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怎麽樣？怎麽會忽然暈倒？”蕭烨皺眉問李醫生。
“沒大問題，只是太虛弱了。”
李醫生給躺在床上的半大孩子做完檢查，挂上一瓶藥水。他是蕭烨的私人醫生，屬于随叫随到的那種。
“他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看這樣子，應該好幾個月沒好好吃東西，而且……”見蕭烨臉色不好，李醫生頓了頓，“總之，他被餓得沒力氣，加上情緒起伏和劇烈運動，才會暈倒，養養就會好。”
“被餓的？”
聲音沒什麽起伏，站在他身後的齊書華卻心裏咯噔一下，暗暗為聒噪的某人祈禱。
孩子陷落在柔軟的大床中，秀氣的眉間有細細的褶皺，顯露出他的不安。蕭烨彎下腰，修長的大手撫在他的眉間，到眼睫，到鼻子，到嘴唇，劃過細膩的肌膚。
……像，太像了。
冰冷的神情忍不住柔和下來。
“少爺。”
“什麽事？”
“……施藍來了，說是請罪。”
蕭烨動作一頓，“讓他在大門外好好等着！”
“……是。”
施藍就是不久前在藍魅特級包廂裏那位患了話痨症的侍者。
他當然不是什麽侍者，而是藍魅明面上的老板。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形成的規矩，藍魅老板很少見客人，故此那位張總沒有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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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這位老板正可憐巴巴的站在別墅大門外罰站，無語望天。
唉，在別人眼中神秘傲氣的藍魅老板，有誰知道其實是一個可憐的打工仔呢？而且還經常受上司盤剝體罰，一點勞工保障都沒有！
“少爺說了，讓你好好等着。”一聽這話，施藍的臉頓時垮了。
“不會吧！我犯什麽錯了？我不就是多說了兩句話麽？”
齊書華一臉的幸災樂禍，“誰讓你那麽聒噪？”
施藍憤憤不平，“人的嘴除了吃就是用來說話的！這是我的正當權利！你們不能阻止！”
“這話你去跟少爺說。”
理直氣壯的人立刻蔫了。
讓他等，就真的只能老實的等。施藍到的時候是晚上，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好好的花樣美男被凍得嘴唇青紫，眼底發黑，臉色蒼白似鬼，搖搖晃晃的就像一縷幽魂。
見齊書華出現在門口，施藍眼睛一亮，“叫我進去？”
齊書華搖頭，“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不是吧？”施藍忍不住慘叫，“為什麽？太陽馬上出來了，我會脫水而亡的！”
齊書華同情的看他，繼續搖頭。
“少爺說，先讓你等到餓暈。”
“……”欲哭無淚。
很不對勁，很詭異……施藍舔着幹澀的嘴唇，媽的，好渴，“我昨天有說錯什麽嗎？”以往他嘴巴多，最多只會遭受冷眼，或者被直接無視。
齊書華：“你錯就錯在推銷成功。”
施藍差點被口水噎住。這是功勞吧？
齊書華做深沉狀，“少爺昨晚一晚沒睡，守着那孩子。”
“少爺居然在微笑，一開始我懷疑看錯了。”
“可是那孩子被餓暈了，睡了一晚上都沒醒來。”
“你說這是什麽情況？”
“……所以少爺讓我也餓暈？”施藍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這不公平……你去給我上訴！藍魅的孩子被賣之前都要餓一天，好讓他們沒力氣，這是規矩！”
“有道理……”
施藍點頭如小雞啄米，齊書華惡意一笑，氣死人不賠命，“但我不想陪你一起挨餓。”
“你去死！”
施藍無比悲憤的想，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商纣王殘害忠良，諸侯們，忠良們！我算是體會到你們的痛苦了！
就像齊書華所說，蕭烨一晚上都守在辰星的身邊。那張像極了青青的臉，是活生生的，不再只是一張缺乏生氣的照片，不再是記憶中越來越模糊的印象。
蕭烨和青青之間的事，一眼難盡。他不愛她，卻十分懷念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他對她和她的孩子內疚虧欠，他們母子是他心中永久的遺憾，陳舊的疤痕，也占據了唯一的柔軟角落。
這個孩子和青青那麽像，年紀也符合，是青青的孩子麽？當初畢竟沒有見到那孩子的屍骨。也許……有奇跡發生？
蕭烨發現他內心忽然升起強烈的期盼，甚至是激動。
這樣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DNA樣本早在第一時間就送出去了，可蕭烨覺得，不用等到結果，他就可以确定。因為在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便有強烈的感覺——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自從爸爸走後，辰星從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覺。他睡得很沉，以至于醒來時，看到陌生的環境，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你醒了？”
辰星警惕的望過去，看到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是個陌生人，不是睡前看到的男人……不理會他，辰星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其他人，随即失望的垂下了眼。
齊書華盡量使聲音變得柔和，“渴嗎？餓嗎？”
得不到回應，齊書華尴尬的想，原來是個小面癱。莫非是物以類聚？難怪少爺喜歡他。
盡管辰星沒回應，鮮香的肉粥還是很快被送來。女仆細心把辰星扶起，靠上枕頭，拿過粥碗，等勺中的粥涼一會，才送到辰星嘴邊。
辰星抿着嘴不吃，幾個月來的經驗告訴他，不能随便吃別人的東西。
“這……”女仆為難的看向齊書華，齊書華正待說話，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來吧。”仆人和齊書華皆是一怔。
蕭烨大步走過來，從女仆手中接過粥碗，喂到辰星唇邊。辰星呆呆的看着他線條冷峻的臉，肚子裏咕嚕一聲，他恍惚的張開嘴，吞了下去。
蕭烨顯然不會給孩子喂東西，不是燙了，就是勺子角度不好。有槍在手之時，無論從哪個方向射擊，他都能迅速瞄準對方的心髒，然而那種百發百中的準頭，現在卻完全發揮不出來。
一碗粥下來，辰星的嘴角下巴全是殘粥，胸口和被子上也滴了不少。
辰星卻吃得很香，緊繃的身體也松弛下來。喂的人別扭，吃的人機械，偏偏兩人都樂在其中，眼前的奇景讓齊書華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喂食的過程中沒人說話，辰星吃完，蕭烨才說：“你現在不能吃太多，等會再吃。”女仆很有眼見力的拿出手帕上前擦拭，卻被蕭烨将手帕拿到手中，替辰星的嘴邊和下巴擦拭幹淨。
“你們下去吧。”
“……少爺，施藍他等了一晚上……”
“讓他先回去。”
“是。”
施藍，至少你暫時不用被餓暈了。不過看少爺的表現，你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齊書華替施藍默哀。
房間裏只剩下一大一小。辰星有點緊張，這個男人不像爸爸那麽溫柔似春風，他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單獨面對他時，這種感覺尤為明顯，讓辰星忍不住敬畏。可他又能從對方對自己的舉動中，體會到絲絲溫情。
“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蕭烨打破了沉默。
“我叫辰星。今年……十歲。”不知怎的，他願意相信他。
“好名字。”蕭烨撫上他的眼，“和你很相配。”
眼皮上溫暖的觸感讓辰星一顫，緊張感卻退去不少，于是他問：“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你多大了？這裏是哪裏？”問題太多，他說話有障礙，聽起來比較模糊，然而男人都聽懂了。
蕭烨笑了起來，“我叫蕭烨，二十六歲，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
“我的家……”辰星喃喃道，想起了爸爸，鼻子一酸，咬着唇将淚意逼回去。不行，他不能再軟弱。
蕭烨靜靜的看着他，他眼裏泛起濕意，顯得眼珠子愈發水潤黑亮。
辰星擡頭問：“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你是買下我的人嗎？”
“……我是以後愛護你的人。”蕭烨遲疑了一下。
那就是買下我的人。“我該叫你什麽？”藍魅那邊說應該叫主人，可他……不願意。
蕭烨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中忽然一痛，“……随便你。”
聞言，辰星嘴角翹起，畢竟還是個孩子。
“烨哥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