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若要趨吉避兇,請聽我一言
少女花了快半個晚上列好新生活的計劃。
洋洋灑灑幾張紙上,就好像忽然間終于發現了藏匿十五年的少女心,莫名其妙的激動着。
但也有不可忽視的膽怯和畏懼,有點怕被別人嘲笑。
——不知道為什麽,胖的時候無所謂別人的眼光。
談起要減肥,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甚至連最親密的父母,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早上八點的太陽從遮光窗簾的縫隙裏溜進來,跳躍的淺金色流淌在窗簾的蕾絲花飾上。冬日的早晨很安靜,就連寒風呼嘯聲也被隔絕在窗外。
趙枝枝抱着被子打了個滾,在柔軟的床墊上彈了彈。
床頭的手機連續震了好幾下,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是阮青宇發來的信息。
“小姑奶奶,今天又睡過頭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你猜還缺了什麽?”
“還缺了你這只冬眠的狗熊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枝枝趴在床上看完信息後,把手機屏幕翻了個面,蓋住了隔着屏幕就能想象到的那個白癡。
發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差評。
床邊有個巨大的蒙奇奇公仔,是阮青宇前兩年給她過生日時候送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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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乎乎的身軀抱起來特別舒。
趙枝枝趴在床沿,把它手上的奶嘴塞到蒙寶寶口裏,一把抱起它仰躺在床上。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床頭櫃上靜音鬧鐘的指針順滑無聲的轉動,在黑暗無聲的房間裏,無限弱化了那些走過的分分秒秒。
手機又連續震動了幾下,阮青宇發來消息:“下午一二節課99Z.L,數學有測試,你來不來?”
趙枝枝懶得打字,直接撥通了電話。
等了快二十秒,電話才接通。
“姑奶奶,八點多了,我在上課啊!”阮青宇壓低聲音,暴躁又無可奈何的接通電話。
“三、二、一,滴——”
趙枝枝按亮床頭燈,看着秒針指向八點半,耳邊話筒裏也準時傳來下課鈴聲。她滿意的在床上翻了個身,“我可是掐着秒表給你打電話的,不耽誤你好學生的上課。”
“……”
“好了,早上有什麽不重要的課嘛?翹掉陪我出來一趟,順便叫上三兒。”
“行。”阮青宇答應的很爽快,“等你起床吃完早飯,我騎車回來接你。”
“那三兒呢?”
“她……”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猶豫,“好像是昨天我們翹課沒帶她,有點生氣吧。今天早上和她打招呼,也沒理我。”
“咦?”
趙枝枝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她順了順頭發,又把它們揉亂。“不是吧,以前她不會為這種事生氣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們這些女生的心思一天一個樣,根本不知道啥時候又惹着你們了。”
“啧,小夥子,我看你今天火氣也有點大啊。”
阮青宇連忙服軟,嘿嘿嘿笑了幾聲,“我錯了我錯了。”
趙枝枝高冷的挂斷電話。
三兒全名紀思安。
思安兩個字讀快了就是三的音,是趙枝枝從小就給她起的昵稱。
他們三個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調皮搗蛋的事情沒少一起做過。以前都是鄰居,買的三棟毗鄰的別墅。
小學五年級,紀思安搬去軍區大院和爺爺一起住。
當時趙枝枝媽媽也想叫她搬去,好叫外公管管她這個調皮鬼,但叫趙枝枝死皮賴臉的拒絕了。
初中他們也在一個班,只不過初三重新分班的時候,紀思安主動和老師申請調到快班去了,趙枝枝和阮青宇還留在原來的普通班。
剛到快班幾個月,紀思安也常翹課和他們溜出去玩。但十二月的月考完後,她基本就不出去浪了。
趙枝枝揉了揉軟嫩的雙下巴,拿起手機,在通訊錄翻到紀思安的電話。
指尖在通話鍵上停了一會,又移到短訊選項。
“三兒寶貝,午餐要一起吃嘛~”
“麽麽噠mua! (*╯3╰)”
看着手機上兩條“發送成功”的提示,直到屏幕漸漸暗下來,融入房間空曠的昏暗光影中。
靜谧裏有一聲輕聲嘆息,像是羽毛輕撫過空氣裏凝滞的塵埃,緩緩飄落在地上。
聽到門口傳來自行車叮鈴鈴的響聲,趙枝枝拎着包跑出去。
門外寒風凜冽,她縮着脖子帶上圍巾和手套。
“感覺要下雪了。”
趙枝枝坐在自行車後架上,笨拙的抱住阮青宇的腰。
天空是灰度的藍,清晨時的陽光藏匿在厚重的雲層裏。
空氣暗藏着肅殺的冷寂,道路兩旁枯樹枝淩亂交錯,深褐色的樹皮像是沉重肅穆的臉龐。
趙枝枝在車架上系了兩個鈴铛,晃起來99Z.L發出清脆的響聲。
後座圓胖包子的重量不影響阮青宇的車速,轉彎時候平衡也把握地很穩。
趙枝枝躲在阮青宇背後,試圖躲避迎面吹來的刺骨寒風。南方的冬天潮濕陰冷,厚棉衣也阻擋不了鑽骨的冷意。
她凍得牙齒打顫,一個勁的把臉縮到毛茸茸的圍巾裏。
只有在指路的時候才偶爾探出頭來。
“你來這做什麽?”
剎車後,阮青宇把車鎖好,看着眼前的巷口。
小巷子很窄,冷色的陽光斜斜的從牆上照射,斑駁的影子落下來,明明滅滅。
阮青宇眼裏滿是疑惑:“确定沒指錯路?”
“從這裏穿過去。”從後座上跳下來,趙枝枝踢踢腿,隔着手套撥弄了一下被吹的胡亂的劉海。“我抄了條小路,一路騎你這破車的風太冷了。”
“本大爺屈尊降貴帶你,還嫌棄我咯?”
趙枝枝能屈能伸,脆生生道:“謝謝大爺!”
走過青石板的窄巷,有一戶四合院。
門前有小巧的石橋,橋下的活水緩緩流淌,清澈見底。朱紅色的大門半掩着,古銅色把手光滑潔淨,看不到一絲鏽跡。
“東植桃楊,南植梅棗,西栽桅榆,北栽吉李。”
“……????”
趙枝枝正準備去開門,一臉問號的回頭。
她見證了阮青宇從小到大墊底的語文成績,大概這輩子沒聽過他這麽有文化。
阮青宇雙手插在口袋裏,懶洋洋地無辜一笑,“風水而已。”
他微側着頭,少年獨有的棱角揉碎在金燦燦的陽光裏。身後是昏暗的巷子,牆角斑駁的陰影融進黑暗,光明與暗影界限分明。
趙枝枝很少注意到小竹馬除了發蠢以外的模樣,不由得有一瞬間的愣神。
她收回了伸向門環的手,轉過身慢悠悠走到男孩身前。
擡起頭,對上阮青宇一雙洋洋自得的眸子。
她咧着嘴嗤笑一聲,猛的拽住他領子,把他扯到和自己一個水平視線。
“施主印堂發黑,近幾日恐有血光之災啊!若要趨吉避兇,請聽我一言。”
阮青宇被迫彎下腰配合趙枝枝粗暴的打壓,他不甘的嚷嚷:“喂,講真,我還是懂一點風水的!”
他推開趙枝枝,整了整領子。
“才不像你這樣胡扯呢。”
他高傲的揚起脖子,清了清嗓子,試圖理論道:“你這個小丫頭知道印堂在哪裏嗎?還血光之災。來讓大爺我告訴你,印堂啊,在……”
趙枝枝懶得多說,跳起來一個巴掌印在阮青宇光潔的大腦門上。
“你小子想翻天啊。”
“……”
阮青宇沉默了一瞬,一把掐住趙枝枝胖乎乎的臉,用力的□□擠壓,做出各種怪樣。然後趁着趙枝枝沒反應過來,轉身撒腿就跑。
“小丫頭片子,你魚大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那你有種別跑啊,死魚!”
趙枝枝追着跑,但小短腿根本沒有追的上的可能。
跑了幾步停下來,喘着氣整理頭發,翻了個白眼,轉身進了四合院。
院子裏99Z.L栽培了很多種類的樹木,但大多都是枯枝孤獨的伫立在寒風裏。這個季節裏只有梅花零星開花,在曲折嶙峋的枝頭輕顫。
“南植梅棗……”
趙枝枝念着這幾個字,看了看方位,輕笑了一聲。
她再次順了一下頭發,将劉海撥弄整齊,走到院中輕聲敲了敲門。
“請稍等一下。”
門內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鈴铛清脆的撞擊聲。
一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女生踩着毛絨絨的熊貓棉拖鞋跑過來,拉開木質雕花的大門。
女孩套着一身粉色海馬毛長毛衣,銀白色的頭發紮成蓬松的丸子頭,用一根串着鈴铛的綁帶系住。她皮膚蒼白,脖頸處脆弱的淡青色血管隐約可見。
她半倚在門沿上,室外刺眼的陽光照射,只好伸手遮擋在眼前,透過指縫瞧着趙枝枝。
“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