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次見面

小郡主穿了一身火紅色的白金繡紋長袍, 整個人豔麗如火，那微微上挑的眉毛，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炙熱的荊棘薔薇, 危險卻有散發着致命誘惑。

他的身後還浩浩蕩蕩跟着數個仆從和男德學院的幾個管事，初初一看, 男德學院的管事基本上全部都到齊了。

這男德學院的管事基本上全部都是由後宮的管事任職, 這批人可謂是看盡了世間的貴人, 尋常人等在他們的面前那可是都要低上一頭的。

如今看着這些管事對着小郡主點頭哈腰的模樣，就算是不認識小郡主的身份，光看這陣仗便可見一般。

衆人行禮道：“見過小郡主。”

小郡主點點頭, 算是回禮。

他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柳玉忱身上。

他的眼裏帶着一分驚豔，三分不屑和六分不服氣的問道：

“你就是柳玉忱？”

柳玉忱臉上帶着一貫的溫和笑容，極為有禮的回道：“正是在下。”

小郡主撇了撇嘴說道：

“外面把你傳得跟個神仙下凡一樣，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常小甜最是喜歡玉忱哥哥了，人好脾氣也好，又會給他講解課業，又會給他做吃的。

此時看見這個不知道那裏來的郡主，一來就找茬, 心裏可不服氣了。

他剛剛準備開口反駁，卻被林景峰給拉住了。

林景峰雖然拉住了常小甜, 但是向來來毒舌傲嬌的他，此時眼裏也是止不住擔憂。

曦皇和怡親王一母同胞的姐妹, 兩人一向交情深厚, 曦皇甚至放心讓怡親王手握三十萬大軍，駐守邊關，可見對其看中。

怡親王膝下兩女一子, 小郡主既是怡親王唯一的兒子，又是怡親王老來得子，自然是寵愛有加。

所以鳳曦國裏，小郡主不是年齡最小的一個郡主，但是鳳曦國叫小郡主的人，誰都知道那說的就是怡親王家小郡主，蔣□□。

由此可知，小郡主有多受寵愛。

柳玉忱察覺到身旁的動靜，對着常小甜輕輕的搖了搖頭，看到常小甜不再沖動以後才對林景峰柔和的笑了笑。

林景峰看到柳玉忱臉上并無難色，才略微放松下來，只是手裏還是牢牢的抓住常小甜，深怕這個節骨眼出了什麽意外。

柳玉忱面不改色的對着小郡主說道：

“玉忱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俗人罷了，不過是因為周圍人厚愛，說了幾句玩笑話，傳到小郡主耳朵裏，倒是讓你見笑了。”

小郡主這次上下仔細打量了柳玉忱一圈，神情帶着三分童真，七分惡劣的問道：

“你倒是會說話，傳聞太女姐姐對你甚是喜愛，不知是否也是周圍人的厚愛，說了幾句玩笑話呢？”

小郡主這話問得可謂相當刁鑽，若是柳玉忱謙虛否認，那便是辜負了太女的一番深情。

若是柳玉忱承認，他畢竟是男子，這樣的話說出去難免會被人認為欠妥帖，有持寵生嬌，炫耀之嫌。

所以無論柳玉忱回答那一個，都吃力不讨好。

柳玉忱态度不卑不亢，只是雙眼明亮又堅定的說道：“太女尊貴非凡，玉忱從不妄自猜測太女的心思，只是玉忱确實心屬太女，倒是讓小郡主見笑了。”

衆人聽了這些話，都瞠目結舌都。

他們都沒有想到柳玉忱居然那麽大膽，直接說出心悅太女這種話。

不少人已經開始心思浮動，暗自猜測這背後的意義。

只有常小甜衣服理所當然的模樣，在他看來，兩情相悅這麽美好的事情，所出來和大家分享，并沒有什麽問題。

其實不管柳玉忱說太女怎麽樣，都難免會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柳玉忱一句太女尊貴不凡，從不妄自菲薄，就把話頭堵死了。

若是小郡主再說太女姐姐怎麽樣，那就輪到他不分尊卑了。

小郡主沒有想到柳玉忱這麽滑頭，直接把太女姐姐這麽大旗拉出來。

他更沒有想到柳玉忱這麽不知羞，直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承認心悅太女姐姐。

今日但凡柳玉忱支支吾吾語意不詳的說和太女姐姐的關系，他就有辦法把這件事情捅到姨父那裏。

添油加醋的說柳玉忱對太女姐姐不是真心的，不過是因為太女姐姐的身份才會虛與委蛇。

姨父這麽喜歡太女姐姐，若是知道此事，就算知道柳玉忱因為是未出閣的男子有所顧忌，所以有些話不方便嚴明，但是想來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介懷的。

畢竟誰家阿爹都會覺得自己孩子是最好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一片赤誠，可是對方遮遮掩掩，心裏又怎麽會沒有想法呢？

可是柳玉忱如今當衆說出這種話來，雖然說難免有些丢了男子的臉面。

但是以他的身份今日說了這個話，皇家無論是顧忌到柳尚書的身份，還是太女對他的喜愛，他未來嫁入東宮已然成為大勢所趨。

而且看柳玉忱說起太女姐姐時那副缱绻柔情的模樣，如此看來自己豈不是反而成全了他？！

小郡主想到此處，心裏惱怒，但是又隐隐有些羨慕柳玉忱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自己的心意……

這複雜的情緒讓他一下子減了打半和柳玉忱争鋒相對的情緒。

小郡主有些驕傲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數十個大箱子的行李，又看了一眼淩雲閣的屋舍說道：

“這裏的屋舍太小了，若是行禮箱全部擡進去，那還有我睡的地方？”

管事賠笑說道：“回小郡主，這些箱子若是全部放進去，只會占屋子一半的空間，您還有一半的空間可以用度。”

小郡主一聽，聲音瞬間就高了一個調：

“就這巴掌大的地方，你給我說只能用一半？！我那些仆從住在那裏？”

其實淩雲閣作為獎勵男德學院優等生的房子，又是皇家出手置辦的屋子，絕對算是豪華學生宿舍了。

就算是只有一半的空間，也是足夠寬敞了。

可是再豪華的學生宿舍又怎麽可能和王府相比呢？

這些管事還是一如既往的賠笑，看上去甚至還比之前卑微了不少，但是皇家男德學院的原則卻是分毫不讓：

“小郡主，你看學院有規定，為了鍛煉學子們的獨立，只能帶一個仆從随身伺候。”

小郡主驚詫道：“一個怎麽夠？！你是不是故意為難我！”

管事們連忙恭敬的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小郡主原本還想說什麽，可是終究在看到管事們拿出蓋着曦皇玉玺的校規，上面清清楚楚的寫明只能帶一個仆從的時候消停了。

只是對于房間仍舊不滿意道：

“就算我只帶一個仆從，可是這個房間是不是太小了，我轉個身都怕撞到東西，就沒有更大的房間了嗎？”

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小郡主啊，您來男德學院我們那裏敢怠慢，但凡有其他選擇我們怎會不拿給你看？可是這已經是最好的屋舍了！”

柳玉忱看着小郡主的模樣不似作假，又想着傳聞他一直在府裏養病，想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突然來到一個地方會不自在也屬正常。

而且對方是明曦的堂妹，自己能幫的自然要幫的，柳玉忱當下笑着建議道：

“我就住在小郡主的旁邊，我們的屋舍旁邊都有一個雜物房，我東西不多，那個雜物房用不到，不如就給小郡主拿來放東西吧？”

小郡主挑了挑眉道：“你會這麽好心？”

柳玉忱面不改色的直視着小郡主有些挑剔的目光，雙眼清澈坦誠的說道：

“出門靠朋友，只是一個雜物房罷了，而且是玉忱不需要的雜物房，這并不算什麽。”

小郡主确實沒有想到堂堂男德學院的房子居然會這麽小，他從小就是金尊玉貴的養大，讓他住在這麽憋悶的房子已經很委屈了。

若不是為了姨父的那個許願，他才不會來這裏受罪，如今住在這裏房子還要被占了一半，這實在是太考驗他的下限了。

他遲疑了片刻以後，略微高傲的點點頭，不過仍舊不忘補充道：

“你別以為讓了一個雜物房給我，我們就是朋友了，你…你也會說那個只是你不要的雜物房！”

柳玉忱面色不變，還是一派柔和的說道：

“自然。”

柳玉忱發現自己說完話了以後，原本做出要進屋的小郡主居然躊躇不前，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只是等了半天對方都沒有說話。

就在柳玉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只見小郡主臉略微紅了一些，磕磕絆絆，極為小聲的的說道：

“謝謝…謝謝！”

小郡主說完以後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做大為丢了面子，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極為高傲的補充道：

“柳玉忱，我告訴你，你別以為你成績好就穩坐榜首之位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榜首之位就不會是你的！”

柳玉忱聽到小郡主提到榜首之位，原本清澈坦誠的雙目變為堅定的鬥志，語氣不變的說道：

“玉忱拭目以待！”

華亭看到小郡主離去的背影，擔憂的問道：

“主子，你看小郡主這來勢沖沖的，明顯是針對你和魁首之位。若是他以後真的成了太女正妃，您豈不是要處處被針對？”

柳玉忱輕輕拍了一下華亭的肩膀，輕輕的說道：

“無妨。”

別人要如何做，向來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自己能夠完全控制的從來都是自己。

今日自己已經當衆表明了對明曦的思慕之情，他對明曦的情意自然是千真萬确，可是他會當衆說出來也确實有私心。

小郡主的出現讓自己心中慌亂…甚至是恐懼。

以前柳玉忱沒有看到小郡主，心裏總是會有一些僥幸，會有很多猜測。

可是如今小郡主人直接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用最為直白的語氣告訴自己他也想得到魁首。

雖然不知道小郡主想要那個願望做什麽，但是想到他今日對自己的态度，柳玉忱便知道他必須全力以赴的争奪魁首。

因為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小郡主許的願望和明曦一點關系都沒有上面。

其實柳玉忱想要的從來都很簡單，別說是和明曦在一起時他就沒有想過獨寵，就算當時和張正鳴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從未想過。

他所求的從來都只是長長久久的伴在妻主的身邊，只要能伺候好妻主，讓妻主身心康泰，對于他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便是柳玉忱從小到大期盼的一生。

可是如今看到小郡主容貌豔絕大氣，出生不凡，和明曦又是打小的情分。

若是小郡主容不下自己，他又怎麽會不擔憂惶恐呢?

他今日面對小郡主問題時，明明有更為妥貼的回答，可是就是因為這份害怕，因為私心，才向衆人表明對明曦的心意。

就是想…因此能夠确認和明曦的關系，能夠因此離明曦近一些，哪怕是多近一些，便足夠了。

可是自己這樣做，還會是明曦心目中的柳玉忱嗎？

若是明曦知道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生氣？

若是失望了…若是生氣了，自己誠懇的道歉，她又是否會原諒自己？

若是明曦不願意原諒自己……

柳玉忱想到此處，心中一痛，實在是不願意再把殘忍的結果設想下去。

柳玉忱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染上了解也解不開的憂愁。

院子裏的人也散去了，柳玉忱有些神情有些低落的走回屋裏。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肩膀上重重一拍，林景峰豪邁的說道：

“柳玉忱啊柳玉忱，原本我還嫌棄你性子溫吞，沒有想到這麽血性大膽，在小郡主面前也不見半分遜色。你不用擔心，以你的學識這次的魁首一定是你的。”

這個時候從小郡主出現以後就把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降到最低的劉維說話了。

“你別這麽樂觀好不好，玉忱雖然是書香世家出生，可是小郡主在沒有生病前可是和皇女皇子一起上學的，據說天資聰慧，不弱于人。”

林景峰反駁道：“你也會說是生病前了，這都病了幾年了，學業也不知道荒廢了多少。”

“那可不一定，你看小郡主今天這個樣子像是生過什麽大病嗎？就算有也早就治好了，就算是之前課業拉下了一些，但是怡親王是什麽人，要給自己兒子找好老師會很難嗎？

而且最重要的根本不是魁首的事情。”

常小甜疑惑的問道：“那是什麽事情？”

劉維指了指天，極為認真的分析道：“最重要的是上面怎麽想，鳳君不過一句話，我們就要在這裏争死争活，若是鳳君又來一句話，誰知道會是什麽光景。”

屋裏就他們幾個人，侍從也被吩咐在外面守着。

林景峰當下也不顧儀态的翻了一個白眼，比了一個掉腦袋的手勢說道：

“誰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上面人的想法，可是這是我們能猜的嗎？還是你劉維敢猜？！”

這個問題誰敢接嘴，劉維瞬間就被說啞火了。

林景峰看到對方不反駁了，才極為滿足的說道：

“要我說最重要的還是魁首的位置，要是真的小郡主得了，他許個願望，不準玉忱嫁入東宮怎麽辦？”

柳玉忱在聽到此話的時候，瞳孔劇烈收縮。

劉維立馬反駁道：“你當小郡主有病啊？就算以後小郡主成為太女妃，但是東宮這麽大的地方，難道以後就不納人了？小郡主用這麽珍貴的願望就是為了讓玉忱入不了東宮，他圖什麽？”

林景峰理所當然的說道：“自然是圖太女心中的位置！

太女如今已成年，表現過好感的男子就只有小郡主和玉忱，若是玉忱被納入東宮，太女和玉忱生下長女，玉忱出身不差，未必不可能動搖小郡主的地位。

可是玉忱要是入不了東宮，太女下次再遇到如此心動的人還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後了。小郡主只要把握好這個時間，生了嫡長女，就算以後太女身邊再出現什麽男顏知己，也很難動搖小郡主的位置了。”

劉維的眼神變幻不定，時不時的看了看小郡主的屋舍，又看看柳玉忱，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柳玉忱看着衆人，再想了想自己，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看重的，越是得到過，就越怕失去。

明明知道越是用力抓緊手中的沙，它便越流失得快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可是現在的他寧願永遠生活在憂慮恐懼之中，終日患得患失，他也絕不願意放手。

最少…最少努力抓緊手中的沙，就算流失得再多，只要他不貪心，要所有的沙都留在手上，多少還是會有一些的。

可是若為了沙子不留走而張開手，誰又知道一陣飓風過來，手裏會不會一無所有。

常小甜詫異的說道：“哥哥們越說越複雜了，只要全力以赴，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努力過。而且就算輸了，不是還有太女嗎？”

常小甜一句還有太女，重重的敲打到柳玉忱的心口，那些被恐懼和擔憂遮蓋住的溫暖記憶被紛紛蘇醒。

柳玉忱臉上憂愁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溫和和名為希望的笑容，他的微微低下身子看着常小甜說道：

“小甜說得對，我…還有太女。”

柳玉忱就算是再慌亂無措，可是只要一想到明曦，一想到就算是一無所有的時候，明曦仍舊會在自己的身邊，便覺得夠了。

柳玉忱的腦子裏一下子塞入衆多紛繁的信息以後，最後…最堅定的心聲，還是讓他一如既往的相信明曦。

只要想到和自己相互思慕的人是明曦的話，一下子便什麽都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