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在求和,認錯【……
周經理又問了一遍, “有人主動請纓嗎?”
林鯨沒說話,因為她手上一堆事急需處理。
旁邊同事竊竊私語:“以前這種東西都是誰寫的啊?”
張妍回答:“林鯨,她文案比較專業, 文筆擺在那,這方面也是可以寫一寫的。”
“那這次就還她寫呗, 咱們能力不行,比不上高材生。”
周經理:“你們确認沒人寫是嗎?那我就點派了啊。”
沒人說話。
周經理手指敲了敲林鯨的桌子:“林鯨你寫吧,明天下班前交給我, 然後在各個業主群和公告欄裏落實。”
林鯨點頭:“好的。”
周經理看她沒什麽表情, 看不出樂意還是不樂意, 這才宣布:“下月給你申請一筆獎金,辛苦了。”說完他走了出去。
林鯨:“謝謝經理。”
辦公室裏衆人再次陷入沉默, 然後張妍感嘆了一句,“我就說吧, 你好幸運, 好事兒又落到你頭上了。”
語氣不乏酸意,或許還有點後悔。
林鯨打開筆記本, 搜索蘇州相關的寵物飼養管理條例, 終于忍無可忍,語氣平直而清冷地問:“我剛剛說話了嗎?不是你們一直在推脫?”
“……就說說啊。”張妍臉色讪讪的,道:“哎呦,別多想啊, 聊聊天而已。”
林鯨打開文檔開始工作, 不再說話。
當然,身邊的同事也反應過來,是自己親手把獎勵的機會推了出去。內卷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但落到實處, 還是“賺錢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林鯨到快下班的時候,才把工作順清楚,她看向窗外放松眼睛。
赤紅色的雲霞墜在邊際線之上,視線被參天的桂花樹半遮半掩,入目是一幅幽靜的畫卷。
她拿出手機,給蔣燃發了條消息,問他幾點回家。
剛發出去,蔣燃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回家了嗎?”蔣燃問。
“你呢?”
“回家的路上,不過是回家拿行李,要出趟差。”林鯨這邊可以聽到他車外的朦胧鳴笛聲,對比下來他的聲音就無比清晰,“晚上飛深圳。”
“怎麽這麽突然?”林鯨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公司有事。”他放緩了語氣解釋,又問她:“你在家嗎?”
林鯨嘴角繃直,她有點生氣,故意說,“沒有,今天忙,要很晚才回去。”
蔣燃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麽,“我知道了。”
然後挂了電話。
林鯨坐在辦公椅上,看着同事陸續收拾東西下班,她一點想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也不知道在跟誰賭氣。
有人問:“還不走嗎?好不容易準點下班。”
林鯨眉眼微耷,“還有點事情沒弄完。”
同事:“這個周經理簡直要死啊,什麽事兒都推到你腦袋上。”
林鯨無奈地笑笑。
她被一層彌漫上來的消極氣息,從頭到腳,緊緊包裹起來;心情是濕漉漉的,好似潮汐過後濕澀的岩石。
這才新婚的第一天,兩個人竟連一起吃頓晚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獨自呆了半個多小時,努力讓自己想通。這是蔣燃也沒辦法的事情,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工作性質,誰又是輕松的呢?
她拿上手機,快步向家裏跑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蔣燃已經離開了。
玄關,她離開前随便一脫的粉色棉布拖鞋,東一只西一只,現在被他擺放整齊,鞋口面朝她的方向。
好似在表達他的歉意。
林鯨換了鞋子,失了力似的把自己摔進沙發裏,失落得無以複加。
不過,終于理解了求婚的那天,蔣燃說的:這個家就拜托你了。
竟一語成谶,他并沒有在客氣。
這份失落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她原本想給自己做一頓晚飯,想想還是算了,點開了外賣軟件。
吃過晚飯,洗了澡,爬上床開始刷劇的時候,她的心情又愉悅起來。因為這種有老公跟沒老公一樣的生活,特別适合那些愛獨居的人。
獨居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算了,老公什麽的也不是很重要,就當白得一房子吧。
刷劇到晚上十二點,也沒人管,她困了就把ipad扔到一旁,閉上眼睛睡覺。
早上鬧鐘響的時候她立馬摁掉,因為不再需要那麽早起床,下樓就是上班。
第二次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她是被蔣燃的電話吵醒的。
“起床了嗎?”
林鯨看着手機,好久才說:“剛起,你到了?”
“昨晚下飛機太晚了,就沒給你打電話。”他遲疑幾秒,問道:“還在生氣嗎?”
林鯨靠着枕頭,聽見他的絲絲聲線從聽筒傳來,還透着早晨起床的嘶啞感,令人心酥麻,她又笑了,“你怎麽知道我生氣了?”
“事出緊急,諒解一下,好不好?”明明工作上的事并沒有必要道歉,他的語氣裏卻偏帶一種哄她的意味,“我還知道你生我的氣,故意不回家。”
情緒被完整解析,他的細致入微,讓林鯨心底竟然冒着委屈酸意,“你知道我不開心,婚假都沒過去,毫無預兆就把新婚老婆丢在家,有點過分哦。”
蔣燃任由她控訴,不反駁一句。
過了會兒,林鯨說累了,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在聽你說。”
林鯨“哼”了一聲,“做錯事的人,的确沒資格說話。”
蔣燃順着她的小脾氣,“嗯,以後我都不說話。”
林鯨:“……那就當個啞巴吧。”
蔣燃忽然說:“就一周,我就回家了,很快。”
林鯨裝作不屑的口吻:“說的誰想見你一樣。”
蔣燃輕笑:“是我想見你。”
挂了電話,林鯨才意識到自己就這麽被蔣燃莫名其妙地哄好了,她真是太不堅定了。
她去浴室洗漱,把手機放在盥洗臺上,不一會兒震動兩下,她點開。
蔣燃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昨天傍晚,她坐在辦公室窗戶下,手撐着下巴,隔着玻璃看窗外某棵樹的側臉。
原來他那個時候去辦公室找她了,只是沒進去而已。
蔣燃:【看你的表情,是想找把刀捅死我?】
林鯨:“……”
去死吧。
她不想回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鯨一個人在家,白天上班晚上睡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也有點無聊;而且房子太大了,晚上空蕩蕩的,寂寞感會加倍。
她再次懷疑,結婚的意義是什麽。
終于到了周三晚上,施季玲打電話過來讓她和蔣燃回家拿大閘蟹。
林鯨光是想到媽媽做的飯,想到秋天的蟹黃,便口舌生津,想立馬飛奔回家。
施季玲開門的時候只見女兒背着小包包,像個橙黃的小蜜蜂似的落在門前,往她身後瞅瞅,“蔣燃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或許是分開住了的原因,林鯨感覺自己對媽媽的愛深沉了幾分,她張開手臂,問媽媽:“你的寶貝來還不夠嗎?”
媽媽沒抱,而是捏了把她側腰的癢癢肉,評價:“瘦了這麽多?”
林鯨:“還好吧?”
林海生坐在餐桌邊倒着黃酒,黃酒性溫,可以抑制蟹的寒涼,這是經典搭配。
他悄悄觀察着婚後第一次回來的女兒,然後謹慎發表意見,“我們鯨鯨最近看上去很開心啊,婚姻生活怎麽樣?”
其實林鯨是因為要回來吃飯而開心的,她歪了歪腦袋,“當然不錯啦。”
“不錯就好。”林海生給她溫酒,“趕緊洗手吃飯吧。”
施季玲又問一遍:“蔣燃怎麽沒來,工作這麽忙的。”
林鯨只好說:“他出差去了,不在家。”多的她也并不想跟父母說,省得他們瞎操心。
飯後。
林鯨在廚房幫施季玲洗完,母女倆并排站在洗水池前,一個打泡泡,一個沖水。
施季玲找着機會,又開始審她:“你們那個的時候,做措施了沒?”
林鯨瞅瞅她,故意問:“哪個啊?我不懂。”
施季玲狠狠戳她,“拿你媽尋開心是不是?還能是哪個?”
林鯨這才說實話:“結婚第一天他就去深圳了,現在還沒回來。你說我一個人能幹嘛?自我繁殖嗎?”
“這麽誇張?”施季玲眉頭皺在一起,憂心忡忡道:“你們才結婚,就出這麽長時間的差可怎麽得了哦?他一個人在外,模樣不錯,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最會招蜂引蝶了,你要看緊點。”
林鯨并沒有什麽禦夫之道,便佛系起來,“他要是想出軌我攔不住的,不過我相信目前應該不會的,最起碼也得等到過兩年吧。”
這話說的,施季玲都覺得林鯨表現得也太不在乎了,“你不能這麽消極啊,好丈夫都是調|教出來的。不過我看人蔣燃是挺不錯的,至少很有責任感。”
林鯨心中嘆氣,他們這樣的婚姻狀态,她也只能求他某段時間的忠貞了。說別的不現實。
她順便給媽媽交了個底:“媽媽,我不是悲觀和消極,只是不想把期待放太高。長到這麽大才明白,安全感靠別人給不現實。我和蔣燃,互相陪伴的時候開心就夠了,畢竟感情基礎就這麽淺。”
施季玲聽呆了,任水嘩啦啦地流。
林鯨說:“結婚前,我有段時間是很抑郁的。正好和蔣燃互相填補了對方的空缺,性格合拍已是萬幸。”想到同事說的那些話,她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他經濟條件不錯,養個我綽綽有餘。”
這是施季玲第一次聽林鯨這樣發自肺腑的聲音,大為震撼。
好半天,施季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原本是想跟你說,讓你們過半年再要孩子。現在看來的确不能着急,你們還有得磨呢。”
洗好碗,關了水,施季玲走出廚房。
剛走兩步,她不甘心地又回頭對林鯨說:“乖囡囡,真的不能這麽想。媽媽經常說這世上沒好男人,都是瞎說的,一定會有人真心愛你的。”
林鯨并不覺得自己悲觀和消極,她只是告訴自己,要保持清醒。
蔣燃本來跟林鯨說的是晚上到家。
但他中午就回來了。
助理的小女友來接他,蔣燃去找自己的車。
助理在女朋友來之前,幫蔣燃把行李搬到車上,順便問他:“這件事,您回去要怎麽處理Tab?”
蔣燃攥着手機,正在猶豫要不要給林鯨打電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還沒決定。”
助理表情雖然平靜,語氣裏卻含着恨勁兒和不服:“這是你第幾次幫他擦屁股了,事不過三,他為什麽還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銷售總監的位置上?”
蔣燃最終決定不給林鯨打電話了,把手機塞回口袋,他看向助理,還是那句平淡的話:“回頭再說。現在我還有私人的事。”
助理趕緊道:“好的。正好我女朋友也來接我了,周一見。”
蔣燃驅車從上海回到蘇州,還沒到家,他在車上想到一件事,便打電話問朋友。
那個朋友有點賤兮兮的,說:“你想知道啊?那來見我呗。”
蔣燃有點想爆粗口了,但克制住了,跟對方說:“你的嘴,能像你的腦回路一樣直一點嗎?非得搞這一套。”
那個朋友叫陸京延,乍一看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但腦子裏還是有點東西的。
“來嘛來嘛,就在距離你家不遠的酒店啊。”
蔣燃車調轉了個方向,去了酒店。
陸京延和他們的朋友們沒有在吃飯,而是劈了塊兒在打牌,看着就很富二代做派;而且十分具有“涉嫌賭博”被抓的風險。
見他來了,衆人笑着調侃:“哎呦喲,新郎官來了。”
這群人很多都是參加過他上周婚禮的,見面自然要調侃。
蔣燃找了個沙發坐下:“你們是沒話說了嗎?”
陸京延好笑地道:“不好意思,最近只記住了你這個鮮亮的身份。”
蔣燃笑了笑,“我已婚的身份,讓你們羨慕了?”
陸京延說:“那可不是麽?”
蔣燃欠欠地說:“那就繼續羨慕吧。”
陸京延指了指角落裏,半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一個男的,說:“池哥前兩天和她老婆吵架,賭氣說誰先低頭誰是狗。結果不到三天就屁颠屁颠地找人認錯去了,現在又開始吹牛逼他老婆好厲害,好聰明,學歷高,溫柔又體貼,跟我們沒見過女人似的。而且他老婆什麽樣我們又不是沒見過,煩死人。”
蔣燃挑眉:“所以?”
陸京延:“所以已婚戰隊又添一員猛将,我很不爽。最好你和這個人卷起來,互相攀比自己的老婆,炫耀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多幸福,只有你們內卷,我們單身狗才看的開心。”
蔣燃:“看我們內卷,不會狗糧吃得更撐?”
陸京延套路蔣燃失敗,就挑釁角落裏的男人:“池總,來活兒了,你遇到勁敵了。”
換來一句回應:“滾。”
蔣燃陪聊了兩句,把陸京延叫到一邊說話。陸京延朋友在投行工作,經手過很多IPO項目,敏銳度極高。
蔣燃說:“我身邊有人在瘋狂買進一個叫大通醫療的股票,但大通醫療的股票一直半死不活,讓你朋友幫我查下怎麽回事。”
陸京延問他:“你身邊有人?誰買了?”
蔣燃說了一個名字,他公司的銷售總監。
陸京延驚了:“這就是聰明人嗎?一點點信息就能想到有貓膩。不過我現在就确切地告訴你,有人要借大通醫療的殼上市,他現在就大量買入,肯定是提前聽到了風聲。”
蔣燃神思聚攏,面色為肅,“我知道怎麽回事了。”
……
事情談完。
蔣燃被人拉着喝酒吃飯,但他這些天在深圳喝了好幾頓酒,人差點兒喝沒了。
他有點排斥,卻沒說出來。哪怕關系再好,他對人也一貫保持着分寸感,并不會駁人面子。
坐他對面的池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臉色繃緊,跟誰欠了他錢似的,過了會兒起身忽然說:“不跟你們這些廢物瞎混了,我老婆回來了,回家吃飯。”
陸京延:“我日?”
大少爺并沒有理他。
陸京延說:“他真好笑,多大年紀了還回家吃飯,小學生嗎?”
蔣燃說:“你沒有老婆,可能想象不到他的快樂。”
“……這些筍你都奪完吧。”
蔣燃見有人開了個頭離開,就此得到啓示,但他又不是很想讓林鯨麻煩一趟,而且以林鯨的性子,也未必肯出來接自己,估計氣兒都沒消。
蔣燃喝了口酒,給林鯨發消息,坦白自己在喝酒,沒法開車了。
林鯨說半個小時後到。
于是,蔣燃跟衆人說:“不好意思,林鯨要來接我了,我也走了。”
陸京延:“你是故意炫耀的嗎?”
蔣燃說:“真不是。你也知道我剛結婚就出差,把人惹生氣了,現在得哄哄。”
朋友點頭:“那是應該,得罪誰都不能得罪自己的老婆。把弟妹接上來一起吃飯呗,咱們陪你一起哄。”
蔣燃笑罵了一句“滾”,問:“知道我有老婆,這頓飯還能跟你們一起吃?”
有老婆誰還要朋友啊?
“……”
如此看來,老婆還是酒局的擋箭牌。
林鯨在爸媽家收到蔣燃的微信還有點詫異。
爸媽問:“幹什麽去啊?”
林鯨:“蔣燃回來了,好像喝醉了,我去接他。”
施季玲站起來:“哎喲,怎麽回事啊?”
林鯨在玄關換鞋,拿了車鑰匙:“不知道,去了再說。”
她開着車,來到蔣燃發送給她的地址,本以為要找一會兒,結果一眼就在樓下看見蔣燃了。
他手插口袋,立在那低頭看手機,高高的個子在人群中如同鶴立雞群,一眼就看到了。
他臉龐是月白色的,眼眸清澈,身姿穩定伫立,可一點兒沒有醉态。
林鯨降下車窗,喊他。
蔣燃走上來,聽見她問:“我還以為你醉了呢?看你這個樣子不像啊。”
蔣燃扣上安全帶,厚着臉皮說:“的确喝了,只是我酒品好,會維持着風度。”
林鯨“噗嗤”一笑,沒好氣地說:“出去一周,學會自誇這門手藝了啊?”
蔣燃腦袋挨着座椅靠背,靜靜看着她的側臉,還在裝傻,模樣認真地說:“你怎麽會這麽認為?沒看出來我在跟你求和認錯,順便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