏立馬捂住沅沅的耳朵,陰陽怪氣,“乖女兒,可別聽見她們糞坑裏噴糞的聲音,我都怕她們髒了我乖女的耳朵!”

這次輪到白氏要沖過來幹架,卻被平江侯府的婆子給拉住了。

沅沅:懵.jpg

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江氏上了馬車,回府的途中才告訴沅沅,那白氏也是她的死對頭之一。

“自打我低嫁給你父親之後,這輩子就處處低人一等,生個兒子兒子也不争氣,跟個大傻子一樣。”

江氏一肚子火,說話也跟吃了槍子兒似的。

沅沅害怕地往角落裏縮了縮。

畢竟是親生的,這麽說大哥真的好嗎……

江氏:“也就是你,為母親今晚上狠狠地出了口惡氣,看到那些賤人眼紅母親心裏就爽。”

沅沅變得更加恍惚:“……”

好家夥,一覺睡醒之後,媽媽好像基因突變了一樣,還她溫柔媽媽,她要溫柔媽媽……

好在江氏很快就告訴了沅沅,她今晚上這麽生氣,也都是因為那平江侯夫人白氏。

因為對方年輕時候也曾看上過舒滿澹。

“要不是我放下了千金小姐的架子,天天在他病重時守着他,照顧他,這才打動了他……”

“不然這狗男人都是別人的了。”

說起這事情,江氏就來氣。

沅沅:“……哦。”

結合了一下舒滿澹的回憶,所以,他們是互相套路了對方嗎?

結果孩子都這麽大了,馬上都快要抱孫子的夫妻倆,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是他們互相套路的結果……

沅沅覺得,儒雅爹和溫柔娘背後的另一面,看上去是那麽的玄幻。

今夜魁首落到了舒府,舒滿澹和江氏心裏都狠狠出了口惡氣。

而沅沅是因為躺贏,所以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任何的參與感。

眼看着舒家人高高興興,沒想到幾天後樂極生悲的事情就發生了。

沅沅的廢柴大哥舒會意這邊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情。

舒會意因為打傷了人,被官府抓了起來,投入了大牢裏。

而他在開春之後即将要參加春試的名額也極有可能因為這次惡劣傷人事件而被剝奪。

聽到這個消息,江氏險些就當場昏倒。

舒滿澹回府之後,安撫家裏人道:“我會出去想些辦法……”

他雖是大理寺卿,但如底下人鬥毆的事情,卻還沒輪到他這處來。

況且拿人的當地府尹,更重要的是,舒會意打傷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趙傲全趙世子。

這背後意味着什麽,幾乎人人都心知肚明。

這平江侯府分別聚集了沅沅她便宜爹的情敵和她便宜娘的情敵和觊觎她的趙世子。

簡直就是把三毒聚集到了一窩裏頭,簡直就是毒上加毒。

江氏甚至想過實在不行她就親自上門去賠禮道歉,沅沅卻遲疑道:“母親去了恐怕也只會被羞辱……”

這樣的套路她看得太多了,況且江氏又是那樣地厭惡白氏,上回狠狠地贏過了白氏,只怕這次會被羞辱得更加厲害。

有什麽比被昔日情敵羞辱要更加羞辱的事情呢?

所以沅沅并不贊成。

待舒滿澹也愁雲慘淡地回來之後,沅沅這次當着他夫妻二人的面提出,“如若不行,就讓我來救哥哥吧。”

沅沅覺得這件事情百分之八十和之前他們拒絕了趙世子的求親有關。

舒滿澹搖頭,“不,你哥哥在牢裏最多吃點苦頭,往後不參加科舉就是了,他是個男子漢,這點苦頭他自己能抗。”

旁邊江氏終于忍無可忍地掩面哭出了聲兒。

沅沅心裏一個咯噔,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他們一家,就聽見江氏哭訴道:“嗚嗚嗚你哥哥那腦子根本就考不上科舉,你父親只是不想打擊他的自尊心才讓他參加的……”

沅沅:“……”

“咳,我的意思是說,我想找個可以和平江侯府對抗的人來幫忙……”

“唉,你說的是衛國公府嗎?不行,趙世子是太後的勢力,除非是皇帝本人……”

他說到此處愈發絕望,繼續嘆息。

沅沅頓時遲疑。

她現在就算說出郁厘涼,只怕也會讓他們空歡喜一場,倒不如先和範湍這邊聯系上再說。

當天晚上沅沅便放了個應急用的煙花筒,很快便來了一個暗衛取走了沅沅要送的信件。

沅沅便一直緊張地在屋子裏等着,等到後半夜,沅沅差點瞌睡的時候,窗戶口終于有了動靜。

沅沅打開窗戶,卻是一臉血的範湍。

沅沅的心髒病差點給吓出來。

“你……還好嗎?”

沅沅盯着他的血。

範湍面不改色地扯了個慌:“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姑娘的意思殿下那邊也清楚了,只是殿下眼下不太方便過來,他讓姑娘放心,不必再過問這件事情,舒府長公子不會出事。”

沅沅:“等等,那他呢?”

範湍遲疑。

“他有沒有受傷?”

範湍頓時僵着臉,很不會撒謊地說“沒有”。

說完人就竄出了圍牆外。

沅沅:“……”

她手裏既沒有少年寄回來的只言片語,沒有少年送回來的任何信物。

她抿了抿唇,心裏終于感受到了一絲不悅。

直覺告訴她,少年那裏沒有那麽順利,但為了不讓她擔心,也許範湍就什麽都不敢說。

眼下沅沅終于知道這種以“為了你好”為名的善意謊言有多麽多麽可惡了。

然而她之前對待少年的,與這個相比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偏偏這樣她就已經受不得了。

在這樣不安的氛圍下,更加糟糕的事情也在繼續發生。

彈劾大理寺卿舒滿澹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飛湧入了天子的禦案上。

就在這個時候,太後忽然召見了沅沅。

“待我同太後說過了話後,也許事情就會出現轉機了呢……”

沅沅安撫江氏道。

江氏卻握住她的手,“總之,你莫要答應太後許配給那趙世子的話。”

江氏說着微微一頓,輕聲道:“你并非我的親生女兒,說句見外的話,我與你父親一生都正直清白,你切不可犧牲自己,讓我們與你大哥背負上一生的負擔。”

這句話帶着幾分生疏,卻也是企圖斷絕沅沅犧牲自己的想法。

沅沅當然只能答應下來。

大概是在那衛國公府烏七八糟的環境下生活久了,難得見到一個這樣正氣凜然的家庭,沅沅都感覺不太真實。

沅沅奉命進了宮去,然而進了宮後,太監卻将她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宮殿裏,讓她在這裏稍後。

沅沅等了半個時辰都沒有見到太後的時候,頓時就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她起身打算走的時候,外面忽然進來一人,那人不是趙世子又是誰?

“沅沅,好久不見……”

趙世子一改當日猥瑣,目光頗是深情地看着沅沅,仿佛飽受了相思之苦,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他這次叫的竟然是沅沅只有親近之人才會叫的小名。

沅沅想到趙世子和太後的關系,頓時抽了口涼氣。

好家夥,這是假借太後的命令來誘她入套呢!

沅沅繼續裝傻,“趙世子,太後呢?”

趙世子反手關上了門,語氣堅定道:“沅沅,待你我成了好事之後,往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将我們分開了。”

他太喜歡她了。

只要一想到她漂亮的眉眼,一想到她救了自己的溫柔,他就日夜入被火熬一般。

從來沒有趙傲全得不到的女人。

尤其是像沅沅這樣的女人,在當日樹下照顧他時直接打動到他的內心。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用着濕黏的目光陰陰地盯着少女,緩緩說道:“你剛才喝的茶水裏有迷藥,不過你別怕,我們很快就會成了好事,到時候誰也都搶不走你了……”

沅沅霎時忍不住扶了扶額,恍若站不穩身子。

完了完了,這次很可能要被狗啃了。

和她家小奶狗不一樣,這條狗是真癞皮狗,沅沅自己都怕會得病的那種……

趙傲全見她藥性發作,內心愈發蠢蠢欲動,亟不可待地解開了扣子,一邊丢下腰帶一邊朝她走去。

“別……別過來。”

“嘿嘿。”

那只手撫了撫少女的臉,誘哄道:“你別怕,等你給了我之後,我就會放了你的哥哥……”

他的話音落下,就被少女快準狠地踹中了紅心。

那瞬間,趙傲全仿佛感受到了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嗷”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沅沅收回腳,緩緩吐了口氣。

她哪裏能在一個陰溝裏翻兩次船?

還茶水裏下迷藥呢?

他就算茶水下仙藥她也不會多喝一口。

但這場戲已經發生了,下一刻,就見有人推開了門,為首的白寶瑄沖了進來,一臉傷心欲絕道:“你們在幹什麽!”

“表哥你怎麽可以背着我和舒家女子做出這樣的醜事……”

白寶瑄凄慘傷心的表演進行到了一半,在看到趙世子捂着腿下痛苦嚎叫的樣子,頓時傻眼了。

這事情,好像鬧大了。

白寶瑄臉色頓時微微發白,想到這件事情是自己慫恿表哥做的。

後頭慢了一步的趙堯靖進來看到自己心肝肉一般的兒子竟然變成這幅模樣,臉色瞬間也驟然一變。

白寶瑄搶先怒地指着沅沅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小賤人,竟敢傷我表哥!”

兩個婆子頓時上前将少女牢牢的制住。

“侯爺,不好了,二皇子殿下過來了……”

甫一回宮的二皇子哪裏都沒去,就直奔着這裏來了……

趙堯靖盯着沅沅,恨不得将她剁成一段一段,怒道:“怕什麽,二皇子來得正好,按着輩分來看,哪怕是二皇子殿下看見本侯都還要叫一聲表叔呢,正好讓他來為我的兒好好做主……”

待來人走到了門口,趙堯靖立馬先發制人不依不饒地要二皇子給做主。

地上的趙傲全哭喊聲更大了。

少年身穿一身皇子蟒袍,頭戴着白玉冠,比往日裏素衣素袍的模樣要更加貴氣成熟幾分。

他一步步走近室內,每一步幾乎都撷取衆人視線,令衆人呼吸微屏。

然而他們眼中的二皇子卻沉着臉,上前一腳踩了下去。

趙傲全頓時發出了殺豬般的吼叫。

趙堯靖懵了,白寶瑄也懵了。

聽聞二皇子殿下先前就一直喜怒無常,手染鮮血,殺人無數,最讨厭別人發出吵鬧的聲音……

沒想到趙世子吵到了他的耳朵,他也照踩不誤。

趙堯靖冷不丁想到先前聽聞少年是把人頭拴在腰上入京來的……

他趕忙捂住了趙世子的嘴,顫聲道:“殿下饒了我兒……”

旁邊白寶瑄想到了沅沅,趕忙從婆子手裏把少女推了出來分擔火力,“殿下,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少女跌坐在地上都顧不上掙紮,看着少年,眼睛幾乎都看呆了。

他……他沒事兒嗎?

她都擔心壞了……

就算沅沅嘴裏不說,但心裏也始終害怕少年剿匪的時候會有個什麽好歹。

可他卻連只言片語都沒有送回來呢。

郁厘涼終于緩緩走向了少女。

他在少女跟前站定,讓沅沅的目光恰好看見他袍角上金貴的莽紋。

沅沅卻想到了自己委屈的好多天,都快要委屈死了的心情。

她看着少年朝自己伸出的蒼白幹燥的手指,終于回過了神來。

她頓時擡起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他手背上,語氣也微微哽咽,“你幹脆別來了,讓我被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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