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妗百思不得其解, 也想不出先生的用意。

她看太子很是喜歡甜食,靈光一閃,忽然想到她此番前來帶來的果脯蜜餞。

因為她在南地長大, 一些飲食口味與京城還是有些差異, 她便覺得京城的蜜餞不如南地來的甘甜濃郁。

她自小喜歡吃些零嘴兒, 阿公手巧,他會親自腌制許多蜜餞果脯給她吃, 耳濡目染之下, 楚妗對于蜜餞的制法也很是熟悉。半個月前楚懷璟給她帶了一籃子時令的水果, 她一時嘴饞, 便将它們制成了蜜餞。

她忽然睨了一眼顧沉宴, 要不要分一些給他?她又看了一眼桌上造型精致的糕點,想到自己那平凡無奇的蜜餞, 有些遲疑,吃慣了宮裏的珍馐,她那等鄉間小吃怎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要不, 還是不要自讨沒趣了吧?

顧沉宴只覺得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帶着小心翼翼的打量,他本來打算抓起金絲棗糕的手一頓,眼睛往楚妗那裏看去, 卻見她慌張低下頭,眼角的餘光不住地往那盤金絲棗糕上瞥。

他挑了挑眉,這是饞了?算了, 看她今日這般可憐的份上,自己就勉為其難地分她一些吧。

若是以往,他哪會這麽好心,他極其嗜甜,若是喜愛的糕點,總要吃到盡興方會停歇,今日本就未用膳,他本想用這些糕點充饑。

他将那盤金絲棗糕往楚妗那裏推了推,淡聲道,“孤吃飽了,你把它吃了。”

楚妗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糕點,她不是看不出來,太子很是喜歡這盤糕點,宮裏的禦廚做的東西,總是講究量小精致,這一盤金絲棗糕本就沒有多少塊,按他嗜甜的程度,太子完全是可以吃完的。

楚妗是不相信他的話的。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與巴掌大小的香囊,裏面鼓鼓囊囊的,裝的全是蜜餞。

太子如今這般大方的與她分享了,自己也不該藏私的,自己的蜜餞雖然瞧着不精致,但是味道極好。

她解開紅繩,将蜜餞倒在那個裝有金絲棗糕的碟子裏,她柔聲道:“殿下若是不嫌棄,嘗嘗這蜜餞吧,這是我親自做的,可能外表不是很好看,但是味道卻是甘甜濃郁。”

顧沉宴看着精致的棗糕旁堆着一些歪瓜裂棗般的蜜餞,本來想要嘲諷一番,自己的嘴很是挑剔,這樣的醜東西也敢往他面前送?

後面聽到是楚妗做的,默默咽下了到嘴的嘲諷,他想着,楚妗本就只有一張臉看得過去,若是連廚藝也被否認,她怕是要傷心欲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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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聽到是楚妗自己做的蜜餞,很是驚喜,“你居然還有這等手藝?”一邊說着,一邊探頭過來,看清楚碟子裏蜜餞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住,她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自然也是有着皇家人的矜貴,口味多少有些挑剔,從她府裏的廚子是宮裏的禦廚就看得出來。

她猶豫了半晌,她第一次見做成這樣的蜜餞,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驀的旁邊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捏了一塊蜜餞就伸入了帷帽之後,看樣子是在品嘗。

顧沉宴也不知為何,看着楚妗失落的小臉,他就有些心煩,本就醜,再耷拉着臉,更是沒眼看了。

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裏就已經多了一塊蜜餞。

他看着頗有些嫌棄,但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決然,呵,吃了還會中毒不成?

“桑葚?”與他預想的苦澀不一樣,入口酸甜,帶着果肉的甘甜,又有糖汁的香甜,味道極佳,是與它外表極不相稱的美味。便是以他的挑剔,也不得不說這蜜餞确實甚得他心。

果真如楚妗所說,雖其貌不揚,但是味道确實甘甜濃郁。

他沒忍住,又撚了一塊。

楚妗驚喜地點點頭,就是桑葚,因為桑葚極易腐壞,采摘下來,極難保存,南地多桑樹,那裏的人就想出了這個方法,将桑葚制成蜜餞,便能多一些保存的時日。而且加了糖汁的桑葚,有着別樣的味道。

華陽公主見顧沉宴很是喜歡,也撚了一塊入口,她不喜甜食,都覺得這味道極好,她笑着點了點頭,“到時我眼拙了,沒想到這蜜餞味道不錯呢!”哎呀,那楚妗可不是更加适合顧沉宴了?一個喜歡吃甜食,一個會做甜食,這以後的日子可不就是甜甜蜜蜜的,每日裏泡在糖罐子裏一般?

她很是滿意,四下打量着楚妗,長得好看,品行端正,還會做點心,心靈手巧。啧啧,真是越看越滿意,恨不得馬上就将他們撮合在一起。

華陽公主笑着點點頭,想看看顧沉宴什麽反應,卻看到他只顧着吃蜜餞,腦袋都沒往楚妗的方向轉去!

她的笑意僵在嘴角,有些恨鐵不成鋼,瞧他那沒腦子的樣,把這會做蜜餞的人娶回家,那零嘴兒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她生氣地別開眼,不想看,看着糟心,她在這裏為他仔細相看,他倒好,壓根不上心。

楚妗看顧沉宴看着動作慢條斯理,碟子卻是沒多久就見了底。他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語氣裏破天荒帶了點愉悅,“你可還會做些其他吃食?”

楚妗想了想,蜜餞的做法本就有許多,食材不同,手法不同,配料不同,都能做成各種不一樣的味道,但若說別的吃食,除了蜜餞,她卻是不會了。因為糕點這東西金貴,她以前也極少吃,更別說做法了。但她自小廚藝就尚可,若是用心去學,也是可以學會的。

“我除了做飯,便只會做些蜜餞果脯了,旁的吃食卻是不會了。”她搖了搖頭,說道。

“果脯?”顧沉宴語氣裏帶了點驚喜,“今日你帶了嗎?”

楚妗剛想點頭,忽然記起來今日她将那為數不多的果脯全部給了那個紅衣女子。果脯較之蜜餞,制作更加繁瑣,是以當初她并沒有做多少,給姜孟瑜的香囊裏,是她所剩不多的果脯了。

“并未。”楚妗搖搖頭。

“是嗎?”顧沉宴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頗有些失望,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說道:“你方才不是說,若有朝一日,孤用得上你,你定當竭盡全力嗎?不知這話當真?”

楚妗一愣,想到方才她對他的收留與請太醫的恩情很是感激,便說了這些話。當初她那樣說,确實是存着想要報答的心思,只是顧沉宴金錢權勢皆有,也用不上她一個小女子,她以為那話說過便是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派上用場。

“難道你只是說說而已?你欺騙孤?”顧沉宴看她走神,眉宇微蹙,聲音略有些冷意。

楚妗回神,連忙道:“并不是,我當初的話,自當會遵守,若是太子殿下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定會竭盡全力,只是不知殿下要我做什麽?”

她心底隐隐有猜測,只是還是要确認一番才好。

果然,顧沉宴興致勃勃,語氣輕快,“你的蜜餞,孤甚是喜歡!是以你住在公主府這幾日,需盡可能多的做些蜜餞果脯。”他說完,又補了一句,“孤也不占你便宜,到時候你若是讓孤滿意了,孤便……”顧沉宴一頓,金銀賞賜太過俗氣,衣裳首飾又太過暧昧。

“孤便應你一個心願。”

“但前提是莫要觸及底線,只要不過分,孤都能滿足你。”

楚妗愣住,一國儲君的一個承諾,千金難換。她剛想拒絕,自己當初本就說了任他差遣,如今做些蜜餞而已,怎麽還能要他一個承諾呢?

華陽公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拒絕。

哎呀,這麽好的機會,若是有這個承諾在,那他們之間不就有了羁絆?

楚妗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沒有拒絕,自己報完恩,以後說不定與太子也無甚關系了,這一個承諾,若是她不主動提及,放在那裏也無大礙。

是夜。

楚妗因為臉上起了紅疹,太醫說不宜見風,她便如顧沉宴一般戴着帷帽,夜風習習,白紗輕動,她的臉上也不知是過敏的原因,有些微的癢。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身影,華陽公主為她安排的院落就在自心院不遠處,她與顧沉宴順路,方才華陽公主便提議讓他們結伴回去,可能是今日的蜜餞讓顧沉宴很是開懷,他竟未曾拒絕。

只是楚妗一直謹記顧沉宴厭惡女子,是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與他的距離。

婢女提着宮燈走在一旁,一路上,無人說話,只有細微的腳步聲。春日的夜有些冷,楚妗穿着的還是清晨那套衣裙,白日穿很是舒适,如今倒顯得有些單薄。她情不自禁地抱了抱胳膊,企圖抵禦一些寒風,一陣風吹來,她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公主府到處點了花燈,瞧着很是溫暖明亮,他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腳邊的影子,纖細瘦弱,不緊不慢地跟随着他,讓他心底産生了一絲新奇感。

他複又加快了腳步,卻見那影子也亦步亦趨地加快了移動,他放緩了腳步,那影子也随之慢了下來。不知為何,他心底升起了一絲滿足感,竟有些希望這條路再遠一些。

直到夜風送來了一陣低低的抽氣聲,顧沉宴腳步一頓,緩緩加快了腳步。

楚妗覺得顧沉宴的腳步忽然加快起來,她一愣,随即也默默加快了步伐,只是顧沉宴身量高大,腿也長,她不得不疾步起來,否則怕是要被他甩在身後了,漸漸地,她身上也有了些熱意,驅散了寒夜的冷。

作者有話要說:  口是心非顧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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