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永恒的愛 紫羅蘭與紅玫瑰

奚希在醫院。

蕭芸的手術近在咫尺,她剛睡着。醒着的時候和奚希聊了會兒,她問起奚希最近的情況,工作怎麽樣,奚昭怎麽樣,最後當然不可避免地問起,她有沒有男朋友。

蕭芸自知拖累了奚希,因此問起這話題時頗為感慨:“如果沒有我就好了,你也不用往醫院裏砸錢。”

她轉了醫院,奚希給出的理由是換了個新的工作,還認識了一個有關系的朋友。奚希自小乖巧,蕭芸當然沒有懷疑。

“都是我和你爸爸害了你。”蕭芸握着奚希的手,提及奚遠山,不由神色哀傷。

奚遠山當年和她也是令人稱羨的模範夫妻,那時候日子多幸福,後來……奚遠山染上了賭博的壞毛病,于是家不成家,還連累了一雙兒女。那時候欠債太多,奚遠山還不上,又壓力很大,竟直接自殺了。可他借的那些高利貸不會因為他死了就放過他們,還是日複一日地追債,甚至于追到奚希學校去。

她甚至連高考都沒考完,高考失利後,大學也不能去上,因為帶着自己和弟弟這兩個拖累。蕭芸是真的心疼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的寶貝女兒,一點點陷入了這生活的漩渦,失去了夢想,失去了自由……好像一輩子都被毀掉了。

奚希卻總是勸她,媽媽,你別這麽說。如果你不在了,我才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昭昭也活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奚希需要她,蕭芸也許會選擇自殺。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最近身體又很差,奚希說給她安排上了手術,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手術。

奚希給她削了個蘋果,蘋果皮沒斷,她肉眼可見地高興,給她看。

“媽媽,你看。”

蕭芸誇她:“奚希真厲害。”

蕭芸在醫院裏住了五六年,奚希削蘋果的技巧也是在這五六年裏打磨出來的。時間過得可真快,奚希略有感慨。

她剛才沒回答蕭芸的問題,把蘋果切成小塊之後,微垂着眉眼開口:“媽媽,我交了一個男朋友。等你手術完了,我帶他來見你,好不好?你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蕭芸以前就經常誇贊沈劭南,說他是別人家的孩子。

現在沒敢讓沈劭南過來,怕蕭芸見到他後情緒波動。不過沈劭南特意買了補品讓她帶過來。她把東西給蕭芸看。

蕭芸說:“讓他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以後等我好了,你請他來家裏,我親自給他下廚。”

“好。”奚希笑着點頭,又在蕭芸懷裏蹭着撒嬌。

直到蕭芸睡着。

奚希輕手輕腳地起身,換上病房的房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轉過身,是奚昭放大的臉。

“姐。”他壓低了聲音,隔着玻璃看了眼病床上的蕭芸,“媽媽怎麽樣了?”

“挺好的。”奚希說完,才看見身後幾步的沈劭南。

奚昭解釋:“姐夫送我過來的。晚上我照顧媽媽,你回去吧。”

奚希看着沈劭南,沒說話。

沈劭南走近幾步,到她跟前,問:“回家嗎?”

“好。”奚希點頭,又回頭叮囑奚昭。

奚昭看了眼沈劭南,似乎在得到後盾支持之後才敢告訴奚希,他有了一個新手機的事。他有些惶恐地等着奚希的反應:“姐,如果有什麽事,我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奚希點頭,有些意外地看向沈劭南,又拍了拍奚昭的肩膀。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你記得我的號碼的。”

“嗯!”

等電梯的間隙,奚希低頭,斟詞酌句:“謝謝你。”

沈劭南偏頭:“我們是夫妻,希希。”

夫妻一心,何必言謝?

電梯升上來,只有他們倆。沈劭南忽然說:“希希,我也不是那麽細心的人,如果你有什麽特別需要的,不要介意告訴我,好嗎?”

他真誠地看着她。

奚希點頭:好。

雖然她尚且沒發現自己有什麽需要的。但當他這樣坦誠地告訴她時,好像那些窘迫都被提前消除了。

他們的世界原本是有差距的,在這貧富差距帶來的不同裏,會出現很多摩擦和顆粒。即便撇開窮人與富人的差距,就說人與人之間,都會有所摩擦。最好的朋友也會吵架,父母與子女之間也會吵架,更別說毫無血緣關系做紐帶的親密愛人。

而他們甚至還算不上親密,只是一對還不太親密的也不熟練的愛人。

但當沈劭南提前坦誠,那些摩擦和沙礫仿佛被提前消融。

她可以放下那些或許可能發生的窘迫,也放下那些自卑,放下懷疑與猜忌。

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樣,是那舞臺上唯一的一束光。坦坦蕩蕩的,又很明亮。

縱使他說,希希,不要太過相信我所說的話。我只是因為能說,所以說給你聽,但也有不能說的,就不會告訴你。

那有什麽關系呢?

光的背後,是影子。

影子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東西,私心也是。

電梯下到一層的時候,她看見左手邊的花壇裏開了一朵不知名的紅花。

于是想到了自己此刻需要的東西。

“沈劭南,我想要一朵玫瑰花。”

那是十六歲的舞會上,她試圖從他手裏獲得的一朵玫瑰花。

“奚希,下周的舞會你打算穿什麽呀?”

舞會是高中的傳統,私立的貴族高中總是有很多花樣,除去漂亮的禮服,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活動:送花。

每個人可以挑一支自己喜歡的花,在舞會裏送給別人。

奚希選的是一支紫羅蘭。

那花店的老板娘和她介紹,紫羅蘭的花語,永恒的愛。她那時候還不懂什麽叫做永恒的愛,只是懷揣着對少女的赤誠和熱情,感覺到美好,買下了那支紫羅蘭。

而那天,沈劭南手裏拿了一支玫瑰。他本來不想拿的,但出門時明媽聽說有這個活動,從花園裏給他剪了一支開得最好的玫瑰。

當然了,他不會送得出去。即便有很多人明着暗着來讨要。

奚希也是其中的一員,自然也被拒絕得毫不留情。

所以最後,那支玫瑰花又成為了花圃的養料。

而她那支紫羅蘭呢?

“我把它留在了花壇邊,也許有緣人帶走了它。”奚希回憶起來,摸了摸無名指的鑽戒。

倘若沒有嫁給沈劭南,這些回憶就是酸澀的梅子,成熟在第一場雨前,被雨打落。但現在不是了。

從醫院出來後,往左拐,沿着街道往下走兩百米,有一家花店。

今天店裏沒什麽客人,老板娘昏昏欲睡,直到被歡迎的鈴聲吵醒所有睡意。店裏來了兩位客人,男人西裝革履,看起來十分貴氣。老板娘見過很多穿西裝的客人,這一位的西裝看起來剪裁合身,料子也很貴,一眼可以看出絕非從事保險或者推銷行業。

“你好,先生,請問需要點什麽呢?”

“一束玫瑰花。”他說,嗓音成熟而優雅。

老板娘試圖推銷些旁的,他只是堅定地選擇了一束紅色玫瑰花,另外還有一束紫羅蘭。

男人把花送給了身旁的女人。

這是這家店裏極其普通的一幕,送花給喜歡的女人,見怪不怪。但對奚希來說,卻是如同夢中。

她盯着那束玫瑰花,感覺到了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奚希同學,你手裏的花可以送給我嗎?”

沈劭南同學,你手裏的花可以送給我嗎?

其實那一年舞會散場的時候,他曾看了一眼被人放在花壇邊的紫羅蘭。

那支不知所蹤的紫羅蘭如今又回到他的手中。

“可以啊。”她笑着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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