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游龍》 (1)
一把折扇輕搖,更顯出持扇人的風流性情。一身青藍絲緞的衣衫,走路帶風揭起下擺,此人滿面笑容,想來心情是非常好。眼神四處望,看大街上人民繁忙的景象猶為熱鬧,不禁咧嘴一笑。和身旁學問甚高的老者聊上幾句,又為民間繁榮大笑幾聲,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尊貴豪爽之氣!
此人便是當今乾隆皇帝,微服先至杭州體察民情,後面跟着禦前侍衛劉勝武、太監總管賈仁、禦前答應吉兒、朝中重臣曹義忠,已扮成家丁、丫鬟和先生。
五人一行也算浩浩蕩蕩,引來不少日人側目。
“四爺,您看這杭州,除了獨霸一方的‘谷’家船業,大多書人男耕女織,日子多紅火!”曹義忠曹先生蒼老的聲音說道。
“唉,那也是托當今皇上洪福!皇上英明聖武,治理國家風調雨順,邊境太平,朝內朝綱穩固,自然日子紅火!”賈仁油腔滑調讨好道:“您說對不對,四爺?”
“哼,阿谀奉承!”四爺——乾隆一拍扇子,狀似不悅。
“都是你!多嘴!”丫鬟吉兒打他一下,“這下四爺不高興了!”
“你啊!”劉勝武也指着他。
“我哪兒說錯了?”無辜地思前想後,賈仁大叫:“等等我!”
‘龍鳳酒樓’是全縣最有名的酒樓,不僅因大廚的手藝一絕,店內夥計待客有禮更是人們慕名而來的主要原因。平日已高棚滿座,近日又因皇上游船杭州,為一睹聖容而來的人更多了,店主不得不包下左右的樓舍擴展店面。
“爺,五位裏邊請。”跑堂的人大聲喊,“貴客到——樓上雅座!”
‘龍鳳酒樓’好也好在位置上,臨着西湖,在二層一望,西湖美景便盡收眼底。
“地靈人傑啊!”四爺感慨而嘆。
“四爺,您坐!”曹先生待乾隆先坐才敢落座,自古的規矩,天子面前哪有臣子的座?自是出了宮,也有先後之分。
茶壺茶碗都擺上,點上幾個特色菜,五個人随聊随吃起來。
不多久,樓下吵嚷聲來到了樓上,一個很粗俗的漢子搖着扇子,帶領着一幫人氣勢兇兇地闖進來,要了菜就吃拿了酒就喝,分文不給要走人。酒樓老板和領頭人理論起來。
“這位爺,本店是小本生意,還得請您多照應着,您這吃飯不給錢,我們怎麽活得下去!”老板低聲下氣地,不想這皇帝臨幸之際把事鬧大。
“我管你怎麽活!去!也不看看老子是誰,敢給老子要錢!不想幹了是不是?”漢子一臉的蠻橫,身後的黨羽更是個個兇神惡剎,卷起衣袖要打人的樣子。“老子吃飯從來不給錢,不服?你不信看看,在坐的誰敢吭一聲!”
如他所言,在做客人均不想惹事上身,無人答聲。劉勝武看不過,便要出手,剛站起身就被四爺按下,使個眼色讓他別暴露身份。劉勝武只好乖乖做下,肚子中有氣。
就這會兒,坐在偏角上的一位好似文人秀才的公子‘咳、咳’的咳嗽起來。在衆人看,這擺明了是找茬,和那漢子作對。再瞧吭聲的公子,相貌清秀,像個柔弱的文人書生,都為他捏了把冷汗。
“臭小子,你咳個屁!”丢了面子,漢子十分惱怒。
“那個……近日身體不适,喉嚨比較痛。”說完還用力咳幾聲,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痛個屁!你小子成心和老子對上了!你不曉得老子是誰嗎!”
“晚生見淺,不曉您老人家是?”禮貌性地作了個揖。
“聽好了,老子是杭州知縣!”漢子大拇指一挑,非常神氣。
“哦,老爺!”他并不怎麽在意。
“…的兒子…”漢子又補充道。
“哦,公子!”肯定還有下文。
“…的朋友!”一句話完整地說完了。
“哦,什麽玩意兒!”此話順口一出,漢子的臉都綠了,在坐客人大笑不止。
“放屁!”漢子擡手打過來。
只見那書生端起酒杯抵住了漢子的重拳,臉上依然笑着:“手是用來端杯飲酒的,與其打我,不如喝杯酒吧!”嘴上這麽說,暗裏還嘀咕:“杭州知縣的兒子的朋友會放屁,一定是吃霸王餐吃多了!”其音量大得幾乎是用喊的。
衆人又是一陣嘩笑。
真是有趣的人,膽大!四爺感到好奇。
老板一見漢子又要打,連忙出來勸說:“周公子,您少說兩句吧!這位爺,您坐着,這頓飯小店請您的還不行嗎!”
“不成!”漢子看周公子一臉笑意,越看越氣,“今兒我算和你耗上了!不揍你一頓,你不知老子是誰!”
“打?”周公子笑意更深,似是胸有成竹。“你不問問誰不願意?”
“不願意?誰敢不願意!誰敢吭……”話還沒說完,就聽又有人在咳嗽。“咳——恩!”不是周公子,誰啊?旁邊閑着的四爺!
一看四爺都知聲了,劉勝武、吉兒等四人也接二連三地咳個不停。
“咳咳咳,這嗓子怎麽不舒服啊?咳咳!”
“咳!就是奇了,怎地今兒的嗓子這麽不适?您說是吧,曹先生!”
“古人雲:‘病從口入’,想必是吃了什麽吃不得的東西!”曹義忠捋着花白的胡須。
“也幸許,是聽見了什麽不好消化的事兒,鬧得胃口不好!您說是吧,四爺?”吉兒插嘴道。
“你們!”漢子大怒,“兄弟們,上!”
一群人打成一團。
劉勝武是禦前侍衛,功夫好得自然是不用說;不太會把勢的賈仁也加入其中,不時被揍個一兩拳;吉兒和曹義忠不懂武功,自是躲得遠遠的。
爺站在旁邊看着,有人打過來就用折扇揮幾下,沒他的事就搖扇子一旁觀看,也樂得輕松。
樓上的人全躲打架跑樓下去了,除了四爺一行五人,只剩那位正樂得自在的周公子坐那了。好象沒事人般,笑着吃自己的菜喝自己的酒,再把眼前的混亂當戲看,不亦樂乎!
那個書生……四爺走過去,“兄臺,可否共飲?”
周公子看他一眼,沒出聲、徑自吃菜,四爺只好厚着臉皮,不請自坐,自斟自飲。
打鬥結束,店裏的東西也碎得差不多了。
吃完飯,周公子抛下一句:“帳他付!”轉身便一走了之。
“四爺,這人怎麽這樣拽!好象他能似的,人可都是我們解決的唉!”想來就氣,他賈仁還挨了幾拳呢!
“唉!所謂真正有能耐的人,并不在拳頭上!”曹義忠注意到,“你沒發覺他一直坐着沒動嗎?這樣的人,如果有幸結識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可不是能人嘛!四爺苦笑,自始至終人家連正眼都沒瞧過他一眼,自己卻自讨沒趣硬往前湊。有人打過來,他幫忙收拾,人家連動也沒動一下,照樣吃肉喝酒,根本不在意!竟有人不将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真乃“能人!能人啊!哈哈哈!”笑着出了龍鳳酒樓。
“四爺,四爺!”付了賠償,吉兒等人跟上前。
西湖陽光明媚,綠水碧波,景色怡人,游客不覺中已走過了半天。四爺一行人忙着找下榻的客棧,在大街上瞎轉,看到不遠出又出了亂子。
“四爺,我們過去看看吧!”
擠入人群,便見在酒樓碰到的周公子和自稱‘知縣兒子的朋友’的漢子對持。周公子一改笑臉,蹩着眉,看樣子對漢子和他身後的兄弟頗為頭痛。
“四爺,要出手嗎?”劉勝武路見不平的毛病有來了。
“不,看着!”四爺折扇一展,很有興趣地注視着局勢。
只見周公子自路邊攤撿了根過長的繩子,把漢子等人圈到裏邊,躲閃之際已将這幾個人捆綁成串,交與官府差役。這等利落的身手,使得人們連聲稱‘好’,曹義忠也贊嘆:“真乃能人也!”
處理好雜事,周公子便揚長而去。四爺趕上前抓住了他,“兄臺,兩次相遇真是有緣,可否報個名姓,不負相識一場!”他的手很粗糙,但好象細了一點。
“問別人名字前不說自己名姓嗎?”周公子瞪着被抓的手,反問一句。
“是在下疏忽!”四爺放開他的手,以免産生更多绮想,把‘他’當成‘她’“在下姓愛,排行老四,人稱四爺。”
“愛四爺。”周公子施禮。
“唉!劉勝武,我聽着不對唉!”賈仁皺着眉小聲道,“兩個大老爺們兒一個勁兒地‘愛四爺’‘愛四爺’,你覺不覺很詭異?”
“得了吧你!”吉兒解釋道:“咱們爺姓‘愛’,排行第四,不叫‘愛四爺’叫什麽?”
“吉兒,話是這麽說沒錯啊!可我就覺得怪怪的!”賈仁揉揉被她打痛的頭。
“哪裏怪啊?”
“說不出來,”賈仁也納悶,“我就覺得怪!”
“我也覺得怪怪的唉!”劉勝武插嘴,似有學問的搓着下巴。
“哪裏怪!你們兩個,杞人憂天!”
“唉~我姓賈,不姓杞!”賈仁辯道。
“我姓劉,也不姓杞!”劉勝武跟着參合。
“你們兩個!”吉兒和他們兩個鬧玩,都沒聽清周公子自報名諱:
“周笑天!”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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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降,周府內忙忙碌碌,沒半但停歇,為迎接皇帝嗎?不對,是找一天不見人影的‘周笑天’大小姐!
“找到了嗎?”“沒有!”這類答案比比皆是。
百忙之中偷得一閑,谷名端詳一張寫有字的紙,算是周天曉的留書吧,神情滿是無奈。搖搖頭,派菊告訴周嘯天不用找了,‘周笑天’已不在府內,到時候她自然會回來,讓大家歇息吧。
接到菊傳谷名的話,周嘯天和周迩來找谷名。“谷兄弟,你知道小天在哪兒嗎?她有告訴一聲吧?”開口的是周嘯天。
“不知道。”谷名如實回答,“她沒告訴我!”
“你不知道,她沒告訴你!谷名,那怎麽不讓我們找了?”周迩接過谷名遞過來的‘周笑天’的留書,一看,啧~~!這是什麽玩意兒!
周嘯天也拿過來看,其中內容是這樣寫的,如果那叫‘寫’的話:
‘……,……。^0^’
挑挑眉,周嘯天自知學問尚淺,不懂小妹如此深奧文筆,便問谷名:“這……寫什麽?”谷名既然有話不找,就應該看得懂‘周笑天’自家的另類文字。
“因為諸此理由,所以她出去了!”谷名指指落款的笑臉,“周笑天!”憑他的直覺,這點、點、點是這麽解釋的,再具體些他也說不準。
這說了和沒說有麽兩樣!周迩白他一眼,這種解釋他也說得出來!
“的确像小天的口氣!”把留書放下,周嘯天只有搖頭,無話可說。“只能等她回來了!”
話音剛落,家丁來報:“小姐回來了!”
“小天回來了?她在哪裏?”總算回來了,真急人!
“她在‘地’閣!”不待家丁回答,谷名已說出周天曉所在地,且飛奔而去。
看谷名先行去了‘地’閣,周迩又問家丁:“小姐人在哪兒?‘地’閣嗎?”
“是的!小姐在‘地’閣用飯。”家丁的回答引起他的懷疑,看看大哥,他也很奇怪——谷名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真的在‘地’閣!
看她悠閑吃飯的樣子,想來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失蹤惹出多大的亂子!急得周府上下雞飛狗跳,除了為皇上駕臨忙碌還要忙着找她,真會添亂!谷名經過周迩整天在他耳邊‘碎碎念’,說周天曉的種種‘英雄劣事’,總結出一句至理名言:‘哪裏最亂,哪裏就會有周天曉的出現;哪裏有周天曉,哪裏就有亂子出現!’歸根就底--周天曉就是禍亂的源泉!
“去準備一碗冰蓮子!”谷名向身邊的梅吩咐道,他想她飯後會想喝點的。
“你們來了!”周天曉慢吞吞地吃着,看谷名、周迩和周嘯天臉色異常‘燦爛’地向她走來。
“姐,你真的很會添亂耶!還留下一封很亂的遺書!”周天曉的失蹤,可害慘了他周迩,丢下醉仙樓的小娘子,忙裏忙外地找她這個根本不可能丢的人!
“臭小子,那叫‘留書’!什麽‘遺書’!害你姐我早死啊!”夾起一筷子菜堵住他的嘴巴。
“小天,女兒家說話不能這樣!”外傳溫柔漂亮的周家小姐怎麽可能出口成‘髒’嘛!實際上,自‘周笑天’手臂受傷之後,周嘯天就有段時間沒聽她說過髒話了。
“恩~!”無奈輕恩一聲,随即裝做一副乖巧的模樣,“大哥教訓的是,小妹定當緊記在心!”怎樣,夠淑女吧?
周嘯天點頭,對小妹的表現--或是稱之為表演,甚為滿意。
“哼!”坐在一旁的周迩不屑的哼一聲,轉得有夠快!
而谷名也反射性地捂着臉,內心滿是贊嘆。不知為什麽,反正他就是知道她在演!“在外面玩得很愉快吧?”
“是的!”從她笑盈盈的臉上就能看出來,“我今天認識一個人!”
“什麽人?”
“神秘人!”周天曉喝下谷名端給她的冰蓮子湯,突覺得涼快極了。不愧是她雙胞胎的弟弟,即使喪失記憶也能了解她心裏想的。
“神秘人?”得到這種答案,周嘯天臉色一沉,道:“小天,現今杭州龍蛇混雜,為皇上而來的人目的可不是光為了看!你一個姑娘,又未涉及江湖,交朋友時不得不防!”萬一那人是來殺皇上的刺客,她這一交,可把自己的命一并交上了!
“放心吧,大哥,他不是什麽壞人!”根據她‘言情小說通周天曉’的肯定,他不是壞人!
“那他是幹什麽的,他告訴你了?”他這個妹妹,一天到晚讓他擔心死。
“神秘人!”他是當今乾隆帝!
又是這種回答!三個人一起仰天長嘆。
“對了,我明天跟人有約出去一下!”周天曉嘴饞地夾塊肉放進嘴裏。
“那個神秘人?”周迩斜她一眼。有人約她就去,她有這麽好騙嗎?
“恩,是他!”嘴裏的肉還沒吃完,伸手又夾一塊。
“小天,你一個姑娘家,別随便和陌生人來往,再說明天皇上游湖,你不想見皇上龍顏嗎?”
“早就見過了,不,是早就想見了!所以我和他約在西湖涼亭,順便一睹皇上的英姿!”今天認識的就是皇上,明天約的也是皇上,皇上不就在她身邊嘛!“到時我會去碼頭找你們的,把他介紹給你們認識!”抹抹嘴,周天曉吃完要回房,谷名跟了上去。
“你在搞什麽鬼?”谷名在她耳邊說,為什麽他有種上當的感覺?
“沒有啊!”雙胞胎的悲哀,沒有隐私權!
“沒有嗎?”谷名望着周天曉的背影,他寧願相信自己心裏想的,也不信她嘴上說的!“菊、竹,你們跟在後面保護周小姐!”思考半天,又加一句:“千萬不要被她發現,否則後果自負。”
“是!”菊和竹納悶,‘不要被她發現’?被她發現會死啊?
“嘯天,我已經派人保護她了,你別擔心!”谷名拍拍周嘯天的肩,後者則是一臉苦容。
“谷兄弟,小妹還沒過門就給你添麻煩,真不好意思!”
“沒關系!”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她是這麽說的;就算她是個禍害,他們也是連着的,管它麻煩還是禍亂,他認了!
“皇上臨幸在即,小天又亂跑,周太也不知哪兒去了,已好幾天沒有回來了,怎麽這麽亂!”哦,他的頭啊,又在痛了!
“哈咻!”四爺揉揉發酸的鼻子,誰說他!
“萬歲爺,天晚了夜涼,早休息吧!”吉兒為他披晚上衣服,退至一邊。
“我還不困,哦,你們先去休息吧!”四爺翻着詩集,不在意地擺擺手,“這裏不是宮裏,那些規矩都免了,去休息吧!”
“謝皇上!”賈仁高興地謝恩,轉身要回去睡覺,還沒走出三步,便被勝武和吉兒K回來。“白癡啊你,主子還沒睡,哪輪得到你!”
“可是皇上說……”他的頭被打得好痛!
“笨!”又一拳,“說你笨你還真笨!待着!”
幾個人沒一個敢下去休息,都守在旁邊,看四爺拿着書本發呆。
觀察細微的曹先生來到四爺身側:“皇上,可是為白天結識的周公子在煩心?”自和周笑天分手後,四爺就一直魂不附體,現在想的肯定是他,但為什麽呢?
“曹先生,”四爺看了他一眼,像在喃喃自語道:“周笑天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衆人聽了,皆奇怪。周笑天當然是個男的!雖然長得有點文弱,但他那身材、打鬥那架勢,言行舉止都具有男子氣,沒半點姑娘家的做作,這樣的‘周笑天’分明是個男人!四爺怎麽會看走眼?!
“皇上何出此言?”是因為周公子長相文弱嗎?
“我抓……”沒待四爺說完,賈仁自作聰明地搶話:“是不是皇上抓到他哪兒了?”随說,兩手還色色地作勢向吉兒胸前抓去。
“去死啦!”吉兒胳膊肘子使足了力氣向後一拐,撞向賈仁的肚子,就在賈仁吃痛彎腰之際,頭上又傳來勝武的當頭棒喝:“嘭!”--他徹底完了!
不知是因賈仁打斷他說話而生氣,還是看他們整天打鬧而無奈,四爺搖搖頭,看來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的大有人在呢!這幾個家夥在這裏亂打亂鬧,擺明了沒把他當回事兒,肆意妄為!
“你們幾個吵什麽!在皇上面前還敢放肆,沒大沒小!”吉兒三人經曹先生一吼,全靜了下來,寒顫顫偷瞄高高在上的萬歲爺。
一挑眉,四爺相信自己的威風再次敗倒在臣下手裏,曹先生都‘替’他說話了。堂堂天子哪用得着人‘替’他說話,搶他的風頭!四爺對此非常的不滿。眯着眼,可那往牆角縮的三個人--吉兒、勝武和賈仁,慵懶而帶有威嚴的聲音說:“你們……打完了?”
“是…是…”牆角快擠塌了!
“那……”完了!萬歲爺要重罰了!三個人冷汗滿身,卻不料四爺不理他們,只對曹先生道:“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他才沒閑功夫去理他們!
呼!‘重生’的三人深呼一口氣,萬歲爺今天心情好,不然他們的小命就完了!謝天謝地!
“說您抓到周公子……”曹先生看向四爺。
“對,我抓到‘他’的胸,啊,錯了!”都是賈仁那臭小子的事,把他也拐了!“手!我抓的是‘他’的手!手!”
“手!是手!”除四爺外,都一副‘不用說、大家心知肚明’的樣子。
“我抓‘他’的手,覺得小了些。”但粗得很。這根本不成為疑點,是他的直覺懷疑。
“皇上,這…大概人家就是這麽長得吧!”手骨小是發育問題,女人有手大腳大的,男人也有手小腳小的!只憑手的大小,就斷定別人的性別,還不如‘一窺究竟’來的确切。
“與其說是萬歲爺懷疑,不如說是萬歲爺希望吶!”賈仁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四爺有聽到。
“沒、沒什麽!”
還沒什麽!聲音這麽大,生怕別人聽不見!四爺白賈仁一眼,繼續陷入沉思。
看樣子,四爺對周公子還真是非常在意呢!曹先生腦筋一動,獻計道:“皇上,您不是約周公子明日西湖涼亭一聚?依臣看這麽辦!”
三
跑了哦!
看着周天曉穿着一身男裝從周府後門溜走,谷名雙臂環胸,對在一旁待命的侍衛道:“菊、竹,拜托你們了!小心點!”
“是!”兩人的身影跟了上去。
西湖上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凡以龍旗高懸的都是乘載皇親貴族的‘谷’家船只。甲板上,穿着高貴華麗的嫔妃們濃妝豔抹,薄紗的衣服透着亮,讓人一看便不願移開眼睛。其中,倍受皇上寵愛的寧妃和雪姝妃,兩個完全不同的絕世美人更使人傾慕。
出身書香門第的寧妃,善通吟詩作對、書畫撫琴,相貌美自然不用說,渾身散發出一股與生具來的尊貴氣息,溫柔的輕笑更能奪人耳目。因為寧妃的身體柔弱,以至大多時間困于宮中府內,外出游玩的機會非常少,今次得聖意恩寵伴駕出游,心裏高興、臉上也多了份紅潤。即使如此,在她身後的宮女侍衛也比其他妃子多了一倍,讓她有些窩心。皇上對她太好了!寧妃的溫柔賢淑、善解人意正是乾隆對她寵愛有加的原因!
與寧妃不同。父親是殺場猛将,又是朝中元老重臣的雪姝妃,是位高傲亮麗的冷美人。稱她‘冷’,并不代表她不笑,相反的,她常笑!對皇上笑,那是高興那是崇拜;對其他人,那笑可就帶了些許不屑和鄙夷!因為她好動,乾隆就命人在一棵大樹上裝了秋千,供她玩樂,而她對于這些賞賜也不過狀似高興地一笑。雪姝妃未出閣前雖在家不習武,卻是個出了名的‘惹不起’。氣質沉穩、做事幹脆的雪姝妃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如果有人惹到她,那勸他趕快去撞牆自殺算了,何必留在世上受苦!要知道,雪姝妃擁有的不光是一身如雪白淨的肌膚和傾國傾城的美貌,只要她一笑,管他是不屑還是鄙夷,是個男人就被她的妖媚樣勾走了七魂六魄!如果犯到她的是個女人,那更慘了,專找那女人的意中人下蠱!對國家事務另有一番見解的雪姝妃,是乾隆朝中大事不可缺少的幫手。
岸邊多是為一睹龍顏的貧民百姓,可皇上卻遲遲沒有露面。
皇上呢?
正值盛夏,西湖邊的涼亭是多少人渴望歇腳的地方,不巧此時被人占了去。
‘周笑天’和‘愛四爺’正把酒吟歡,在坐的還有吉兒、劉勝武、賈仁和曹先生,不停地勸酒。
周天曉飲下一杯又一杯,唇邊有着了然的笑意。“四爺好像很閑嘛,家中是幹什麽的?”
“當官的!”四爺折扇一展,笑道:“你看,像嗎?”
“像!官位不小!”周天曉正經的回答,眼角偷瞄除大笑的四爺外其他驚慌的四人,真好玩!“令尊當官,你就整天游山玩水?标準的富家子弟作風!”
“哪裏,只不過沒有适合我做的工作罷了!”看來‘周笑天’對他印象不太好,拐着彎罵他敗家子!
“哦?适合你幹的事?你想做什麽?”周天曉接過吉兒再次斟滿的酒杯。
“我想當皇帝啊!”他開玩笑似的。
“好差事!”果然,‘四爺’就是乾隆,很有一副風流相!得到了證實,周天曉心裏另有打算。
“好差事?周公子,這話可當玩笑、不得亂講!”怕‘周笑天’起疑,曹先生連忙解釋:“皇上乃真命天子,皇帝這位子也不是差事,哪有好當不好當的!咱四爺是當周公子是位朋友,開個玩笑,周公子可不能向外張揚害了四爺,辜負四爺一片心意呀!”
哈!明明不想暴露身份,還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能者稱王,賢者稱帝。如果當今皇上不行仁政,昏庸無道,早晚會被人從帝位上踹下來!自古改朝換代,不都是這樣嗎!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嗎,‘四爺’?”看他們拔刀張弩的氣勢,連忙追加一句:“幸好當今皇上是位明君!”呼!逃過一劫!
‘周笑天’知道他的身份嗎?為何他覺得話有所指?再說下去會出漏洞,四爺話鋒轉道;“周公子好象也很閑,也是和我一樣嗎?以周公子的工夫為何不考取功名,報效朝廷?”有人才,作為皇帝、他可不想丢!
“沒興趣!”周天曉可不想犯欺君大罪,滿門抄斬!“朝廷有什麽好!争權奪利,互相殘殺,不如市井小民生活安康!再說,我現在日子快樂得很,不需要自尋煩惱,無官一身輕嘛!”
“好!周公子不圖名利,我敬你一杯!”四爺舉杯一飲而下。
“我也敬!”賈仁看劉勝武,示意他也舉杯。兩人臉上笑得過火,不知在打什麽主意。“周公子那次在酒樓臨危不亂,真讓小弟敬佩!來小弟敬你一杯!”
“有道是‘會咬人的狗不叫’,要不是周公子亮出真功夫,咱們怎知道周公子這麽厲害!恩?對吧?”劉勝武瞥‘周笑天’一眼,和賈仁對笑。
敢罵她是狗!周天曉瞪着此時笑得不可開交的兩個混球,眼睛冒火。敢惹她,活得不耐煩了!哼!讓你們嘗嘗‘爆星周天曉’的厲害!穩定心情,不在意的一笑,周天曉拿着酒杯端看:“四爺…功夫也很好哩!遇事沉穩,沒有一點慌亂,和某些人是不一樣的!”
“那當然!我們四爺哪能跟凡夫俗子比…啊,你罵人!你罵四爺是狗!”賈仁突然大悟,但已晚。
“有嗎?那是你說的哎!我從頭到尾可只說四爺好啊!”周天曉說的好無辜。想涮她?門都沒有!看賈仁和劉勝武被斥,退到一邊,她心裏的笑,又火上澆油道:“自古賢主應親賢臣遠小人!幸虧你倆不是皇上身邊的人,否則…好慘哦!又一個昏君當政!”周天曉臉上滿是譏諷的笑意。
好厲害!如果朝中多一如此人才該多好!四爺有了納賢的念頭。
“周公子別見怪,家臣不禮是我教導不慎,飲下這杯酒算是我賠禮!”四爺拿過酒壺,親自給‘周笑天’斟滿。
“請!”周天曉不動聲色用手指在桌上敲擊三下,待四爺喝完,自己才舉杯入口。
就這麽一點細微的動作,引起了長年在朝中打滾的曹義忠曹大人的注意。照宮中規矩,皇上賜酒、臣子應行三跪九叩之禮以謝龍恩,才能喝。在宮外為不暴露身份,得皇上賞賜就以指擊桌三下,代表行禮。為何周公子會這麽做呢?他發覺了嗎?故做無事,曹先生問:“周公子另有事嗎?為何敲擊桌子,好象很急的樣子?”
“啊?不是啊,沒有什麽事!只是等着酒滿而已。”她從書上學的宮禮出了纰漏?裝傻混過去比較好,周天曉一臉無辜。
“那你為什麽只敲三下?”這真的只是偶然嗎?曹先生問。
“正好三下酒就斟滿了呀!有什麽不對嗎?”我把桌子當木魚,你管得着嘛!
“沒什麽!沒什麽!我怕周公子有事,被我們耽擱了!”應該是偶然,曹先生不再說什麽了。
“沒事就好,我們喝,周公子!”四爺端起酒杯喝酒,不露聲色地向斟酒的吉兒使眼色,吉兒點頭會意。
“啊!沒酒了,我這就去拿酒!”吉兒拿着酒壺走到‘周笑天’身邊,‘不小心’扯掉了‘他’的頭巾。“對不起,周公子,吉兒不是…啊!周公子你的頭發!”本以為扯掉頭巾後的‘周笑天’會有一頭如絹秀麗的長發,沒想到卻短得過分。‘他’不注重自己的頭發嗎?還是‘他’真是位公子,而非小姐!
“這怎麽了?”周天曉摸摸自己的短發,拾起頭巾重新紮好。“涼快點嘛!”言下之意是自己剪的。
“哦!”四爺頗感失望。‘他’真不是女的嗎?不!他不放棄!還有一個方法可以驗證!“來,周公子,我再敬你!”四爺把酒杯靠向‘周笑天’胸前,用力一顫,酒撒在‘周笑天’的前襟。“對不起,我不小心!”随道歉随手拍‘他’的胸前。啊,平的!硬邦邦的!‘他’真不是女的!四爺死心了,收回手,沮喪兩字寫在臉上。既然是男的,就只好放棄第一個納妃打算,和他結為兄弟,這樣一來就可以迫使他在朝中來往,為朝廷做事。打定主意,四爺開口:“周公子,杭州地大,你我偶然結識真是有緣,在下想與你結兄弟、拜把子,不知意下如何?”
哼!拜把子?摸了本姑娘的胸後還想占便宜!幸虧本姑娘有先見之明,在胸前塞了兩本書,否則就全暴光了!不過有個皇帝老哥做靠山也不錯啦!天塌下來有他扛着,她可以大肆破壞一番了!哈哈哈!爽!“四爺有意,是我的榮幸!飲下這杯,我們這把子就算拜了。同性結兄弟,異性結兄妹!幹!”周天曉不待四爺說話,一飲而盡,抱拳道:“大哥!”怎樣,這套從小說上學來的架子夠帥吧!
“二弟!”同行結兄弟,異性結夫妻。這才是四爺希望的,可惜是同性,這句話只好憋在肚子裏沒說出來。
又飲了一陣酒,時辰已到晌午。
站在一旁的吉兒忍不住向劉勝武問道:“喂!都喝了這麽多了,周公子怎麽還不醉?連四爺都紅臉了,他怎像沒事人一樣!”
“看樣子是個酒國英雄!”劉勝武雖因先前出糗對‘周笑天’不滿,但不得不佩服他的酒量好。
“敬大哥一杯!”周天曉勸酒,趁衆人不注意把酒倒在身後的花叢中。說更明白點,她從開始到現在一滴酒也沒沾!反倒是那叢花‘喝’得過多,快醉焉了!
“不,不能再喝了!時間也不早了!”四爺已露醉态,神智尚清晰。原本要灌醉‘周笑天’的,沒想到他卻千杯不醉,自己反而要醉了。酒後吐真言,要再喝下去他非把自己是乾隆皇帝的事全抖出來,這怎麽得了!絕對不能再喝了!
呵呵呵呵!端着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