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見

蘇塵的外婆被轉到了江州市醫院,這裏的專家看過後,決定盡快為蘇外婆手術。

一直到蘇外婆手術前夕,蘇外婆唯一的兒子也是蘇塵的舅舅葛父才出現在醫院,蘇塵舅媽和葛博一直沒有出現過。

葛父是一個老實懦弱的男人,因為被葛母管得格外嚴,他說話時都給人唯唯諾諾的感覺。

他見到蘇塵後,避開蘇外婆和他道:“你舅媽和你表弟不過來,你也不能怪他們,之前那事你做的的确不對,不管怎樣,我們都是一家人,只是和人開個玩笑,不至于鬧成這樣。”

衛嘉琪人沒了,最近蘇外婆這邊又馬上要手術,蘇塵還真沒空去問葛博指使人搶劫衛嘉琪的事進行到什麽地步了,但他堅信喻父肯定會秉公處理的。

蘇塵太累了,不想和葛父多說話,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聽了自己妻子兒子的話,也不會相信別人說的話。

葛父見他沒反應,還以為他認同自己的話,又從包裏摸出一點錢來給他,“我知道媽最近手術要花不少錢,我們家的錢都在你舅媽手裏,舅舅就只有這些錢了。”

蘇塵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舅舅手上的錢不會超過五千,對于蘇外婆的病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他沒伸手去拿。

葛父見他不拿,跟着就又把錢放回了自己的包裏,開口道:“我知道這點錢不頂事,但我真就只有這些了。其實你外婆這些年種的果樹還是賣了不少錢,她應該存了一些錢。”

蘇塵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時冷笑了起來:“舅舅,你說的是人話嗎?外公很早就沒了,是外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你要是沒錢,就是賣房子你都該給她治病。還有,你真當我不知道,她那些果樹種的好,可只要是舅媽叫人來運下山賣的,最後錢到底進了誰的包裏?”

葛父面色漲紅,可還沒忘了他是長輩,嘀咕道:“我給你錢你不要,我還真能去賣房子啊?你弟弟也一天天大了,我和你舅媽還得湊錢給他重新買房,要不然誰願意嫁給他?”

蘇塵搖了搖頭,猛然間覺得他外婆比他活得更辛苦。

蘇塵暑假打兩份工掙了一些錢,他提前算過,只要他省吃儉用,這一年的學費和這一學期的生活費應該夠了。可這些錢這幾天全部給蘇外婆交醫藥費了,而且醫院已經又在催他交費了。

傍晚的時候,葛父走了,蘇塵留在病房裏守着蘇外婆。

蘇外婆現在住的仍舊是雙人病房,她隔壁床的老太太同樣查出得了癌症,比蘇外婆還嚴重,但人很樂觀,兩個老太太湊到一起說說笑笑,沒人能看出她們得了這種病。

到了半夜,蘇外婆睡不着,她讓蘇塵幫她找她帶來的小包。

蘇塵找到包就遞給了蘇外婆。

蘇外婆拉開拉鏈,摸出了兩個存折,一個是定期,一個是活期,她把活期遞給了他。

“這上面是我每個月的養老金,你拿着。這都要八月底了,你也差不多該去學校報到了。”她又把另一個定期存折給了他,“這上面是我現在除了每個月還會上賬的養老金外,其餘所有的錢了,你去全部轉成活期,重新開一張卡還是怎麽樣都随便你,以後這筆錢就給我治病,多的錢你拿着用。”

蘇外婆的養老金是當地一次性買斷的養老保險,每個月是會收到一筆錢,但錢很少,她大概也知道這筆錢拿給蘇塵也根本不夠他在帝都每個月的開銷。

蘇塵幫她把存折又都放回了她的包裏,開口道:“你不用把錢給我,我到帝都的機票已經買好了,過去後我會找工作的。學校裏有食堂有宿舍,我每天吃住都在學校,也用不了多少錢。”

蘇外婆問他:“那學費怎麽辦?”她知道這孩子給她交了醫藥費,肯定沒錢了。

蘇塵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大學的學費不是一開學就必須交,我遲點交沒事。”

蘇外婆有些懷疑:“你沒騙我吧?”

“我怎麽敢騙你?”蘇塵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算輕松,“就是我走了我不放心你,我其實想你和我一起去帝都,雖然江州的市醫院也算全國出名,但肯定不如帝都的大醫院。”

婆孫倆其實都明白,就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況,能讓蘇外婆治病就算不錯了,要去帝都接受最好的治療根本就是奢望。

蘇外婆握住他的手,“這樣已經很好了。”

兩人到最後都沒有太過勉強對方,卻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蘇外婆手術後,恢複得還算不錯,就是肺上的手術需要開胸,蘇外婆身上的疤痕看起來格外吓人。

蘇外婆比她隔壁床的老太太遲了兩天手術,但恢複的比對方還好,連她的主治醫生都誇她厲害。

蘇外婆豁達道:“是因為年輕時候做慣了農活,老了有時候也在田裏忙活,身體差不到哪裏去。”

蘇外婆恢複得好,一個星期後出了院。只是手術并不是結束,之後還有漫長的化療。

蘇塵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蘇外婆做化療的事,還是蘇外婆安慰他:“你就放心去讀書吧,我現在還能照顧自己,要是我化療後太難受,我就讓你舅舅過來。雖然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後,回來看我都很少,但他到底是我兒子,不至于陪我去醫院化療幾次都不願意。”

蘇塵還算了解他舅舅,只讓他陪着,不讓他出錢,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況且現在他看着蘇外婆的精氣神的确還不錯,這個病或許也未必有那麽嚴重,當初他媽媽離開得很快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有得到治療。

蘇塵感覺到自己似乎還有能指望的事,雖然還是難過,但也不是前一陣那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在蘇塵要離開江州的前幾天,喻思甜來找了蘇塵,又提了兩人一起去帝都上學的事。

蘇塵仍舊拒絕了,他這次把話說得很直白:“班長,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很感激高中這三年你一直挺照顧我的。有些話說得重了大家都沒臉,但我的确對你沒那種心思。我們倆不要走得那麽近,也能減少對你的傷害。”

喻思甜本來不想戳人傷疤,但聽他這樣說,一時沒忍住,“可是她已經走了,你打算以後也一直不談戀愛嗎?”

蘇塵無奈道:“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但我現在确定我不想,我覺得誰都比不上她。”

喻思甜抿了抿唇,想幹脆告訴他實話,又總覺得她和蘇塵現在都才十八歲,以後不一定毫無可能,但她要是現在說了,他到了帝都後,肯定會立刻去找那個人,她也就再無機會。

喻思甜開口道:“蘇塵,我聽我爸說,帝都那邊來了律師,說是全權代理琪姐在這邊的事。葛博估計也被吓到了,突然供出說之前搶劫那事不是他指使的,而是岑元。岑家最近也倒了黴,我聽另外的人說,以前岑家因為自家女兒嫁了個有錢老頭整日裏高人一等的樣子,結果那老頭因為手底下房地産項目的房子出了問題,都上社會新聞了。”

蘇塵微微颔首道:“謝謝你,我知道了。”

葛博沒事的事,他之前就聽他外婆說了。蘇外婆偏疼他,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葛博這個孫子。指使人搶劫這事還真不小,說出去都會說這人品行有問題,在周圍也算是名聲臭了。

可葛博沒事,蘇塵舅媽仍舊對他恨之入骨的樣子,總覺得他合夥外人一起欺負了他兒子,從來沒想過葛博自身的問題。

蘇塵就快要走了,也不想再和這家人有過多的瓜葛。

蘇塵離開嘉縣前,又去了他和衛嘉琪去過的幾個地方。

他去羌寨的時候,碰巧又碰見了上次那個趕羊的小孩兒。

小孩兒記性好,看見他就問:“你女朋友呢?”

蘇塵回道:“和我吵架了,還沒哄好。”

小孩兒嫌棄他:“笨死了,這點事兒都做不好。”

蘇塵問他:“那你教我該怎麽做?”

小孩兒回:“當然是虛心認錯。”

蘇塵又問:“要是認錯也沒用呢?”

小孩兒皺眉想了一陣,回:“那就跪下。”只是他說這話時明顯也不确定。

蘇塵笑了笑,又給了他幾顆糖。

小孩兒把糖放進嘴裏,“這糖還挺好吃的。”說完就和他揮手走了。

蘇塵又從包裏摸了顆糖出來,剝開糖紙把糖吃進了嘴。

這個牌子的糖是他十四歲時,衛嘉琪為了哄他給他的那種糖。那時他家裏出了事,班上不知道怎麽就傳開了。他性格一直比較孤僻,但因為成績好,老師喜歡他,班上很多女生也喜歡他,就有一些人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那一陣總是想方設法欺負他。

蘇塵家沒出事時,家裏條件也挺好,他媽媽給他報了什麽舞蹈班,跆拳道班,同齡人裏打架他從來不怵誰,但一個人始終敵不過人多。

他被人圍的時候,被當時高中部的衛嘉琪碰見過兩次,她幫他吓走了那些人,還放了不少狠話,他也是那時才知道一個女生還能在學校裏混得沒人敢惹。那兩次兩人分開前,衛嘉琪都給了他同一個牌子的糖,他都不舍得吃。

這些事他到現在還歷歷在目,只是她全都忘了。

蘇塵離開的前一天,去了他和衛嘉琪看過日出的山,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想過看日出,但還是沿着他和衛嘉琪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

山頂的風很大,樹下嶙峋的石頭還在,他坐在大石頭上,想起那天他和衛嘉琪說的話。

他說,日出代表開始,而他們倆也才開始,還有很長的路能走。

那時,他以為很長的路是一輩子,卻不想日出那麽短暫,而且日出就注定了日落,這并不是什麽太好的寓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