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掌紋

“麥子,這是小灰介紹來的人,烹饪學校的,專門學習做西點,他叫葉丁。”

小麥打量葉丁,很幹淨秀氣的一個男孩,頂多二十歲的年紀,神情略微有點腼腆:“麥老板。”

小麥趕緊搖手:“叫我麥哥吧,別什麽老板老板的。你是小灰介紹來的?”

葉丁點點頭:“輝哥嘗過我做的蛋糕,他說我手藝還行,就介紹我過來了。”

小麥點點頭:“小灰介紹的人,我們是相信的。你現在還上學吧?每天能在店裏呆多久?”

葉丁想了想:“我五點鐘過來,能待到8點之前,但是8點之後,我還有一份工……”

小麥算算時間也不錯。天氣馬上就要冷了,冬天濱海的夜生活不是很豐富,店裏也不會有很多人來,葉丁幹到8點完全夠了。

“那就這麽定了。你跟着籽兒先幹幾天,讓我們也看看你的手藝。”

“好。”葉丁一挽袖子就到後面準備原料去了。小麥看他手腳利索的模樣,心裏又放下來幾分。

歸籽兒走過來和他一起看葉丁幹活,小聲說:“看起來挺熟練的。小灰嘗過他的手藝,他以前在一家小餐廳做過蛋糕,後來老板不幹了,他才要換地方的。”

小麥點點頭:“小灰介紹來的應該靠得住,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給他指出來就行。”

歸籽兒應了一聲,擔心地看看他的臉:“你怎麽了?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按說你喝了三秀姐的藥應該百病全消的,不是眼睛又有什麽了吧?”

小麥搖搖頭。确實,喝了曹三秀的藥之後他身體從來沒有的健康,真是耳聰目明身輕體健,整天都覺得精力充沛。這千年靈芝的效果果然不是蓋的。不過這幾天臉色不好是因為他成晚的失眠,總在想壽止三十的事。雖然邵靖屢次保證,但風華正茂的時候突然來這麽一件事,誰能睡得着啊?

“對了,我正好要跟你說件事。我得回大珠山去看看奶奶,有件事要辦。本來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現在葉丁來了,我就可以走了。”

“你去吧。”歸籽兒一拍胸脯,“店裏交給我,放心。”

有了歸籽兒的保證,小麥第二天就跟邵靖坐車去了奶奶家。天氣冷了,游客也就少了些,走在村子裏覺得格外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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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的大門虛掩着,小麥輕輕推開,喊了一聲:“奶奶--”

“誰呀?”奶奶扶着門框走出來,一看見小麥,高興得笑了起來,“春弟,你怎麽回來啦?”

小麥趕緊過去扶着奶奶:“奶奶,你腿怎麽了?”奶奶看起來走路有點吃力,在小麥的攙扶下坐回炕上:“沒事,就是這幾天腿腳有點沒勁兒。小邵也來了?快坐,快坐。”

“奶奶。”邵靖打了聲招呼才在椅子上坐下,端詳奶奶的臉色,“您最近身體怎麽樣?”

“哎,挺好,挺好。小邵怎麽也有時間過來?”

“沒事。陪小--春弟回來看看您。”

“哦,哦,好,好。”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春弟,那邊盒子裏有剛下的栗子核桃,還有今年的柿餅和紅棗,拿出來你們吃呀。小邵,鄉下沒什麽好東西,嘗點山貨,就當吃個新鮮。”

“您別客氣,這麽新鮮的東西想買還買不着呢。”邵靖起身把盒子裏的幹果拿出來,直接就往嘴裏塞了個紅棗,一點沒有客人的拘束,樂得奶奶眯着眼直笑。

小麥有點詫異地看邵靖一眼--敢情這人也會說好聽的話啊--卻發現他眼睛一直在打量奶奶,心裏不由有點嘀咕。

奶奶看客人也不見外,便把注意力轉回到小麥身上,拉着他的手打量他:“春弟啊,身體怎麽樣?奶奶看你氣色不錯。你那工作,找得怎麽樣啦?”

“哦,我現在盤了一家點心店,還不錯的,奶奶你放心吧。我身體也好着呢,連感冒都犯過,真是體壯如牛。”小麥倒是越看越覺得奶奶氣色不太好,臉色太黃,而且有些浮腫的樣子,皮膚都撐得發亮,“奶奶,我怎麽覺得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那些藥還吃着呢嗎?要不然咱們再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奶奶搖着手,“真沒什麽事。就是天冷了,這老寒腿又犯了,貼幾帖膏藥就好了嘛。”

“我看看。”小麥伸手去卷奶奶的褲腿,卻被奶奶一把抓住了左手:“春弟,你這手怎麽回事?”

小麥看奶奶臉色都變了,心裏已經明白,自己的手絕對是有問題的:“就是上次在山上摔破的,一直都沒長好。”

奶奶抓着他的手有點哆嗦,小麥輕聲問:“奶奶,我的手怎麽了?”

“沒,沒什麽。”奶奶驚了一下,放開了手,“那,春弟,你在家裏住幾天吧?不急着回去吧?”

“我不急。這次回來就是要住幾天的。”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點着頭,目光游移,神情有些慌亂,“奶奶去把隔壁屋子收拾一下給小邵住,你跟奶奶睡啊。”

邵靖在那邊不緊不慢地說:“奶奶,我跟春弟擠擠就行。”

“別!怎麽能讓你們擠呢?春弟跟我睡,我現在就去收拾。”

“奶奶,我去收拾吧。”小麥知道現在問不出什麽來,起身去隔壁收拾屋子了。邵靖跟着過來,從背後抱住他:“晚上不跟我睡?”

小麥臉一熱,給了他一肘子:“別鬧!奶奶在那邊呢。再說了,她讓我跟她睡,一定是有原因的。等晚上睡覺,我好好問問她。不過,我總覺得奶奶身體很不好的樣子,你說,我能不能再找找曹三秀,跟她要點上次那種藥水?”

邵靖放開手,臉色嚴肅:“小麥,有句話我不得不說,奶奶恐怕--千年靈芝露也未必有用了。”

小麥一驚:“為什麽?籽兒說過曹三秀的藥百病全消的,癌症應該也能治吧?”

邵靖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說:“藥能治病,不能治命。說實話,我今天觀察奶奶的面相,應該已經是壽終之相了。”

小麥一時愣住了,半晌,撲通坐在炕沿上,眼淚奪眶而出:“怎麽可能?”

邵靖摟住他:“我知道說了你會傷心。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事實上,依我看奶奶的壽已經終了,按面相看--她現在應該已經死--去世了。”

小麥連眼淚都驚回去了:“你胡說!奶奶現在明明活得好好的!”

他聲音太大,奶奶在隔壁問:“春弟,說什麽呢?”

“沒事,奶奶。一只蜘蛛突然掉下來了。”邵靖鎮定地回了一句,按住小麥肩頭,“我沒胡說。按奶奶現在的面相看,應該是已死之人了,可是竟然還活着,并且身上沒有半絲屍氣--這很奇怪。”

小麥聽得身上發涼:“什麽叫沒有半絲屍氣?”

“有些人雖然死了,但不知自己已死,魂魄仍然能支配屍身,這種叫做活死人。有些人則是用邪術續命,叫做養陰,即是壽命雖盡,卻仍能像活人一樣。但是這兩種,身上免不了都有屍氣,總歸跟正常的活人不一樣。但是奶奶這種情況--明明是應死之人,卻好端端活着,确實奇怪。你看奶奶臉色不好,其實這就是她死時的情形。癌症不是麽?我想奶奶身上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無藥可救了。如果不是因為有特殊的原因,奶奶現在應該已經死于癌症。”

小麥不能抑制地心裏一陣絞痛。其實他也知道癌症是治不了的,可是現在邵靖這麽明白地說出這個結果,他還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邵靖輕輕拍着他後背:“奶奶是壽終,這沒什麽不好。生前不為惡,死後有餘福,想開點。能毫無痛苦地壽終歸去,這是福氣。”

小麥抹了把眼淚:“那你說的特殊原因是什麽?會不會奶奶因為這個特殊原因能有機會多活幾年?”

邵靖搖搖頭:“延壽沒有那麽容易。至于奶奶是因為什麽--這我真不知道,得問問奶奶有沒有什麽奇遇。”

小麥腦子裏靈光一閃:“會不會是壽星!”說到延壽,他能想到的唯一與壽有關的,就只有見過一次的老壽了,“他給我和奶奶各吃過一個桃子!”

邵靖一挑眉:“壽星的桃子?”

小麥連連點頭,回憶着當時壽星的話:“他說過什麽一年,但是醫院挺亂的,他聲音又小,我也沒聽清。”

邵靖沉吟着點頭:“明白了。一個桃子,延壽一年,如果沒有這個桃子,奶奶可能……”

小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奶奶當時--好像沒把桃子吃完……”當時他拿着桃子給奶奶吃,因為不是時令,那桃子又那麽新鮮,奶奶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就切了一半吃了,另一半放在塑料袋裏拿回了病房,最後怎麽樣,小麥就沒注意了。

邵靖微微嘆了口氣:“估計是沒吃完吧……算了,一年也好,半年也好,總會過去的。不過你也吃了,這倒是好事,那我們就有六年的時間來想辦法。”他抱抱小麥,“你最重要。一會出去,別讓奶奶看出來。該怎麽樣還怎麽樣,記着,壽終正寝,是喜事。”

雖然邵靖一直強調壽終是喜事,小麥也知道老人活到年紀大了去世有白喜的說法,可是他仍然不能把這事跟“喜”聯系起來。不過他還是把眼淚擦幹淨了,收拾好東西去做飯。奶奶很高興他們來,看見小麥要做飯,忙讓他去前邊鄰居開的飯店裏要幾個菜回來:“坐車颠了那麽長時間,做什麽飯,快去要幾個菜。他家新換的廚子,菜做得不錯。小邵也去,看喜歡吃什麽就要什麽,快去,快去。”

小麥覺得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一時又說不出來,被奶奶推出了門。邵靖跟着出來,笑着說:“哪家的飯店?有你做得好吃麽?”

小麥白他一眼:“前面那家好像是村裏頭最有名的飯店,旅游旺季的時候想排還排不上呢。一會你自己看看,想吃什麽?”他說完這話,忽然明白哪裏不對勁了,“奶奶怎麽讓你也出來?”本地還是很講待客的規矩的,絕對沒有讓客人自己出門去點菜的道理。奶奶對這些老規矩尤其看得重,邵靖雖說算是熟人,可到底遠來是客,奶奶萬萬不會讓他自己出門跑到鄰居家去點菜。

邵靖眉頭一皺:“怎麽,覺得奶奶這樣有點反常?”

小麥想了半天想不出理由來。邵靖不耐煩道:“還想什麽,覺得不對勁就現在回去看看。”

小麥覺得這樣也太……但還是和邵靖返了回去,結果遠遠就看見大門緊閉了起來,小麥推了一下,居然從裏面闩上了。兩人對看一眼,都覺得奇怪了。

“後牆有個缺口。”小麥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帶着邵靖繞到後面悄悄翻牆進了院子。正屋的門也緊閉着,小麥和邵靖挨間屋子扒窗玻璃,最後發現奶奶在廚房裏,正從一個小瓶子裏倒出些白色藥片放進高壓鍋,然後倒水放米,開始熬稀飯。

邵靖看了小麥一眼,低聲說:“我到前邊去叫門,你把東西換了,看看那瓶子是什麽。”

小麥心裏也是驚疑不定。邵靖又翻牆出去了,沒一會就聽見他在前面叫門,奶奶驚了一下,答應一聲,把小瓶子匆匆往竈臺下面一塞,出去開門了。

小麥翻窗進去,拿出瓶子一看,心裏咯噔一下--那是安眠藥,奶奶在稀飯裏下的是安眠藥,為什麽?這時候他顧不上多想,趕緊把鍋裏的水米都倒掉,重新加水放米,連淘都顧不上淘,架鍋上火就匆匆又翻窗出去了。等他爬牆出去,正好聽見邵靖在說:“奶奶,您可別跟我客氣,就算我孝敬您一頓飯還不行嗎?”

“不行。”奶奶板着臉,“到了咱們家你就是客,哪有叫客人付錢的?春弟這個糊塗鬼,錢都忘記帶!你跟他說,讓先記帳,明天把錢送去。快去吧,聽奶奶的,拿什麽錢包!快去,快去!”說完就把邵靖推出門來,轉身進房了。

邵靖聳聳肩,轉身走了,小麥繞了個路追上他:“我把米和水都換了。奶奶在鍋裏放的是安眠藥。”

邵靖淡淡說:“我猜也就是這種東西,她不可能害你,肯定是晚上想做點什麽事,不願意我們醒着。看看再說吧。”

從飯店點了菜打包回去,奶奶已經把稀飯饅頭端上了桌子,小麥看看,果然只有兩碗:“奶奶,你不喝粥嗎?”

“奶奶不喝,這還有點馄饨呢。”

“馄饨我吃,您喝粥吧。”

“不用不用!”奶奶趕緊拿手來擋,“奶奶願意吃馄饨,你們喝粥,多喝點。”

小麥和邵靖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拿起碗喝起稀飯來。

既然是“吃”了安眠藥,就應該早早犯困才對,所以一過八點,小麥和邵靖就開始打呵欠。奶奶張羅着讓他們去睡:“累了一天了,快點去睡吧。”

小麥哪裏睡得着,只是閉着眼。裝睡也是個技術活,半天不能翻身壓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正想還是翻個身吧,就聽奶奶輕聲叫:“春弟,春弟?”

小麥心裏一緊,閉着眼不回答。半晌,身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奶奶下了地,啪一聲打開燈,輕輕開抽屜翻了一陣,然後又走回炕邊上,輕輕把小麥的左手拉了過去。小麥不敢立刻睜開眼,只聽奶奶嘴裏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麽,他只聽見什麽折壽又什麽延壽的,心裏越發不安。忽然手掌上微微一熱,有什麽液體滴在手上,小麥再也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一線,卻看見奶奶手裏拿着一把烏黑的小刀,先割破了自己的手,又對着他的手掌劃了下來。小麥一驚,翻身坐了起來:“奶奶!”

這一聲吓得奶奶一個哆嗦,刀子啪一聲掉在地上。小麥趕緊抓住奶奶流血的手:“奶奶,你這是幹什麽呀!”

“春弟你,你怎麽,你沒睡?”奶奶有些語無倫次,但随即顫微微地彎腰想去撿刀子,“春弟呀,你聽話,讓奶奶再給你刻一道,刻一道就好了。”

小麥看着奶奶手上的血直往外冒,急得到處去找藥箱子:“奶奶,你先把手上的傷包了!你想給我刻什麽啊?”

“給你刻命線。”邵靖在隔壁門口接話,然後走進來彎腰撿起了小刀,端詳了一下,“這可是好東西,南海玄鐵打造,得有上百年了吧?奶奶,這東西是哪來的?”

小麥就着燈光一看,那小刀雖然烏黑,刀身上卻有些暗金色的花紋,在燈光下隐隐閃亮:“你說這是什麽?”

“南海玄鐵夾雜烏金打的,這上面是度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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