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确實矯情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古代文人的詩歌裏描繪着千百年前的盛世佳節,熱99Z.L鬧氣氛裏掩不了情感的蕭瑟。

就像是宿命中不可避免的繁華落盡,星光和銀河輝映着蒼生百态,喜怒哀樂裏交融于千絲萬縷的故事中。

趙枝枝覺得自己也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情緒低落。

她好像不知不覺就長大了,肉體和靈魂上都是。開始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和煩惱,不再輕易為一件事感到喜悅,而對未來的迷茫又更添了幾分恐懼。

依依不舍地揮別年少時光,卻又躊躇不前。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當晚在大院的報告廳舉辦了一場元宵燈火晚會。各家的小輩上臺大展身手,吹啦彈唱百般多彩。

紀思安也被紀爺爺批準,從鄉下提前回京參加這次晚會。她上臺彈了曲肖邦,靈活的手指跳躍在精致的三角鋼琴上,聚光燈像是她天生的追随者。

“大院裏文藝兵什麽時候整了這麽一架斯坦威的鋼琴?我今天上臺差點沒驚的崴了腳。”

紀思安臉上的舞臺妝還沒卸,暈染的大地色眼影顯得她眼睛特別明亮。她一臉興奮,在桌上拿了塊趙枝枝烤的小餅幹喂到嘴裏。

一邊吃,一邊還小嘴叭叭不停:“我眼饞好久了!早知道今天能彈這個琴,前幾天絕對不渾水摸魚随便練習了。”

“順便說一句,餅幹籃子很好看,就是這塊布顏色有點重了。”

趙枝枝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

茶褐色的粗制藤編籃子,墊着酒紅色燈芯絨的餐布。

焦黃酥脆的餅幹整齊的排列擺放,部分撒了椒鹽和檸檬草碎屑。餅幹有很多口味,可以根據邊沿不同的顏色标記來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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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下巴,思索地說着,“是嘛,我剛剛開始學搭配。”

小姑娘正盤腿坐在床上,側對着鏡子瞪着眼忙着拆辮子。不小心拉扯到頭皮,疼的呲牙咧嘴,吐字含糊不清:“二手市場淘的窗簾布,我洗了五遍。”

紀思安看趙枝枝拆頭發的艱難模樣,拍了拍手上的餅幹屑站起身:“你別把頭發扯光了,我去洗個手來幫你拆。”

趙枝枝點點頭,放手不再折騰一頭亂發,轉身問沉迷神廟逃亡的少年,“阿宇,吃餅幹嗎?”

“求姑奶奶投喂,啊——”

阮青宇悠閑地靠坐在床邊,兩條大長腿随意伸直,腳上套着灰色絨毛兔子居家襪,是趙枝枝送的新年禮物。房間的地暖很足,他把外套毛衣脫了,襯衣也扯開兩顆口子,露出精致的鎖骨。

他頭也不擡,只扭脖子把嘴巴湊過來。

目光和手指都牢牢的被屏幕上左拐右彎的小人占據。

趙枝枝回大院時忘帶電腦,就把阮青宇的搶來,把自己的平板給他玩最近很火的神廟逃亡。阮青宇不像其他男生,對電腦游戲不太感興趣,小學時候偶爾玩幾盤紅色警戒,或者暑假陪趙枝枝玩玩摩爾莊園賽爾號之類的,上了初中也就不玩了。

但趙枝枝沉迷網游不可自拔。

上個學期,她每晚都要在夢幻西游上面挂機99Z.L刷怪,還經常半夜起來做個任務領個日常。阮青宇對這種游戲沒興趣,紀思安也覺得耽誤學習,所以她只能一個人獨玩。

去年暑假網絡上網游類型的言情小說特別風靡,某位花癡大小姐看完幾本小說後,就徹底沉迷于本服排行第一的逍遙哥哥的高端操作,砸了大筆銀子刷成高端號去求組隊任務。

結果一開語音,就被對面一口三十來歲的土味鄉音,雷的裏外全焦。

逍遙逍遙。

差點把她腦瓜子削掉了。

當即就對冒着甜蜜泡泡的網戀幻想失去了興趣。

什麽男神,什麽帥哥。

都是騙人的!

一氣之下,把號挂在貼吧上賣了。

賣號以後又有點手癢,換了夢幻誅仙繼續玩。

這幾天,她總抱着電腦和外公排排坐在床上,一邊嗑瓜子一邊做任務。外公也喜歡湊着腦袋看她操作着鍵盤,領着屏幕裏的小人到處跑跑跳跳,一看就是一下午。

“你可真是享福享早了。”

趙枝枝沒好氣的笑罵,但還是依言掰了一小塊餅幹遞到阮青宇嘴裏,“先別急着玩游戲了,把我莊園裏的果子摘了。”

平板上面趙枝枝在玩愛麗絲的夢幻茶會,一款經營類小游戲。

經過她大筆的砸錢和砸時間,現在莊園已經建立的十分漂亮。

“好的,趙地主。”

趙枝枝白了他一眼,“滾你。”

阮青宇笑嘻嘻的叼着餅幹,把頭轉回去,抵在舌尖上舔了兩口,放進嘴裏。

他不是第一次幫趙枝枝收菜了,很快收了一波後,點開神廟逃亡準備繼續玩,順便又找趙枝枝求了一塊餅幹投喂。

“哇靠,您老人家專門整我呢。”阮青宇只咀嚼了一下,感覺整個口腔都被膩住了,連着呸呸呸,皺着臉龇牙咧嘴地怪叫:“怎麽這麽甜?齁甜,甜死了,膩死了。”

手機裏的小人剛剛離開起點,慘叫一聲,摔下懸崖死掉了。

阮青宇把手機随手扔床上,撓了撓頭發喪氣地撞在床沿上。

“甜到靈魂生華,我甚至對甜食都快産生陰影了。”

“是嗎,不會吧……”

趙枝枝下午臨時出門買的食材,晚上表演又提前陪紀思安去彩排,烤餅幹的時間有點手忙腳亂,七八種口味她也沒挨個嘗。

她在餅幹籃子裏又挑了塊相同口味的,咬了一小口,嚼了兩下就立刻沉默着轉身就吐在紙巾裏扔掉。

“抱歉抱歉,嘗試了新的泰國芒果醬,沒想到甜度這麽高,放多了膩死人。”

趙枝枝吐了吐舌頭,癟着嘴跳下床,汲着拖鞋啪嗒啪嗒開門跑出去。

很快又跑回來,手上端着一杯溫熱的檸檬茶。

“雖然晚上綠茶喝多了不好,但我堅信您能睡的像頭野豬。”

小少爺揚揚眉——

“嘶,你這人說話咋這麽不積口德呢。”

揚起手作勢想打她,拍到她臉上前又轉成勾了下她軟嫩的雙下巴,接過玻璃杯一口喝完。

趙枝枝摸了摸下巴,“我又胖了?”

“不錯,很有自知之99Z.L明。”

阮青宇單手撐了一下床沿,站起身把杯子放在書桌上,轉身走到趙枝枝面前,低下頭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力往中間一擠:“大野豬的稱號還給您。”

“哼哼。”

趙枝枝口齒不清的學了兩聲豬叫,苦着臉:“前段時間的步白跑了,我要重新、認真、嚴肅的減肥。”

“哇啊——枝枝枝枝枝枝,你猜我在樓下看到什麽!”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由遠及近,紀思安猛的推開門,湊進半個腦袋,興奮的尖叫:“鋼琴鋼琴鋼琴!剛剛還在想它呢,現在就在樓下!”

“這鋼琴多少錢啊,你這麽誇張。”阮青宇松開捏趙枝枝臉的手,不着痕跡後退半步拉開距離。

“不是價格的問題啊,我的鋼琴夢就是在大劇院用一臺斯坦威鋼琴獨奏一場音樂會。”

紀思安沒注意這些,猛的拽着趙枝枝的手往樓下跑,“現在大劇院的獨奏音樂會我還不夠格,但先有鋼琴也很棒啊。”

一樓客廳的空地上擺放着一座三角鋼琴,幾個勤務兵剛剛從彙演舞臺上把它搬過來,趙枝枝的外婆許幼安正戴着老花鏡湊近了琴身去看。

“阿婆好。”紀思安和趙枝枝站的直直的,脆聲打招呼。

許幼安年紀大了,脊背有點佝偻。她皮膚很白,胖乎乎的身材看起來格外親切。梅雪和趙枝枝都繼承了她的膚色和身材,一家人都白白胖胖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兩個俏生生的小姑娘,臉上的皺紋有着柔和的弧度。

看着兩個小丫頭在樓梯上跑,擔心她們踩空跌下來,連忙摘了老花鏡叮囑着:“乖乖們慢點跑哦……”

說着朝着趙枝枝招手:“來來來,山山來看你的琴。”

“我的琴?”趙枝枝一愣,伸出手指了指琴,又指向自己的鼻子,嘀咕着:“我哪來的琴?”

紀思安也一臉不明所以。

她們倆彼此對視了一眼,又齊齊看向外婆。

“前兩天你不是說想學鋼琴嗎,我在百裏家打麻将,和百裏老婆子念叨了幾句,正好被百裏老三聽見了。百裏折言這小夥子不錯啊,回頭就跟我說把他的琴借給你,這不,今天就給你運過來了。”

“啊……”

趙枝枝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其實就是心血來潮,只準備買個兩三萬的鋼琴,在家裏請個老師慢慢練的。沒想到外婆真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一下子搬來這麽一架三角鋼琴。

這對她這個新手小白來說,真是太浪費資源了。

趙枝枝撓撓頭,為難道:“不了吧……阿婆,我明天叫兵哥哥們把琴給人家還回去。這琴太貴了,我怕磕着碰着了不好交代。”

“沒事沒事!”

許幼安擺了擺手,一臉你放心吧的神色。

“你百裏叔叔說,百裏家這段時間總有小孩子串門,鋼琴放客廳更容易磕碰了。正好咱們家幾間留給你折騰的屋子都閑着,足夠放一架琴。而且折言還同意,說每周抽空給你上幾節課,省99Z.L得你再找老師。”

趙枝枝還想拒絕。

許幼安走到琴旁把琴蓋一掀,拉着她們倆小姑娘一排坐在琴凳上。

“好好學,阿婆等着聽你們彈琴呢。”

到底是年輕時候在部隊生活,做事從不拖泥帶水。許幼安不容拒絕的拍了拍兩個小姑娘的肩膀,拄着拐杖上樓了。

趙枝枝只好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裏,坐在琴凳上,和紀思安面面相觑。

紀思安嘴唇緊抿着,臉色有點不太好。

她單手在琴鍵上一一摸過去,熟練流暢的彈出一串琶音。沉默片刻,有些壓抑不住地猛地轉頭,語氣埋怨道:“整個大院沒有哪家不知道我喜歡彈鋼琴,為什麽不把琴借給我?”

趙枝枝眨眨眼,她不太喜歡紀思安現在和她說話的語氣。

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這是百裏折言的琴,他應該不知道你喜歡彈鋼琴。”

紀思安偏着頭想了想,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她們倆小時候也經常去百裏家串門,從來沒見過這架鋼琴。看來是百裏折言今年來的時候,才将琴搬到大院來的。

“……真羨慕你啊,枝枝。”

紀思安思來想去,到底意難平。

她定定的看着趙枝枝,兩顆黑亮的眼珠子将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臉上,眼底隐隐的不甘和憤懑一閃而過,然後又把目光轉回鋼琴上,重重嘆了口氣。

兩個人明明都出生在一個院子裏,為什麽從小到大的生活這樣的天差地別。

她的爺爺只會讓她憶苦思甜,大過年也要去過苦日子。

而趙枝枝呢?

家裏上上下下恨不得将一切好東西捧到她眼前,任由她随意挑選。

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對于趙枝枝而言,就跟街邊一塊石頭似的,不值一提。

趙枝枝抿了抿唇。

明明她沒做錯什麽事,但總要接受到紀思安的怒火,次數多了她也有點疲倦。

紀思安的想法,趙枝枝不是不明白,但這不是她能解決的問題。

但又懶得争辯,只是說道:“我明天問問百裏折言,他要是同意的話,你每天都可以來我家練琴。”

“嗯。”

紀思安沉默兩秒,把雙手擺好姿勢放在琴鍵上,側頭說:“你能起來嗎,我想練一會琴。”

“行。”趙枝枝看了眼客廳的擺鐘,時針指向十點刻度。“三角鋼琴有弱音踏板。你控制點音量,我阿公應該睡了。”

“嗯,我就手癢練一練,不彈曲子。”

“那我上樓找青宇玩了。”

趙枝枝推開房門,阮青宇正趴在床邊玩游戲,擡頭看見她一個人上來,随口問了一句:“你那個小姐妹呢?”

她不冷不淡地說:“樓下彈琴呢。”

趙枝枝心情也不怎麽好,懶得多說話,沉默地走到書桌邊打開電腦,打算上游戲轉轉打發時間。

阮青宇摸了摸下巴。

憑借他多年以來飼養趙枝枝這只小豬的經驗,她和紀思安肯定又鬧矛盾了。

于是從地上爬起來,拖着個小板凳坐在趙枝枝身邊,雙手支着下巴,99Z.L側頭看向趙枝枝。電腦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白嫩嫩的臉上,冷眼板臉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他伸手把趙枝枝的臉扭過來,和自己對視。手指像是陷入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餡裏,嫩得不可思議。

趙枝枝被迫撅着嘴,鼓起眼珠瞪他,嘴裏含糊不清道:“阮青宇,你幹嘛!”

阮青宇無視她殺人的目光,笑眯眯回答:“看看你這個嚴重區別對待的生物,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什麽區別對待?”

“我要是稍微惹得你不開心了,你老人家不是冷眼譏諷,就是拳打腳踢。可紀思安那小丫頭片子,有時候都恨不得指鼻子罵到你眼前了,你還能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在這裏自個兒孤苦伶仃的自閉。”

“……”

什麽亂七八糟的。

趙枝枝用力去扳開阮青宇的手,腳下也毫不留情,直接一腳踹到他小腿骨上。不過她在屋裏沒穿鞋,隔着毛茸茸的地板襪,踹人也不怎麽疼。

但這卻讓阮青宇抓住了把柄,立刻蹬鼻子上臉,嬉皮笑臉地故意指責:“你看看看,你又踹我!”

說着,身體靈活地躲開趙枝枝繼續踹過來的腳丫子,手上卻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故意捏着她臉上的軟肉。

不得不說,手感真好。

趙枝枝氣急,伸手也要去抓阮青宇的臉,嘴上毫不留情:“死魚崽子,趕緊把你的狗爪子給我拿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又是死魚又是狗的,趙枝枝,你什麽時候對我客氣過?”

阮青宇抱怨兩句,不敢再繼續鬧騰她,略有些遺憾地松開手。指腹不自覺的摩擦了兩下,似是方才滑膩的觸感仍然停留在指尖。

趙枝枝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她咽不下這口氣,心裏亂七八糟的脾氣都撞到一起,幹脆嗷嗚一聲砸到阮青宇身上,跟個小炮彈似的,把少年牢牢地壓在地板上。她也學着剛才阮青宇的模樣,把他的臉用力往中間一擠,龇牙咧嘴地說:“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阮青宇攤在地上,像塊兒橡皮似的,一臉痛苦扭曲,任由跨坐在身上的趙枝枝揉捏他的臉。

過了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趙姑奶奶,您行行好高擡貴手吧,快把我壓死了……”

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

趙枝枝一愣,下意識松了力道,呆呆地問道:“我有這麽重嗎?”

阮青宇也順勢拉開她扒拉在自己臉上的魔爪,單手撐地半坐起來。到底是熱愛運動的少年,他甚至還有餘力單手把身上的小胖妞提起來,老老實實放回椅子上做好。

一張嘴卻毫不留情:“可不呢,您可是千斤啊。”

趙枝枝撇撇嘴。

她注意到阮青宇正微微喘着粗氣,從額頭紅到脖子根,看着像是真喘不過氣的模樣。再加上那張被自己揉的都是指印的臉,一時心虛,也懶得再反駁這句幼稚的話。

阮青宇從一旁托盤抓了一把糖,叼了99Z.L一顆在自己嘴裏,剩下的都放到趙枝枝的手掌心。

“給你吃糖,別生悶氣了。”

趙枝枝這才發現,經過剛才和阮青宇這麽一瞎鬧騰,她好像真的沒有一開始上樓時候,那種心情郁悶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洩的感覺了。

她摸了摸鼻子,低聲試探問:“你不好奇我和紀思安的事?”

阮青宇把糖紙團成小球,做了個三分球投籃的動作,扔進垃圾桶,頭也不擡答道:“我一個大男人,對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那些矯情的小故事不感興趣。”

趙枝枝心裏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臉上發紅。

小聲自言自語嘀咕:“确實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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