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〇七,懿X丕(1)

“世子勿要貪杯。”司馬懿的臉在燭火晃動中,顯得愈發模糊遙遠。

曹丕靜靜看了他一會,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肚。

“世子。”司馬懿話音裏帶了幾分嚴厲,緩緩伸手,壓住了酒杯。

“這案子,不能再查了。”曹丕話音裏有幾分悵然,任司馬懿寬厚的手掌溫和地覆在酒杯上,也覆在他冰冷的手上。

“如今楊修已死,四公子離城,大勢已定,舊案即便重提,也頂不了世子的位子,世子,還擔心什麽?”

曹丕看着司馬懿,“那老師呢?”

嗯?司馬懿愣了。目光仍是一片清冷,靜靜與曹丕對視半晌,淡聲道:“又何須世子費心?”

“也是!老師智計卓絕,何須我來操心?呵,是子桓自作多情!”

曹丕賭氣一般說了自作多情四個字,司馬懿只不語。

“司馬懿!”

“臣在。”

“你松手!”

司馬懿看着曹丕,這一下松了手,便能斷了這孩子的念想。只是日後,漫漫長夜,若再看不到子桓高挑的眉,賭氣的眼,豈不是寂寞?

“司馬懿既然選擇追随世子,世子的行舉懿自也要管一管!”

現在松手,可不成!

曹丕慢慢地從那只大手下抽回自己的手,沉默了一會,“你要管,就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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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然!”司馬懿再一次阻止了他伸向酒杯的手,“世子,請勿要貪杯!”

曹丕沖着司馬懿,笑了,在‘這個自然’的這一答裏醉了。

“仲達,你也喝一杯,這是地方進貢上來的挏馬酒,淳得很,不醉人!”

“挏馬酒後勁最大,世子,留心!”

曹丕的眼睜得圓圓的,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彎着,“是嗎?仲達,懂的真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司馬懿俯身替他撚被時,聽曹丕含混地嘟囔一聲,“我走不動了,走不動了......”

這條路,太辛苦了!若沒有他陪伴,曹丕或許早就放棄了。

可是子桓又知不知道,若不是為着你,司馬懿或許早就“告老還鄉”。

“仲達,管我就要管到底!”曹丕翻了個身,臉上兩陀紅暈,醉态可掬。

一貫波瀾不驚的司馬懿眼底竟醞釀出笑,粗糙的手掌在他臉頰摸索兩下,“我自然管你到底!”

“陛下,起風了,您這麽風口裏站着,要凍着了,陛下!”宮裏的老太監尖着嗓子,扯碎了曹丕的回憶。

他咳嗽兩聲,“不礙,朕在這裏等他。”

“陛下,回殿裏等吧。”

曹丕搖手,一陣猛咳,說不出話來。

“陛下病着,你們是如何服侍的?盡由着陛下在這風口站着麽?”司馬懿冷冷一聲,看向兩旁。天地間便只剩風聲與曹丕的咳喘。

“不礙,仲達,我們裏面說話。”曹丕努力平複了下,試圖執住司馬懿的手。

司馬懿順勢一矮,跪地道,“參見陛下。”

曹丕冰冷的手袒露在空氣裏,有點尴尬。

他看着司馬懿俯首對着自己,良久良久,道,“起來吧,裏面說話!”

話裏有了淡淡命令的語氣。

司馬懿不坑聲,始終保持微俯的姿态,緩緩随他進殿。

“老師,不是說管我到底麽?”

遣退了一幹人等,曹丕猛咳兩聲,問了一句。

司馬懿緩緩擡頭,眼底仍舊波瀾不驚。

“陛下病體沉重,不必思慮太多......”

“老師,不是說過管我到底麽?”曹丕重複了一聲。

“如今陛下大權在握,這天這地都是您的,萬裏江山,一呼百應。司馬仲達何德何能左右得了陛下?”

“老師說的話,還算嗎?”

司馬懿沉默了。

何時走到這一步,兩個人間只有試探沉默。萬裏江山,大好天下,一步走錯,他便再沒有對他撒嬌賭氣的資格。當年那一句,“就當子桓自作多情罷!”這時再也沒有立場說出口。

他長長地嘆氣一聲,“仲達,請你管睿兒到底!”

此生緣分已盡,那些走錯的時間和路,在我的後人身上找補吧!

“陛下......”

曹丕一揮手,阻止了司馬懿的後話,“像當初管我一般去管管他,有生之年,好好輔佐他。”

“陛下......”

“你答應我嗎?”他再一次打斷司馬懿話。

久久的沉默。

整個大殿只有曹丕止也止不住的咳喘呼吸。

“陛下病體沉重,又何必憂慮這許多?”

“仲達,”曹丕的語氣溫柔起來,“你瞧我大限将到了,這點小事,你還不應我麽?”

當初,是誰說了管他到底?這話又是怎樣撂得擲地有聲?

“管我到底!到我死以前,應麽?”

司馬懿對上那雙圓圓的眼,許多年不知柔軟滋味的心竟淺淺地疼了一下,這一下疼叫他下意識地開口了,“臣,領旨。”

臣,司馬仲達,領陛下旨意,有生之年必盡心輔佐太子,絕不起二心!

“好!很好!咳......咳......”

“只是陛下,”司馬懿的聲音在曹丕的大咳裏顯得模糊不清,“當保重身體......”

他累了。

二十年前他就說過,路太長,太辛苦,走不動了。

好在,有仲達!

有了仲達,他該可以歇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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