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老陳正貓在車裏偷偷看着呢。

他實在不放心辰一個人外出，所以開車溜了一圈，還是溜回來了，開車遠遠跟着辰。看他時而發呆，時而一路快走，總之很高興的樣子，松了口氣。

但是辰似乎很快又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停了下來。

“啊！寶箱，快看快看！這是什麽？”

［樹，綠色植物，地球的制氧機。……］

［草，同上。］

寶箱給出的提示是這個。

辰不是沒見過植物，但這麽舒服的顏色，這麽優美的枝條和葉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見識過許多星球的樹，同樣的名稱，然而形态完全不同。有的像骨頭一樣硬，有的像他的石頭一樣軟。有的星球只有一棵樹，有的星球植物占滿了整個世界，高大茂盛到看不見天空。

但都沒有這裏的樹好看。

就算是尼諾星上五顏六色還會發光的樹，也沒有它們可愛！

辰摸了摸粗糙的樹幹，刺啦一下，一塊死皮掉下，把他吓了一跳。

【主人要小心點，不要太用力。你的力氣太大，不要把它弄傷了。】寶箱連忙提醒。

“哦哦……”辰迅速把手收回，用關愛的眼神看着那棵樹，然後轉移到了樹根下，忍不住又摸了摸。

【這是土，石頭被風和水侵蝕後的存在形态。】寶箱道。

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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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竟然能被那麽柔軟的東西打磨成這樣！那、那他的星球……

辰吓壞了。

宇宙中還有比這裏、甚至比粒子星上更強大更恐怖的風。但是在寶箱的保護下，沒有風能夠到達他的星球。現在，他和寶箱出門了……

【每個星球的石頭性質不同，主人不必擔心，我們星球的石頭沒有那麽脆弱。】寶箱不緊不慢地說。

辰又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輕輕揉了一把土，“我很喜歡這樣的土，還有這個味道……”

這顆星球的土有種說不出的奇特氣味，讓他格外想念他的石頭。

真奇怪，明明是不一樣的石頭……

辰一路走着，看到了更多的植物和風景，他一邊觀察，一邊吸收着寶箱給出的資料，完全不知疲倦，直到寶箱提醒道：【主人，你該回去了，不然萬一老陳回家，發現你不在該着急了。】

辰才發現天色暗了許多。雖然他的眼睛就算調節為地球人的模式，依然能夠在黑暗中洞察一切，逛到天黑也沒事。但還是聽話地摸出了老陳的號碼。

根據寶箱的指示，他走進了附近一家店，對那位年輕的女營業員禮貌地詢問：“你好，我可以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

因為寶箱提示說【在這顆星球打電話需要錢】，他就又遞了一張老陳給的現金過去。

“我沒帶手機，你找別人吧……”營業員以為又是個騙子套路，因此有些不耐煩，想随便找個借口把他打發走了，但見他遞過鈔票，又有些遲疑，直至看清他的臉，愣了一下，難以置信道：“陳辰？”

辰：“你是……？？”

“我是趙玥玥，小學到大學我們都一個班的，你不記得了嗎？”

辰搖搖頭。

趙玥玥有些失望，但是仔細打量一下，又有些搖擺不定，最終遞給他手機道：“你打，不用錢。”

她呆呆看着辰打完電話，彬彬有禮地還了手機，還給鞠了個躬道謝才離開，陷入了回憶。許久，她才打開手機，調出很久以前的照片，對比了一番。

不可能的吧，當時他們明明看見海上的風浪把陳辰卷走了，風暴過後再也沒找到。雖然他家裏人一直不信，堅持報的失蹤，但他們都明白，海上搜救那麽多天都找不到人，八成沒希望了。更何況，都過去那麽久了。

而且這個人看起來要年輕一些。她的老同學陳辰早已經大學畢業，然而這個少年青蔥水嫩的樣子，看起來最多十六七歲。

所以，是巧合吧……

可世上，真有長得這麽像的人嗎？

趙玥玥放下手機，終于忍不住追了出去，然而店外已經不見了人影。

辰不知道自己勾起了別人的回憶。他剛打完電話出去，發現老陳的車立刻就到了，很快上了車回家。

雖然老陳很想和他一塊吃飯，但晚高峰到了，他得接活。以前一個人過日子，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渾渾噩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就算了。現在辰住下來，他得賺錢攢錢！不然怎麽給辰買好食材做好吃的呢！

所以他給辰順路買了份外賣，送回家，就又出車去了。

辰乖乖吃完飯，就開始跟着寶箱學習屋裏的電器使用，還趁着老陳沒回來，洗了一個小時的澡——寶箱說沒人在的時候他可以随心所欲一些！太好了！

然而一直到了寶箱定好的睡覺時間，他也沒等到老陳回來。

【老陳要工作。】寶箱說。

辰有點擔心。他出來旅行之後發現，在其他星球，黑暗時刻總是不大安全的。雖然地球上的人類發明了電，創造了燈這樣的光源，可以照亮夜晚，還制定了律法規範人們的行為，但是……

【這裏是人類的聚居地，不會有事的。】寶箱安慰他。

寶箱從來不騙他。

辰十分信任，便聽話地上床鑽到了小被子裏，乖乖閉眼睛。

【主人，現在這裏是盛夏，不需要蓋被子。】寶箱又提醒。

“诶？？可是……這個被子好軟啊啊啊，比床還要軟，不一樣的軟，我喜歡！”

寶箱警告道：【夏天蓋被會被視為異類！】

辰：“！！”

“那、那好吧。”辰委屈巴巴地放開了他的被子。

【主人可以打開風扇，會有風。】

“真的嗎！”辰驚喜地說，這下終于滿足了。

等他睡着，小小的僅有拇指大的寶箱飄浮起來，在房間裏仔細掃描了一遍。

【總計掃描到現金25035rb……租賃合同……房屋每月租金1200rb，水電……】

寶箱飛快分析着，待扣去了計算的月用度，發現剩下的錢不多了……它回到辰的房間裏，默默關上了風扇。

老陳回來時已是深夜，第一件事就是看辰還在不在，發現他已經睡熟，終于放心地癱在客廳沙發上。

良久，他摸出一根煙，點起，吸一口吐出。

很久沒有這麽踏實的感覺了……

他抽着煙，感到了饑腸辘辘，便去冰箱裏看看還有什麽吃的。然而打開門，他愣了。

辰給他留了飯和字條——

老陳的份，熱了吃。

看看菜品，應該是訂的外賣給他留了一半。

這孩子……倒是和他兒子一樣，什麽都喜歡分人一半。

老陳嘆了口氣。其實他也明白，自己兒子早已不在人世，只是自己無法面對現實罷了。

想到這，他忍不住又傷神，便進去癡癡看了一下辰。看夠了，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才去熱飯。

盛夏的夜晚29c，老陳吃飯吃出了一身汗，又想起件事，跑去給辰打開了風扇，看他睡得極好的樣子，并沒有出汗，松了口氣。

但是……還是裝個空調吧。老陳狠狠心想。天氣是越來越熱了，這個夏天，還長着呢。

希望……還很長吧。

“空調？”辰一早起來就聽老陳說這個，不由納悶。

他的身體可以自行調節溫度，當然不需要空調降溫。風扇也只是他喜歡風吹的感覺而已，但他還是習慣性地詢問了一下寶箱的意見。“寶箱，我要接受嗎？”

【根據我的分析，安裝空調後每個月使用将會多出一筆高昂的電費，老陳之前就是為了省錢，才沒有安裝。】寶箱說。

“可是，他如果想省錢，為什麽一個人還租了兩居室……”辰遲疑道。

老陳一個人住，應該用不着兩房一廳的房子才對。

【我的猜測，那大概是他為兒子留的房間。】寶箱道。

辰沉默了一下。他睡的那間房裏，确實都是老陳兒子的物品。

“那……”

【主人不需要空調降溫，但是老陳需要。地球人對高溫不适，會在夏季熱到流汗，精神無法集中，甚至中暑死亡。】

辰被吓到了，趕緊對老陳道：“好。”

這天他乖乖跟着去了家電城挑選，等空調到家了，才對老陳道：“裝在你房間吧，我不熱。”

老陳愣了。

辰不喜歡空調的話，他自己是不想買的。因為開空調的電費開支确實不小。他年紀大了，忍忍就過去了，何必花那錢呢。況且，以後他打算多出車攬活，車裏有空調的。

但是辰堅持道：“我是耐熱體質，不怕熱，真的不用，不信你摸摸，我一點不熱！老陳放心用，我可以出去賺錢的，以後電費我來付。”

老陳的心情有點複雜。

辰和他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失憶，無家可歸，簡直像是天降的禮物一樣！他恨不得供起來，還真沒想過讓辰出去工作。

但是……他總有老去的那一天。萬一辰一直找不到親人，必須要有生存技能，才能在他離開人世後繼續生活。

這孩子要找工作的話，身份倒是沒問題。兒子的身份證還在，當初也只是報的失蹤而已，證件還有效，他們又長相一樣，就是……

“你會什麽？”老陳問。

他兒子是新聞系畢業的，原本已經簽了本地電視臺。辰看樣子一無所知，就算拿着兒子的文憑，恐怕也幹不了這行。而且出了那樣的事，合同早就沒用了。

辰倒是不擔心的樣子，道：“我什麽都能學！”

老陳便有了個主意，道：“要不，你先學車？”

大不了子承父業吧。

“好！”辰高興地說。雖然他不喜歡車，但既然是老陳的工作，他很樂意了解一下，這樣以後老陳累的時候，他就能幫上忙了！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老陳幾乎驚掉眼珠。

辰學什麽都很快，記憶力特別好，過目不忘，任何事情只要示範一遍就能記住。去駕校沒幾天，車就開得比他好了。

而且，人看着沒什麽肌肉，但力氣很大，百把斤的重物輕松松就拎着跑上樓，都不帶喘的。

唯一讓他發愁的是，辰對他介紹的工作不感興趣。

那可是他拉下了面子托老朋友介紹的，國企單位，五險一金，雖然薪資不高，但好歹是個辦公室閑職，朝九晚五雙休，多少人求不來……

然而辰眼神晶亮地說：“我想在戶外工作。”

一下就把這條路堵死了。

老陳一顆操勞的心也給堵了。

老朋友勸慰他道：“年輕人先自己闖闖也好，等在外頭碰了釘子，吃些苦頭，就知道你是為他好了。”

老陳想想也對。然而他沒想到，釘子對辰來說，根本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