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逃殺x1

藺楚疏與周長明在桃源居中糾纏的這一陣子, 墨刑司上下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後山防禦法陣被啓動,警戒的紅光很快覆蓋了整個山頭,此時已經過了宵禁時間, 弟子們紛紛睡眼惺忪地起了身, 奔向殿外。

“這是怎麽了, 為何防禦法陣會突然被觸動?”

“可巡山弟子并未發現任何異常啊!”

“司首大人也不在房中……”

“秋師兄和姜師兄去哪裏了?”

……

等到秋聲缈和姜玉琢氣喘籲籲地跑到山下,撞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混亂的場面。

兩人對視一眼, 都顯得有幾分心虛。

“秋師兄,姜師兄!”有眼尖的弟子瞧見了二人,

“你們知道司首大人在何處麽?禁地的防禦法陣忽然被觸動,我們擔心……”

“無妨, 無妨,只是後山的野獸誤觸了結界,我和你們姜師兄已經去核實過了。”

秋聲缈裝作無事發生, 揮了揮手,“剩下的事務由我們來處理即可, 你們都回房休息吧,宵禁時間已過, 若是讓師尊瞧見,定要不悅了。”

搬出藺楚疏無疑是個極為有效的辦法,外出的弟子們很快作鳥獸散, 他等到衆人紛紛回了屋,才湊到姜玉琢耳邊說道:

“你确定沒有看錯,那個人是長明?”

就算當時醉酒未醒, 但他好歹也是元嬰以上修為,走到半路就留意到了身後不遠處,那道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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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夜間光線太差, 加之那人也有意隐藏行蹤,他才無法确定跟蹤者究竟是誰。

“我剛才趁亂去他房中探過了,沒人,”

姜玉琢搖搖頭,“墨刑司中并無外人,目前不知所蹤的只有他和師尊,那個人必然是他無疑。”

“可他為什麽要跟着我們去禁地?倘若單純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被師尊逮個正着也太慘了吧。”

秋聲缈吐了吐舌頭,他心底對周長明多少有些愧疚,畢竟若不是他吸引了藺楚疏的注意,自己和姜玉琢還不知會被怎樣責罰。

“或許,禁地中也有他不得不查探的秘密……”

兩人還在猜測,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喚:

“聲缈、玉琢,夜色已深,你們在殿外站着做什麽?”

屬于女子的聲線婉約端莊,娓娓動聽,他們回過神,毫不意外地迎上了殷想容含笑的眼眸。

她并非孤身前來,身後還跟着名眉眼狹長的青袍男子,秋聲缈一眼就認出他是玉坤司首岑禹洲,急忙拉着自家師弟敬禮:

“參見靈嬛仙尊、栖梧仙尊。”

“不必多禮,冒昧深夜打擾貴司,是與绛月仙尊有要事相商。”

岑禹洲笑得溫文:“不知可否勞煩你們引見?”

他甚少與墨刑司弟子打交道,不如殷想容那般知根知底,秋聲缈一時也摸不準他的脾性,只能打圓場:

“非常抱歉啊仙尊,師尊有要事在身,目前不在墨刑司內,恐怕難以現身相見。”

“哦,要事?”岑禹洲拉長了語調,

“是什麽要事,竟能讓他深夜離開墨刑司?要知道,這次夜間會面可是提前敲定過的,關乎朝露試的開展,何事能比它更重要?”

秋聲缈聽得臉色連變,一時想不出如何應對,急忙悄咪咪拽了拽姜玉琢的衣角。

後者立刻會意,拱手道:“回禀仙尊,師尊近日運功多有阻滞,恐是功力即将進階,深夜離開,想必也是為了及時調理。”

藺楚疏畢竟是朝音閣長老中修為最高者,也是未來最有希望沖擊大乘化境之人,倘若修煉出了任何岔子,後果确實極為嚴重。

岑禹洲于是也不再追究此事。

“如此也罷,今夜我與殷長老來此,正是為了查驗朝露試幻境所用的玄光寶鑒,既然藺長老不在,不如由你們二位帶領我們前去,如何?”

所謂玄光寶鑒,是用于構建幻境的媒介,朝露試前墨刑司會抓捕靈力低微的妖獸豢養,并會提前将它們投入幻境之中,供參賽者獵殺。

以往這些事務都是交給墨刑司全權負責的,其他司署不應過問,但鑒于魔心石之亂關系重大,對待本次朝露試更為謹慎,也算應當。

于是秋聲缈點頭稱是,和姜玉琢一道領着二人前往寶鑒存放處。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岑禹洲和殷想容終于逐一察驗完了七七四十九盞玄光寶鑒,确認一切準備妥當,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送走二人後秋聲缈勉強松了口氣,可想不到沒過多久,殷想容竟然又折返了回來。

“你們給我說實話,阿楚他到底在哪?是心魔又發作了麽?”

那人不安分的心魔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雖然事實很可能與修煉走岔無關,她還是無法放心。

秋聲缈知道瞞不過她,索性将今夜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坦白。

殷想容越聽越是黛眉緊鎖,後山禁地裏究竟有什麽,連她也不得而知。

更何況此刻聽上去,那裏或許與藺楚疏的心魔有着莫大的關聯。

“帶我去後山看看。”她沉聲道。

……

“這是最後一根引血管了,”

儲月熹将一根極細的軟管刺入藺楚疏手臂,“稍後你通過它們将精血引入周長明體內,同時操控着那股靈力與他的經脈融合,過程會有些痛苦,你可準備好了?”

藺楚疏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和周長明相對而坐,兩人都赤裎着上身,從胸口到小腹都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引血管。

光澤全無的霜昀古劍橫陳在兩人之間,他牽起周長明的一只手,輕輕放在劍柄處。

躺在掌心的手指蒼白冰涼,觸感卻是前所未有的真切,他忍不住微微攥緊,仿佛眼前這一點微末的希望,就是支撐他的全部力量。

接着他雷霆一掌擊在自己胸口。

鮮血沿着每一條引血管洶湧蔓延,轉眼間便注入了周長明體內,而藺楚疏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伸指點在他眉心,引導着靈力緩緩運轉。

這種不要命的做法看得儲月熹脊背發涼,有些不忍地側過頭去。

他當然知道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為他人引渡靈力有多痛苦。

更何況,周長明體內的任意一股力量都強大得過分,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反噬,必須忍耐着劇痛,灌注全部的心神。

冷汗從藺楚疏的鬓角、脖頸、後背浸出,光潔的肌理也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變得霜白。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刺目的猩紅卻在悄然消退。

他的目光如同冰水裏濯洗過的烈焰,純粹而灼熱,即使為了眼前這個人就此将自我焚燒殆盡,也是甘之如饴的。

內視視角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周長明的經脈在不斷吸收靈力的情況下逐漸變得堅韌。

那股屬于霜昀古劍的力量,由于已經與周長明的氣息融合,更是如魚得水,迅速融入經脈之中。

在他空蕩蕩的丹田氣海裏,逐漸凝聚為一枚金丹。

藺楚疏眼底浮現出一絲喜色。

內腑因為靈力消耗過度抽痛不止,他卻渾不在意,繼續牽引着古劍靈力與另外兩股力量抗衡。

與此同時,周長明慘白的臉也漸漸恢複了血色,胸膛開始微弱地起伏,曾經全無的生機,正在一點一滴地複原。

……

“弟弟……弟弟呢?”

虛無的死寂之中,周長明顫抖開口。

他撲到那張空蕩蕩的治療床前,床單平整毫無褶皺,根本不像睡過人的模樣。

是有人提前把弟弟轉移走了,還是鐘思遠從來就沒跟自己說實話?

“告訴我,本該躺在這裏治療的那個人在哪?”

他強忍着恐懼,一把攥住其中一名工作人員的衣領,“他已經腦死亡,只有靠腦電波刺激才可能活過來,你們把他帶到哪裏去了?”

可不論他怎麽聲嘶力竭地叫嚷,眼前那張扭曲的面孔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望不見底的旋渦深處,忽然湧現出兩點刺目的猩紅。

“……錯誤……強制清除……清除……”

工作人員忽然喃喃說道。

在他開口的同一瞬間,在場所有人臉部的旋渦中,都出現了兩點詭異的紅色。

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向周長明的位置圍攏。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周長明意識到不對勁,急忙松開了衣領向後退。與此同時,無數漆黑的觸手從他們臉部伸出,朝着他猛撲而來。

他剛閃身退到玻璃門後,下一刻觸手便狠狠擊打在玻璃上,堅硬的鋼化玻璃轉眼間化為灰黑的氣流,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不絕于耳。

這觸手竟然如此厲害,他心頭驚跳,轉頭望見電梯裏湧出了更多的人,立刻選擇了相對空蕩的消防通道。

體力在奔跑中急遽消耗,等到他抵達大廈樓下,已經臉紅氣喘,額上見汗。

然而不只是大廈中的工作人員出現了異常,街邊的路人見到他出現,也逐一亮起了紅光,帶着觸手撲向他的所在。

周長明只能往人流稀少的方向逃,不時拿路邊的防滑标志、路障等擋掉即将觸碰到自己的觸手。

但他的體力終究有極限,穿過了幾個街區後,不只是呼吸急促,連視野也模糊起來,熱血接連不斷地上湧,腳步都變得虛浮。

可是依舊不斷有人從街角沖出來,即使他反應足夠快,也難免被觸手抓到了衣角,腳下一個趔趄,失去了平衡。

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他狼狽地趴在地上,一時竟然爬不起來。

而就在此刻,一名路人已經奔到了周長明眼前。

好幾條漆黑的觸手從臉部的旋渦中伸出,裹着濃烈的腥氣,眨眼間直撲他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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