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千年百煉鋼一朝繞指柔
“那個……”
“？什麽？”
程軒禾看向一旁一臉糾結的年輕男孩。
“你好，我叫蘇南…那個，你是我們龍哥的…男朋友？”
蘇南的表情實在是太複雜了，程軒禾一時看不出他是什麽意思。剛才大客廳裏的情況程軒禾還沒來及想清楚，蘇南就站起來說要準備茶點給大家，然後程軒禾就自告奮勇跟着來了……因為沈龍的臉色實在是不大好，他可從沒見過沈龍那麽嚴肅吓人的表情…
而且他覺得，沈龍大概也會有話跟朋友們說吧…果然他走的時候沈龍也沒攔着叫他留下。
“是。你好，我叫程軒禾。”程軒禾向蘇南笑着伸出手。
蘇南一邊猛擺手一邊抻着頭張望走廊那邊，輕輕拉着程軒禾袖口把人拽進了廚房裏。
“龍哥那人想也知道一定是占有欲超級強的alpha，這時候咱們還是保持距離吧……”蘇南說着，在廚房裏忙開了，拿出一套漂亮的茶具泡上了紅茶。
程軒禾看着這個瘦高個兒的alpha一臉驚恐地說着沈龍一邊往歐式雕花茶壺裏倒開水，覺得…很違和…
蘇南長得白淨，一張娃娃臉很顯小，或許他年齡本來就很小。但是，他又确确實實是個alpha，不論他泡出來的紅茶有多香，不論他的動作娴熟得多麽像個家庭主夫，程軒禾的鼻子告訴他，這是個alpha無誤……
“沈龍，是你們的大哥？”程軒禾接過蘇南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點心盒子，問道。
“嗯。他在我們幾個裏面最大，也是我們的隊長。我是老幺兒，大哥們都叫我幺兒。”蘇南從櫥櫃裏拿出小碟子，擺在大托盤上。
“哦…那，沈龍他，平時經常這樣？…這麽…兇？”程軒禾試探着問道。
蘇南一臉你不是吧的表情看着程軒禾，“龍哥從來在我們面前都是這樣的啊，不茍言笑的啊。這還不是最兇的呢…”蘇南像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一般打了個冷戰，接着說，“龍哥在部隊經常幫忙調教新兵，還都是些不好整的刺頭兵才輪到被龍哥管教呢，他一露面新兵連就是冰河世紀了……不過龍哥對我們很好的，從沒罵過我們。”
“那…”程軒禾擺好幾塊曲奇餅，擡頭想問些什麽…
“啊！不對！龍哥昨天把小五給卷了！……”蘇南慢動作轉過頭，眺望大客廳的方向，“嫂子…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小五默哀十分鐘啊…”
“……”程軒禾被蘇南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我們快點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救個場什麽的。”程軒禾一邊笑着說道，一邊端起了放點心的托盤。
蘇南看着程軒禾溫和的笑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還沒八卦一下呢好像…明明這麽好的機會啊…
但他也只楞了一下就回過神來應道：“啊啊，好。走吧。”說着也端起盛着茶壺茶杯的托盤，跟着程軒禾後面走出去了…
不過，兩個人推開大客廳厚重的紅木門之後，并沒有看到什麽慘不忍睹的景象。
旗袍美女一臉笑地迎上兩人，如果忽略沒調整過來的面部僵硬的話，一切都很美好。
“你好！程哥，我叫吳禦，我是老三，你就叫我三妹吧~來來來，我來拿~”老三很快調整好表情，露出花枝招展的笑，搶着接過程軒禾手裏的大托盤。
小五跟着走過來拉着程軒禾坐到了沈龍邊上。
這間過分寬敞的客廳布置很是複古。花紋繁複的深棕色厚毛地毯，看起來材質上乘；沙發是木制歐式造型，柔軟的厚墊外是深紫色繁花似錦圖案的華麗面料；茶幾也是木制，程軒禾不懂什麽珍貴的木材種類或者那些精致的雕花，但就是覺得很有味道。這裏的家具擺設讓人感到一種民國時期富商軍閥家的奢華氣息。
程軒禾轉頭看沈龍。沈龍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冷，正端坐在他身邊。
對面的大沙發上坐了四個人，都微垂着頭從各個角度偷眼看他呢。旁邊還有個大方凳，也坐着一個人，這人倒是自在些，已經拿起茶杯喝茶了。
蘇南放好東西就站到對面的沙發旁邊，低着頭拉了拉坐在邊上的那人的衣服，示意他收回打量的目光。老三和小五依舊一臉笑呵呵的，戳在茶幾邊上罰站，也不敢往沈龍這張沙發上坐，眼看着兩人就快笑不出來了。
屋子裏很靜，沒有人說話。程軒禾覺得他可以理解蘇南說的那個新兵營的“冰河世紀”了……
“這茶很香，你手藝很棒啊！”他對蘇南笑笑，一手端起一只小巧茶杯，遞給沈龍，“你嘗嘗。”另一只手又給自己端起一杯。
沈龍見狀便接過了遞給他的那一杯，喝了起來。
程軒禾也低頭喝着茶，他是真的覺得這茶很香，他想跟蘇南學一學了，那些曲奇和點心看起來也是自制的，好像也很好吃的樣子……
沈龍喝紅茶？
老大會喝這種東西嗎？
……我們的三觀裏沒有這個認知。
潛虎的隊員表示被驚到了。
那兩個人渾然不知在場其他人心底裏的震撼。
沈龍喝了兩口茶，擡眼看了看這幾個人。
“說話。”他說道。
幾個人趕忙收拾好自己碎了一地渣渣的三觀認知，一個個地做了簡明扼要的自我介紹。
“嫂子好，我行二，許翼。”坐在靠邊挨着蘇南的年輕alpha說。
“嫂子好，我老六，蔣刃。”
“嫂子好，我老七，韓柯。”
“嫂子好，我老八，金銘魯。”坐在大沙發的四個人按着從右到左的順序一個接一個地說。
“……程哥…好，”方凳上坐着的那位以一種無奈的目光掃了一眼那幾個，“我老四，馮正乾。”
“……你們好，我叫程軒禾，叫我小程就好了…”程軒禾和善地笑着，其實心裏別扭極了，努力告訴自己他們幾個就是一個接着一個地叫順嘴了…不是故意的…嫂子什麽的…他們一定不是故意的…
四人組瞥到了沈龍看着他們的、标志性的、淡淡的、眼神，小心髒一齊抖了抖，不明所以中。
小五摸摸自己的膽子，發話了：“程、程哥，快嘗嘗我們幺兒做的點心吧，可好吃了，呵呵呵~”笑得依舊谄媚得很。
程軒禾從善如流，拿起了一塊吃。他感覺大家全都盯着他看，饒是他自進了這門開始一直挺處變不驚的，這時候也有點受不住了，被一群alpha這樣看着實在感覺不怎麽好…而且他能感應到沈龍的心情，沈龍大概真的是有點生氣，這會兒了還身體緊繃着沒有放松。
于是，大家就看到，他們的老大，被握住了放在膝上的手，轉過頭面目溫柔地看着他的omega，然後又低下頭咬了一口遞到嘴邊的一塊曲奇餅……
老幺閃亮着一雙眼，微張着嘴看傻了。
老三覺得自己今天的高跟鞋有點太高了…
“…這特麽就叫、百煉鋼、繞指柔啊…”小五…不自知地把內心想法念叨出來了……
其他幾位還沒總結出自己心裏對這美好畫面的看法，就聽到了小五這句話，紛紛在心裏“叮”地一聲亮起一只小燈…外加第n次給小五點根蠟燭…
沈龍看着程軒禾停頓的動作，和微紅的耳根，臉上露出了些笑意，心裏一陣癢——他的軒禾，總是會時不時地做這麽可愛的事兒，讓他恨不得把這寶貝按在懷裏…
至于小五的話，這兩位大概都沒聽見吧……
不管怎麽說，沈龍這一點點笑意讓大家都松了口氣，氣氛不複一開始的凝滞了。
程軒禾很快回過神來，對于自己在沈龍這裏總是失控做出不尋常的舉動或者說錯話之類的…已經漸漸習慣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看着這一屋子人色彩缤紛的臉，一時覺得很有趣。
“那麽，房子的裝修是你們來負責嗎？”他良善地開玩笑說道。
“沒問題！程哥！我父親就是幹裝修的，我都會！鋪地板刷牆面都交給我！”
說話的是老八金銘魯，膀大腰圓性格豪放的北方糙漢子咧開嘴一笑，一揮手重重拍了下坐在方凳上的馮正乾，“老四會木工，活精手巧，給龍哥打套家具沒問題！”
馮正乾被拍的一下子差點沒坐住，險險沒讓手裏的茶杯飛出去。
程軒禾一怔，沒想到他開玩笑放松氣氛的話能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們明擺着不是裝修隊啊…這也行？他扭頭看向沈龍。
沈龍面無表情看向小五，“闫都。”
老大都叫他名字了…闫都腿肚子快轉筋了，腸子早就已經悔青了。
程軒禾不厚道地笑出來了，主要是小五這人太喜感了，面部表情超級豐富，心裏想的全寫臉上了。
“得了龍哥，您別吓唬小五了~咱們哥們兒幾個十項全能！裝個房子還搞不定嗎~包您滿意~”老三總是在這種時候出聲拯救小五，獲得小五感激的小眼神一枚，被老三斜眼一個“你也得了吧~”的眼神又打蔫了。
沈龍沒說話，他倒是知道老八家裏是幹這個的，老八還小還沒進部隊的時候就是跟着他爸四處幹活的。他詢問地看向老八，老八一拍胸脯說沒問題。
老幺拍了拍老二許翼的肩膀，說道：“設計之類的事情可以交給小翼，程哥你可以跟他說說你想要什麽樣的房子，他對建築設計比較感興趣，自學得還不錯呢。”他笑着說道，“至于我，就負責電路排線之類的活兒吧。”
程軒禾聽得一愣一愣的，“謝謝…”他趕忙道謝，又想起來轉頭看着沈龍。
沈龍點點頭。
程軒禾得到沈龍首肯，便不客氣地開心笑着說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之後的時間程軒禾就跟蘇南許翼坐在一起聊天。
這兩個年輕的大男孩才十九歲，雖然是alpha，但都是難得和善好相處的人。許翼還顯得寡言一些，但聊了幾句話熟悉了話就漸漸多了。蘇南很是開朗随和，長得又一臉天真相，簡直就是鄰家好弟弟的形象。
這邊三個人坐在靠窗的小沙發上聊着，那邊的幾個人也都落座，談起了正事。
程軒禾不在跟前，幾個兄弟們看着老大沒有表情的表情，都在心裏敲起了小鼓。
沈龍卻是沒說什麽，好似剛一進門時那噌噌噌的火氣都滅了。
“老三。”沈龍叫了聲吳禦，示意她說明他們幾人的現狀。
吳禦在心裏嘆了口氣，龍哥為什麽生氣她簡直是太清楚了。不過龍哥也不愧是他們的老大，公私一向分得清，具備一名精英軍人嚴謹、理智的優秀品質。不像他們幾個，總是知道如何從各個方面拱起老大的火氣……
“這地方是戴司令給我們幾個的宿舍，我們以後就拿這兒當據點了。這地方遠離市區，人煙不勝，這個老宅附近前幾年拆遷現在也沒有太多民房了，有也多是外地來的打工人員，這地方很安全。我是房主。”吳禦開始跟沈龍說明情況，“我對外的身份依舊是一個嫁了外國人如今回國守寡的有錢夫人，東城區風巷院老板。”
風巷院是一個秦都聞名的高級會所，前任的老板就是老三的母親。現在老三是對外的老板，但是真正負責商業運作的是雙槍老四馮正乾，而這樣的地方古往今來都是情報交流收集的最佳場所，于是小五闫都又在暗地裏監視掌控，負責什麽消息從這個地方流出，什麽消息在這裏銷聲匿跡…
沈龍點點頭，示意老三繼續說。
“目前沒有什麽任務。老樣子，依舊是保留龍哥你的隐藏身份，我們各自的對外身份都繼續運作。我負責公關，老八、老七、老六是我的保镖，老四負責商財，小五負責暗處。幺兒和老二負責後勤，他倆着戴老安排正在執行對秦都軍整事件的資料全面整理和拉網深入調查。”
老三說完就看向沈龍，欲言又止。其他幾人也是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
“戴司令應該都把資料交給你們了，我就不廢話了。”沈龍看着兄弟們這樣的表情，正色道，“咱們從現在起的任務就是徹底翻查軍整的一系列事件，這是個長期任務，很快幺兒和老二調查出朱家與國外通訊的證據，我們很有可能就要出國執行任務了。不管我在這個事件中是什麽位置，對你們來說，這都是我們潛虎的一個任務而已。”
“我們離開軍部更要牢記自己的身份。”沈龍強調。
幾個人紛紛答是，也都認真起來了。
“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小五，我給你一個警告。”沈龍盯着小五說道，“這裏再安全也不是程軒禾該來的地方，至少現在還不行。你們都記住了，适當的放松可以有，但不要輕視這個任務，都給我把弦繃起來。”
老四皺了皺了眉看向沈龍…讓沈龍這樣強調要重視的任務實在是不多……
沈龍自然是看見了老四的表情，接着說：“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朱家人做事沒有什麽原則，他們手上的鮮血太多，不單有很多我們的同志被害，更有無辜的人。都回去好好地把資料看看。”
“老大放心吧。”小五總算是拿出了正經的樣子。
沈龍點點頭。他拿小五的活寶性子沒法，但小五在正事上從不出差錯，他不擔心。
沈龍繼續道：“老三，跟戴司令保持聯系，何氏的動向也時刻關注。有任務、有情況第一時間召集大夥。”
吳禦點頭應是。
“其他人各司其職，保持待命。別玩瘋了。”沈龍眼風挨個掃過每一個人，最後看向老四馮正乾，“盯着點，有什麽事情需要上報我，随時聯系。”
馮正乾是除了沈龍之外性子最沉穩老成的一個，一直負責組織的“風紀”以及“思想”問題。他也點頭表示領命。
幾個人又說了一陣近期的安排，正事兒就算是交代妥了。
沈龍側身轉頭看着靠窗坐在一起在園桌上寫寫畫畫聊得興起的三個人，漸漸放松下來。
老六老七老八已經又湊到一起打游戲去了。
小五、老三和老四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五眼珠一轉，呵呵一笑，說道：“老大，放心吧，您的人在這兒只有玩得開心，別的事兒一點兒不會有的。”再說了我也不會做那沒分寸的事啊…小五內心為自己鳴不平。
沈龍沒接話。
老三撇嘴白了小五一眼：“你個二愣子，屁都不懂！咱們天天打打殺殺的，程哥是個普通人，跟咱們攙和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事兒？我要是龍哥我把你切了的心都有了！”
老四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餅幹，跟着說道：“咱們是‘這個’世界的人，龍哥哪能讓自己的人因為他的原因也跟着一腳踏進來啊……”
他說着，看向沈龍專注的側臉，“不過照我看，咱們龍哥是真陷進去了……我就說龍哥怎麽可能是性冷淡什麽的…只是沒碰到對的人罷了。”
沈龍這時已經站起身了，他走到他的omega身後，把手搭在那人肩上。
Omega跟新朋友聊自己的新家正聊得開心，一回頭望見自己的alpha，臉上一瞬就露出了更深的笑意，眼裏寫着滿滿的喜悅與傾慕愛意。
這個omega清秀俊朗的五官配上如春風和煦般的笑容，在夕陽映照下，竟有着隐隐驚豔的美。
而他身後站着的挺拔英氣的alpha，臉上的溫柔寵溺自然流露，深黑色的眼眸裏盛着深深愛意。他一只手撫上愛人染上落日暖光的柔軟黑發，微微俯下身，卻似是極力忍耐般，僅在笑容明媚的omega的額上，落下輕柔而克制的一個吻……
老四馮正乾一挑眉，對着已經看愣了的老三和小五笑着說道：“這不，千年百煉鋼，一朝繞指柔。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