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謊言

蘇塵許久沒感覺到這樣無助過，他摸出手機不停的按下衛嘉琪的號碼，對方仍舊處于關機狀态。他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心裏止不住有一個想法，如果衛嘉琪是從酒店直接離開先回江州，那她六點過離開，極有可能在七點過後遇見那場泥石流。

蘇塵在原地站了許久，又猛地沖進了雨裏，騎上他的摩托車往酒吧去。

蘇塵一身濕漉漉的出現在俞凡面前時，俞凡愣了幾秒，不明白他怎麽會這麽狼狽。

蘇塵抓住俞凡問道：“姐之後來過你這兒沒？”

衛嘉琪在江州喜歡去的地方也就這幾個，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她又來過酒吧。

俞凡也跟着急了，但也只能說實話：“我給你打電話也就才過去半個多小時，你覺得她要是在這兒我能不告訴你嗎？”

蘇塵抓了一把臉，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水珠，他此刻顯得尤為脆弱，聲音也沙啞的不行：“俞凡，我怕她開車走了，又發生泥石流了，而且是不止一個地方，說是埋了人和車在下面，現在正在救援。”

俞凡明顯也慌了，可他幾乎沒見過蘇塵慌成這樣，忙笑着安慰道：“你別自己吓自己，哪有這麽巧合的事，說不準她人都還沒離開江州。”

蘇塵搖了搖頭，“她退房了，如果沒走，她今晚住哪兒？而且手機打不通。”

俞凡又愣住了，他同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來回走了幾步，提議道：“幹脆給班長打個電話，她爸爸那邊說不定能知道什麽，這麽大的事，喻叔叔很可能也去現場了。”

蘇塵忙道：“你幫我打電話問。”他無力地靠到了牆上，又道：“俞凡，給我根煙，我想抽煙。”

俞凡抿唇道：“你平時根本不怎麽抽煙的，真要抽啊？”

蘇塵蹲了下來，回道：“我煩。”

俞凡除了依他，也沒其他辦法，跟着給喻思甜打了電話。這次還真讓俞凡說中了，因為人手不夠，喻思甜的爸爸的确被叫去現場幫忙救援了。

喻思甜聽俞凡說完後，問道：“那人叫什麽名字啊？”

俞凡回道：“郭琪，郭靖的郭，琪是王其。”

喻思甜忙道：“你讓蘇塵也別太着急了，事情沒那麽湊巧。”

俞凡道：“我想也是，沒那麽湊巧的事。”

喻思甜挂斷和俞凡的電話後就給她爸爸打了電話過去，救援現場正忙的不行，喻思甜的電話喻父一開始沒接。又隔了一陣，喻父忙了很久後準備休息片刻時看到了女兒的電話，忙把電話回了過去。

喻父接過衛嘉琪的案子，還記得她，隐約覺得這人好像不是叫這個名字，可忙了幾個小時的他，也想不起到底是不是這個名字了，一聽喻思甜問起就道：“現在确認死亡的人裏肯定沒她，要麽性別不對，要麽年齡不對，但還有人沒挖出來，所以還不确定。”

喻思甜得到了答案後，心裏卻并不高興，她很讨厭現在的自己，覺得自己壞極了，可她控制不住。她拿着手機發了一陣呆，還是給蘇塵打了電話過去。

蘇塵見到時喻思甜打來的電話，幾乎是手機剛響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班長，你找你爸爸打聽到我姐的消息了嗎？”蘇塵十分急切地問道。

喻思甜本來沒想過騙他的，可這時心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告訴她，要是她不抓住現在這個機會，可能這輩子就都沒機會了，她有一瞬間覺得這時說話的都不是自己。

“蘇塵，你也別太傷心了，我爸爸說現在确認死亡的人裏的确有一個人叫作郭琪。”喻思甜說完後就挂斷了電話，她怕自己不挂電話會忍不住把真相說出來。

蘇塵在十四歲那年送走了他爸爸，他從小并不是特別喜歡他爸爸，所以那時雖然傷心，但也不見得太傷心，況且那時候他和他媽媽一直在被追債，他似乎也沒空去傷心。後來是他十七歲那年送走了他媽媽，他媽媽得了肺癌，因為怕花錢治病一直瞞着所有人，後來終于到醫院手術時，醫生搖頭說沒必要了。

然後是今天，他十八歲的這個暑假，他考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大學，他以為他的人生終于來到了一個轉折點，卻沒想到僅有的最親的親人也查出得肺癌了，和他媽媽一樣的病。而他想要組建家庭想和對方過一輩子的這個人，因為一場泥石流沒了。

蘇塵看見俞凡在他面前站住，嘴唇不停地開合，似乎在說話，可他突然頭暈耳鳴，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蘇塵想開口告訴他自己聽不見，一張嘴，又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了。

俞凡最後抱住了蘇塵。

蘇塵還沒忘記他外婆還在醫院裏，他推開俞凡，感覺頭暈耳鳴的症狀似乎好上了一些，騎上摩托車回了醫院。

蘇外婆住的病房有兩個床位，另一張床的病人今天剛好辦了出院，現在病房裏就只有蘇外婆一個人。

蘇外婆已經輸完了液，仍舊睡着。

蘇塵拉了張椅子坐在病床邊上，摸出手機又按下了衛嘉琪的電話，電話還是關機。

蘇塵握住了蘇外婆一只手，将頭埋了上去。

衛嘉琪在租車店時就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之後打車到機場用的都是現金，想着到了機場後可以充電。

衛嘉琪找到充電的地方充好電後，先給她小姨打了電話。她怕家裏看見嘉縣那邊發生泥石流會擔心，先告訴她小姨，她小姨就能幫她和其他人說。她買了最快一班回帝都的航班的機票，很快就檢票上了飛機。

蘇塵最後一次給衛嘉琪打電話時，她剛好在飛機上。

衛嘉琪在帝大讀書那四年，她住得最久的地方是家裏一套在帝大附近的公寓，她下半夜回到帝都也沒回家，直接去了這套公寓。

許是剛才在飛機上睡了兩三個小時，衛嘉琪到了家以後一點都不困，她把自己整個人窩在懶人沙發裏，就靠在落地窗邊坐着，看着帝都這座城市的夜景。

這裏明明才是她熟悉的地方，可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個人。

快到清晨時，她還是睡着了，之後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衛嘉琪迷迷糊糊摸到手機，來電的還是她小姨。

“琪琪，我說你到機場我過來接你你不讓，現在總該過來讓我看看，或者回家一趟吧。”郭菡帶着幾分責備道，“都快中午了，你不會還在睡吧？”

衛嘉琪揉了揉眼睛，回道：“我今天想去我小叔家，我明天過來看你吧。”

“行，那你一定記得明天過來。”郭菡囑咐道。

衛嘉琪也想念她小姨和她的小表妹了，忙應了下來。

衛嘉琪下午的時候就去了她小叔衛澹家裏。

衛嘉璇是她小叔的女兒，今年八歲，正好放暑假。衛嘉琪知道她小叔今天白天多半在公司，提前過來也是想陪她堂妹玩一會兒。

衛嘉璇一直很黏衛嘉琪，見到她就成了她的小尾巴，姐妹倆一起玩了一整個下午。

衛澹下班路上遇見堵車，又在公司裏多呆了一陣，到家就有些晚了。他的妻子季晨曦早就給他打過電話說衛嘉琪過來了，他見到衛嘉琪時并不意外，還開口諷刺道：“也不知道我們家裏到底是誰這麽大面子，讓大忙人好不容易回來，其他地方都沒去，先到這兒來了。”

季晨曦暗地裏掐了他一把，讓他少說兩句。

衛嘉琪從小就是被她小叔這麽諷刺長大的，倒也習慣了，因為她知道這人也就是嘴上這樣說她，其實心裏最是護短。

衛澹嘴上嫌棄衛嘉琪，回來的也有些晚了，但還是自己下廚做了一道衛嘉琪喜歡吃的菜。

衛嘉璇太久沒見到自家姐姐，坐在桌子上不停地給衛嘉琪夾菜。衛澹看不下去了，衛嘉璇便連忙給他夾菜。

這次換作衛嘉琪嫌棄道：“四十多歲的人還真幼稚。”

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吃了飯，飯後，衛澹對衛嘉琪道：“跟我過來。”

衛嘉琪跟着衛澹進了書房。

衛澹開口問道：“是不是又闖什麽禍了？”

衛嘉琪搖頭。

衛澹還不相信：“我知道你最近和家裏鬧了點不愉快，但你這麽久不回家，一回家就到我這兒來，真的不是闖禍了？”

衛嘉琪回道：“真的沒闖禍，就是有件事想讓你幫忙。”她跟着就把在嘉縣被人搶劫還差點被人灌醉帶走的事說了。

衛澹冷笑道：“這些人還真是厲害，欺負到我們家孩子身上來了，我知道了，你把名字發給我，我會讓人去跟進這件事的。”

衛嘉琪不想放過這些人，但也不準備回嘉縣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去了，也就只能讓她小叔出面解決。

衛嘉琪坐了下來，難得和他談心，她問他：“小叔，我想通了，我現在還不想找工作，我還想繼續讀書，但是保研的機會又被我錯過了。”

衛澹站到她身前來，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也是極少和她說話時稱得上溫柔：“要真想繼續讀書，就到國外去讀。我也不是說國外比國內好的意思，只是你要想在國內讀書，多半還是會選擇帝大，你應該不會再想和那個人一個學校了吧？反正我們家在國外也有不止一處房産，就到外面去讀書吧，也能見見不同的人。”

衛嘉琪幾乎沒有怎麽猶豫，微微颔首道：“好。”

衛澹又道：“也回去和你爸媽好好談談。”

衛嘉琪又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