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沉宴呼吸一窒, 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好,他緩了緩,狀似無意道, “姑姑, 這楚妗在公主府昏倒, 如今昏迷不醒不便挪動,到時候怕是要賴在公主府養病了, 實在是麻煩得緊。”
華陽公主一愣, 自己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的确, 這人現在昏迷, 移動的話多有不便,留在公主府養病也不失為個好法子, 自己常年獨自居住,若是來個人陪伴一二,時常與她說說話,也是件好事。
她露出一抹笑, “我可不覺得麻煩,小姑娘有趣的緊,正好住在公主府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多好。”
她想着,越發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采月, 你去收拾收拾幾個院子出來,本宮要留楚小姐在這公主府住幾日。”
顧沉宴不動聲色地說道,“您這擅自留人,楚家人怕是不樂意呢,到時候您可別空歡喜,白忙活一場。”
華陽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未曾征得楚妗家人的同意,是了,楚妗這是同家人一起來赴宴,自己總要去詢問一下,雖然她覺得楚家人不會拒絕,畢竟,這公主府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住進來的,也算是一種殊榮了。
華陽公主颔首,“我這就去同楚夫人商議一番。”說完,領着丫鬟款款離去。
顧沉宴盯着華陽公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忽然記起來正事,回身回了房間。
姜孟瑤方才怕暴露身份,一直待在屋外,畢竟剛才情況緊急,華陽公主未曾注意到他,若是他一直待在屋內,怕是會被人認出他不是公主府的婢女。雖然他也親耳聽到楚妗已無大礙,但他還是想親自确認一番,等到華陽公主走了,偷偷溜進了屋子。
楚妗喝了藥,已經有些好轉,臉上的熱意消退了下去,只有一些紅點留在臉上,急促的呼吸也緩了下來,安穩地睡着了。
姜孟瑤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想到她剛剛擔憂的樣子,甚至為了他頂撞太子,雖說她許是誤會了,但也無法掩蓋她的善意,姜孟瑤心底有些暖意,自己身份卑賤,從小被人欺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待他這樣好,這份好便顯得格外珍貴。
他一直活在黑暗中,見慣了那些肮髒,這世間多得是惡人罪大惡極,卻依然活得好好的,加官進爵,腰纏萬貫,他本不相信善惡有報,如今倒是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的好人,都能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顧沉宴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榻邊的姜孟瑤,他眉宇微蹙,想到楚妗方才還為了他與自己嗆聲,莫名覺得他很是礙眼。
姜孟瑤聽到了身後腳步聲,回首看到顧沉宴負手站在門口。姜孟瑤急忙将手裏的香囊塞入懷中,拱手行禮:“太子殿下!”
顧沉宴随意地嗯了一聲,低頭擺弄着桌上的茶杯,姜孟瑤走到顧沉宴身前,遲疑了一番,問道:“殿下,方才我的提議,您覺得如何?若是您肯給我這個機會,我定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顧沉宴思忖片刻,忽然問道:“這世間利益總是相互的,你投身孤的陣營,那要的是什麽?官職?爵位?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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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孟瑤眼裏忽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不,若是周家傾覆那日,只要将周蘭盛交予我便好,我要親自手刃了她,報仇雪恨!”他本名姜孟瑜,生母孟氏是個歌姬,因為貌美,被姜恒看上,只是當時周家勢大,周蘭盛嚣張跋扈,姜恒不敢将孟氏帶回府,只能養在外面,後來孟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對兒女。孟氏知道周蘭盛的心狠手辣,自從生下兒女便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活了五年。
只是不知為何,周蘭盛得知了姜恒養了外室的消息,瞞着姜恒派人來殺害他們母子三人。當時他躲在衣櫃裏,親眼看着那些人将他的妹妹和母親扔下了湖底,僞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後來姜恒得知消息後,匆忙趕到,發現了躲在衣櫃裏的姜孟瑜,他知道,若是女兒,說不定還能被周蘭盛留下性命,若是兒子,周蘭盛為了自己的孩子,怕是留他不得。
姜恒将他打扮成女孩,領他回了府,與周蘭盛大吵了一架。周蘭盛沒想到竟然有漏網之魚,雖然惱恨,但是事情已經敗露,再下手恐怕會有困難,便留下了姜孟瑜。自那以後,他便頂着姜孟瑤的身份活了下來。
顧沉宴一愣,有些意外他的要求這樣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給他又何妨?他不在乎他們有何恩怨,只要為他辦事,沒有二心便可。姜孟瑤那份隐忍是他最為欣賞的,男扮女裝,屈辱的活了十一年,且不說他能力,這份心智旁人不可及。
“依你。”顧沉宴颔首,帷帽上的白紗拂過臉頰,略有些癢意,他側頭看了一眼楚妗的方向,擡手摘下了帷帽,“啪”的一聲,扔到了桌子上。
他随手扯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道“這是孤的信物,以後你拿着它,可以随時來東宮見孤,你先養傷,到時候自會有事情派給你。”
姜孟瑜接過玉佩,躬身應是。
顧沉宴起身,發現姜孟瑜仍舊站在一旁,眼神時不時往楚妗的方向撇去。他臉色一沉,“可還有事?無事便退下吧!”
姜孟瑜收回目光,緩緩退下。
門“吱呀”一聲阖上,屋外的天光阻隔在外,屋內霎時昏暗下來,顧沉宴的臉隐在陰暗中,瞧不清神色。
如今這屋子裏霎時清靜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只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是了,他剛才打算換衣服的時候,被姜孟瑜給打斷了,後面楚妗的出現,他又沒有空隙穿衣。
他站在那裏半晌,折身去了衣櫃,看到裏面被姜孟瑜壓得帶有皺痕的衣物,嫌棄地蹙了蹙眉。只是自己也不能就這樣出門,無奈,左挑右撿,終是挑了一件皺痕稍少的錦袍穿上。
“唔!”楚妗頭痛欲裂地皺了皺眉,嘤咛了一聲,幽幽轉醒,自己這是在哪兒?她迷茫地環顧四周,發現這地方很是陌生,霎時驚恐地打量自己的衣着,發現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頓時輕呼了一口氣。
“怎麽?以為孤會對你幹些什麽?”一旁傳來嗤笑聲,略帶着冷意,在這寂靜的屋內顯得很是清晰。
楚妗僵住身子,瞪着眼睛往身側看去,顧沉宴一襲錦袍,姿勢有些不羁,撐着腦袋,長腿交疊,倚靠在椅子裏。
“太子殿下?”楚妗眨眨眼,他怎麽會在這裏?
顧沉宴看她一臉迷茫,很是困惑不解,顯然是剛才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很好,他記得就行。
他閑适地将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食指輕點,發出“嗒嗒”的敲擊聲,“你可還記得,你如何來到這裏的?又對孤說了些什麽話?做了些什麽事?”他問的漫不經心,可楚妗分明在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
楚妗縮了縮脖子,沒有了酒意壯膽,如今她又是那個謹小慎微的楚二小姐。她并不是醉的厲害,如今回想也陸陸續續的記起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自己喝了酒,擔心姜孟瑜,便跟着他到了後院,卻半路酒意上湧,腦袋昏沉,迷迷糊糊地闖入了這個院子,随後,随後便是撞見了姜孟瑜寬衣解帶,向太子自薦枕席,太子憤怒地推開了姜孟瑜,姜孟瑜傷口裂開,她氣不過,熱血上湧,就,就狠狠地罵了太子!
只是後面發生了什麽她也不清楚了。
想清楚了前因後果,楚妗如今只覺得屋內清脆的敲擊聲像是一道道催命的符,一聲聲傳入她耳中,讓她的心跳也不禁加快了起來。
死定了!
楚妗皺着小臉,擡手捂住了臉,只要一想到自己氣勢洶洶地怒斥太子,簡直欲哭無淚。自己,自己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然敢辱罵當朝太子?她是覺得自己活得太快活了吧?
如今怎麽回事?這太子是要軟禁自己嗎?
“殿下恕罪,臣女當時醉酒,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所做何事,更不知道臣女辱罵的是太子殿下,如今酒醒之後,甚是惶恐!”楚妗急忙起身下地,屈膝請罪。
顧沉宴看着楚妗未着羅襪便下了榻,赤着一雙白嫩嫩的腳站在那裏,第一次覺得女子的腳甚是好看,瑩白如玉,在這昏暗的房內更像是明珠一般,熠熠生輝。小的他一只手也能握住,就是不知道觸感是不是如玉一般滑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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