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劉福全不知為何,背脊忽然冒起寒意,太子殿下若是不笑,顯得倨傲寒涼,如今笑起來,卻更讓人心頭發顫。
“孤這些日子很是煩悶,朝中大臣都聯名上書讓孤選妃,劉公公知道的,孤對于這些莺莺燕燕一貫不耐的很,只是礙于父皇威儀,只能忍受。國事為重,孤認為父皇少操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是以,以後若是有大臣拿這些瑣事叨擾父皇,劉公公可要第一時間告訴孤,孤好替父皇分憂呀……”
劉福全心底咯噔一聲,太子殿下這話,是讓他監視那些遞折子的大臣嗎?太子殿下手段狠厲,這是要讓那些大臣不敢再往上遞折子嗎?
他額上冒出冷汗,可他不敢擦拭,只能任由汗液滴入衣領之中,如果他這樣做,顯然是會得罪一幹大臣,可是……
劉福全仰頭看了一眼牆頭之上的顧沉宴,他手裏把玩着花枝,臉上是漫不經心,周身的威勢卻讓人膽戰心驚。
他連忙應道:“奴才定會第一時間告知殿下,為殿下分憂!”相較于那些大臣,他更懼怕這位太子。他是皇上的心腹太監,皇上還是太子之時便伺俸在側,說句大不敬的話,聖意他可是揣摩的明明白白,便是太子殿下拒絕選妃,皇上也不會廢了他的儲君之位,那些大臣再撲騰,只會平白惹了太子的厭煩,到時候登基之時,太子總要清算一番的。作為一個太監,況且能夠做到皇上面前的心腹太監這個位置,劉福全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
顧沉宴一躍而下,百無聊賴的甩着花枝,花瓣撲簌落下,劉福全跟在他身後,畢恭畢敬。
劉福全擔心皇上等得不耐煩,默默加快了駕車的速度,一路緊趕慢趕的回了金銮殿。
劉福全小心翼翼地推開大殿的門,勾着腰,步子平穩,卻也速度極快,“皇上,太子殿下在殿外候着呢!”
建安帝許是發了一通火,怒氣消了許多,此刻正坐在九重玉階之上,臉色瞧着沒有方才那樣震怒吓人,只是一雙眼睛威視沉沉,壓的人喘不過氣來。“讓他進來!”
劉福全弓着腰,快速轉達了聖意,等顧沉宴進了勤政殿,又小心翼翼地将殿門阖上。
顧沉宴施施然拱手行禮,眉眼疏淡,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厚厚的寒冰下,心思深沉,旁人無法窺探一二。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
建安帝臉色複雜地看着玉階之下的顧沉宴,芝蘭玉樹,俊朗風儀。這是他最滿意的兒子,也是最讓他頭疼的兒子,他因為負了他的母後,對他一直很是愧疚。這麽些年來,太子怨恨他,自己也盡力在彌補他,可到底是心結太深,解也解不開。便是現在,他嘴中喊着父皇,怕是心底早就沒把他當成父親了。
想到這兒,建安帝像是老了許多一般,無力地坐在龍椅上,盡量溫和道:“朕前些日子賜給你的那些宮女,可是不滿意,你為何都送去丞相府了?方才丞相還給朕遞了折子,說你不顧及儲君之尊,行事荒唐。”
顧沉宴垂着眼,冷冷說道:“兒臣不喜那些宮女,自是不能讓她們留在東宮。兒臣聽聞,丞相大人時不時上折子,提些娶妻事宜,兒臣想着,丞相大人既然如此喜歡婚嫁之事,便讓他娶了,正好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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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帝到底沒忍住,用力的拍了一下案桌,震的桌上的茶盞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荒唐!丞相與丞相夫人四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伉俪情深,你這樣做,豈不是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
顧沉宴猛然擡起頭,鳳眼微寒,直直看着他,“原來父皇還知道夫妻之間的情分,莫要輕易破壞?”
明明語氣平靜無波,可是建安帝還是聽出了嘲諷,他難得有些愣神,只是到底是天子,剎那便回了神,看着他眼底的寒意,狼狽的躲開了。
“朕是負了你的母後,可那不是朕的本意,後宮與前朝本就不可分割,兩者相互制衡。朕首先是這大燕的皇帝,随後才是你母親的丈夫,朕必須要為大燕着想。況且這些年朕已經盡力在彌補你了,不然,你以為你還能這樣,借着斷袖的理由,躲開選妃?不是朕替你在群臣面前,盡力壓下了他們的谏言,怕是那些要廢了你儲君之位的折子要堆滿金銮殿!你的母後希望你活得恣意,朕便由着你的性子,都弱冠了,也不逼着你娶妻,可是你做了什麽?任由斷袖的流言在京中流傳,破壞一國儲君的臉面!徒增滿京城的笑談!”剛開始建安帝還很是底氣不足,但是後面越說越覺得顧沉宴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失國體,他作為一國之君,任由他胡作非為,對他已經很是寬厚,仁義至盡了。
顧沉宴的生母雲繡是建安帝的元妻,建安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嫁給了他,成為了太子妃,雲繡與建安帝少年夫妻,感情甚篤,一年後便生下了顧沉宴,只是第一胎有些難産,身子在生了孩子之後便不太好,時常喝藥,建安帝那時候便開始在東宮裏寵幸侍妾,雲繡郁郁寡歡,病情也更重了。後來建安帝登基之後,為了穩固帝位,他将周家嫡女周蘭錦冊封為皇後,以太子妃雲繡身體有恙,難以擔任國母重任為由,将雲繡冊封為皇貴妃。
雲繡自此死了心,整日裏待在宮殿閉門不出,建安帝有愧于她,也默認了她的做法,彼時的少年夫妻走到了不複相見的地步。後來,建安帝陸陸續續冊封了許多妃子,後宮美人衆多,他也漸漸忘記了那個他虧欠的女子。再聽到她的消息時,卻是雲繡薨逝之日,他精神恍惚地來了蒹葭宮,就看到顧沉宴帶着恨意的眼睛。
自那以後,他與顧沉宴的關系便冷如寒冰,多年未曾緩和。
顧沉宴看着他臉上毫無愧色,還指責他丢了皇家臉面,心下嘲諷,這個男人,恐怕到死,都不覺得他做錯了吧,明明是他負了母後,如今卻說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莫名覺得有些煩躁,拱拱手,寒聲道:“既然無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也不等建安帝反應,袖子一甩,折身出了勤政殿。
劉福全小心翼翼地進了勤政殿,屏息凝神,萬不敢這個時候随意開口。
建安帝只看到他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後,他氣得将桌子上的茶盞奏折掀翻在地,怒罵道:“逆子!逆子!他根本就沒有把朕放在眼裏!朕要廢了他的儲君之位!”
劉福全眼觀鼻,鼻觀心,臉上挂着冷汗,皇上這話已經說了許多次了,可是沒有哪一次下了廢太子的旨意,他也只當是耳旁風,當不得真,聽過就是了。實在是這衆多皇子裏,只有太子殿下有能力擔任那個位置,換個人來,怕是全都要亂套。別看那些老臣天天上折子彈劾太子殿下,但折子的內容大多關于太子選妃的事情,從來無人質疑太子殿下的能力。若是皇上真的要廢了太子殿下,恐怕是那些人第一個不同意了。
殿外走進來一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皇後娘娘在殿外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說現在這個名字更好聽一些,那我們就繼續用這個吧,大家的眼光可是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