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妗一怔,四處張望,對于這種忽然冒出來的聲音,她已經能夠鎮靜自若,不再懼怕了。很快,她就在窗棂處看到了一株徐徐綻開的結香。金黃色的花瓣結成一顆顆絨球,煞是好看。

她走過去,鼻尖是濃郁的花香,夾雜着初春的寒意,袅袅入鼻。

“是你在說話?”她疑惑道。

“你能聽見我說話?”這次的聲音很是溫柔,像是一個溫婉女子,“真是有趣。”

楚妗點點頭,她四處望了望,“你方才是何意,為何這裏不能有女子?”

“因為這裏是當朝太子的私人庭院,太子殿下有斷袖之癖,極為厭惡女子,是以此處是沒有女子的。”結香溫柔的解釋道。

斷袖?還是當朝太子?

楚妗眨眨眼,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呢?既然這裏不能有女子,那自己還是盡快離開吧!

“你知道如何回暖玉閣嗎?我迷路了,無意闖入這裏。”

空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我自有意識以來,便長在此處,未曾離開過,怕是不能幫你指路了……”

楚妗失望的垂下眼眸,繼而新奇問道:“你是何時有意識的?”

結香想了想,道:“大概一個月前吧,我那時未曾開花,還只是花苞,太子碰了碰我的枝丫,我便懵懵懂懂生出了意識。”

楚妗沉吟片刻,猜測可能是因為太子是天子之子,身有龍氣,繼而點化了結香,讓它有了足夠的靈氣,生出意識。

她好笑的想着,好在太子不能聽見花說話,不然,到時候只要他所過之地,遍地都是開口說話的花,豈不是叽叽喳喳很是熱鬧?

“你可以與我講一些院子外的趣事兒嗎?我花期一過,便要消失,多少有些不舍……”

楚妗心底微動,她忽然意識到,這些花也是有生命的,它們有着與人一般無二的感情,也是有着生命的限制,也要面對生死。“唔,其實京城我也不熟,我自小長在南地,我與你講一些南地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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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宴眸色沉沉,臉上有些不虞,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歇一會兒,躲開了父皇的催婚,這窗外叽叽喳喳的聲音吵個不停。聽聲音,嬌嬌軟軟的,煞是悅耳,他第一反應便是,這是哪家小姐,竟然本事這樣大,居然找到這裏來堵他了。

繼而觀察了一下,發現那姑娘好像并不知道屋內有人,一個人自言自語,好聽是好聽,就是腦子有些問題,對着一樹花在那裏嘀嘀咕咕大半天。雨聲很大,他也聽不太清楚說些什麽,只看到她手舞足蹈的,瞧着很是靈動。

他本該喊長劍将她轟出去的,不知道為何,竟然怔怔看了許久。自己的母後許多年前,也是喜歡這般,說到興起,手舞足蹈的……

長劍推門而入,他才猛然驚醒,好在他時常不茍言笑,些微的異樣,旁人也察覺不到。

“殿下,楚世子求見!”長劍抱拳,恭恭敬敬地說道。

顧沉宴沉吟片刻,沉聲道:“請他進來吧。”

屋內輕紗缭繞,他再往窗外望去,那小姑娘卻不見了蹤影,只餘下雨幕裏一枝開得正好的結香。

楚妗說着說着,看到不遠處站了一抹白色的身影,仔細一瞧,原是楚懷璟,她心下一喜,對着結香說道:“我看到我阿兄了,就先走了。”

結香靜默了一瞬,只是枝頭落下幾片花瓣,“謝謝你與我說這麽多話,我也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這花瓣便贈與你了,對你來說應該是有用的。”

楚妗小心翼翼地接過花瓣,放入荷包中,她不知它的話是何意,但是還是妥善保存花瓣。

她揮揮手,朝它告別,未曾注意到腰間的茶花玉佩像是活了一般,更加晶瑩剔透。結香未曾言語,空氣中滿是濃郁的花香。

楚懷璟背脊挺直的候在門外,果真如他所料,來這裏的就是太子。既然今日遇上了,他出于禮度都是要來請安見禮的,恰好手裏的宗案有了新的進展,當與太子彙報。

門被推開,長劍躬身道:“楚世子,殿下讓您進去。”

楚懷璟點點頭,拾步而入。長劍很有眼色的将門合上,守在門外。

屋內挂了一層紗幔,窗明幾淨,室內點了安神香,很是好聞,楚懷璟只看到紗幔後一道斜斜躺在榻上的身影,清貴倨傲,一眼便知道那人身份,“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顧沉宴随意地擺擺手,“可是案子有進展了?”

楚懷璟從袖子中掏出一卷卷軸,繞過紗幔遞過去,紗幔後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纖長削骨,如美玉鑄成,瑩潤無暇。

顧沉宴展開,卷軸上面滿是污血,大理寺查案,多少會用刑,用來對付那些嘴硬的人。可他毫不在意,細細看完,“果然如孤所料,又是皇後在背後指使。”他将卷軸随手一扔,語氣裏滿是嘲諷,“當了這麽多年皇後,腦子還是那樣愚笨!”

當今皇後并不是太子生母,且皇後與太子之間的關系很是惡劣。皇後育有一子,處心積慮想要将顧沉宴拉下儲君的位置,想要讓自己的兒子當上太子,暗地裏給顧沉宴下了很多絆子,只是顧沉宴文韬武略皆為上品,根基深厚,朝中許多大臣都很是擁戴他,是以他仍然能夠穩坐太子之位。

楚懷璟垂下腦袋,屏息凝神,假裝沒有聽到,太子與皇後之間的事情,與他無關,他只要負責案子便好,皇家那些龃龉事兒,他不參與。

顧沉宴染了風寒,渾身有些提不起勁兒,神色有些恹恹,“喝幾杯?”

楚懷璟還未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麽人?!”

伴随着的還有鳶娘的疑惑聲:“楚小姐,您怎在此處?”

楚懷璟一愣,想到長劍對待出現在太子身邊的女子的手段,連忙折身出門,果然看到楚妗渾身濕漉漉的坐在地上,長劍執劍對着她。

楚懷璟心底一怒,快步将楚妗扶起來,發現楚妗臉色慘白,顯然吓得不輕。

“長劍,這是本世子的妹妹,國公府的嫡小姐,怎容你如此放肆!”楚懷璟聲音裏像是蘊着寒刃,臉上挂着的溫和消失的一幹二淨。長劍冷汗涔涔,早就聽說楚懷璟素有“玉面修羅”之稱,平日裏溫和有禮,手段卻是狠辣無情,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鳶娘也是第一次見楚懷璟發怒,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懷裏的楚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屬下是奉太子殿下之令,防止女子靠近殿下,還望楚世子見諒。”長劍抱着劍,神色緊張。

楚妗站在那裏,緩了一會兒,酸軟的腿才勉強能夠站立,方才真是吓死她了,她見楚懷璟進門了,剛打算開口詢問一下,那人還不等她說話,一言不合就拔劍,她哪見過這麽兇殘的人,當下吓得跌倒在地,她敢肯定,若是自己多走幾步,這人是真的敢殺她!

她心有餘悸地往房內看了看,只有輕紗缭繞,只隐隐約約瞧見裏面躺了個男子,猜測那人便是太子了。結香說的沒錯,果真是斷袖,竟然不讓女子近身。

顧沉宴随意地往門外一看,意外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與他往日所見确實不同,裏面沒有愛慕,幹幹淨淨的,方才受了驚吓,蘊了一層水意,泛着嬌軟,莫名有些勾人。他嗤笑了一聲,腦子不好使,眼睛倒是生的好看!

紗幔舞動,那雙眼睛也被掩蓋了。他收回目光,略有些困乏,近日受了風寒,太醫叮囑不得見風,他整日裏不是戴着帷帽,便是躲在這紗幔層層的屋子裏,實在是無聊的緊。但是自己再無聊,也沒必要與一個無辜的小姑娘為難。

“長劍,同楚小姐賠罪,孤有些乏了,這裏太過于喧鬧了,若是無事,便離開吧……”

楚妗沒想到,這個斷袖太子聲音竟很是好聽,不同于楚懷璟的清冷,他自有一分矜貴傲意,只是略帶着啞意,像是感染了風寒,長久的咳嗽有些壞了嗓子,但仍然讓人忍不住臣服。

只是這話,聽聽,言下之意不就是,趕快賠罪,完事了馬上滾,別打擾老子休息!

楚妗垂着眼睫,京城的人脾氣都這麽大嗎?楚薔是,太子也是……

長劍沒想到今日太子竟然讓她賠罪,以往那些小姐們,吓就吓了,誰也不敢得罪太子,哭幾下也就過去了,讓他道歉也是第一次了。

只是他确實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小姑娘長得這樣好看,明顯是來找哥哥的,自己方才誤會了,動作好像是有些兇惡?

他看一眼楚妗被淋濕的衣裙,玉蘭白的裙擺滿是泥濘,很是狼狽。他第一次愧疚起來,“屬下方才多有得罪,還望楚小姐原諒!”

楚妗搖搖頭,他也是替人辦事,遵從主子的命令,怪不得他。

楚懷璟怕她渾身濕漉漉的,到時候染了風寒,連忙領着楚妗離開這裏。鳶娘剛才也聽到了顧沉宴的話,頗有眼色的沒去打擾,躬身行禮後就悄然退下了。

他們回到房間的時候,楚懷璟看到桌上整整齊齊擺着的飯菜,一愣,“你為何沒吃?可是不合胃口?”

楚妗有些冷,哆哆嗦嗦的回道:“我要等哥哥一起呀!”

楚懷璟的身體一僵,他自幼時便與家中不甚親密,因為一些事情,母親對他頗有怨怼,父親忙于仕途,對于家中子女也無太多心思,他便逐漸養成了冷清的性子,除了一年一度的年夜飯,他已經許久沒有與家人吃過飯了。

“真是個傻丫頭!”他揉了揉楚妗的腦袋,星眸裏滿是笑意。

“啊啾——”

楚妗剛想說話,冷的打了個噴嚏。

“霜降,快熬一碗姜湯!”他連忙催促道,霜降急忙應是。

最後,兄妹倆親親熱熱地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沉宴:啊,終于擁有了姓名。

楚妗:呵,這人真是狗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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