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合一”

這一聲晚晚直接把宋晚拉回了神, 她猛地往後仰了一些,然後起了身,把二人的距離拉開, 周陸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動靜, 又叫了一聲。

宋晚結巴道:“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廚房水龍頭沒關緊, 您就,您就坐這裏等我一下。”

“沒關緊?”周陸璟眨了眨那雙好看的眼睛, 他點了點頭:“好。”

聽見宋晚的腳步聲之後, 他揚聲道:“晚晚, 我臉上還有奶油嗎?”

只聽一句匆匆的沒有了, 緊接着便是宋晚趿拉拖鞋的聲音,這腳步聲聽起來還有些急促。

客廳又陷入了安靜之中, 周陸璟在一片漆黑之中,思索片刻,最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好像猜到了對方為什麽會落荒而逃了。

宋晚跑進了廚房之後, 才反應過來,她突然心虛什麽?

只是周陸璟他看不見下意識的湊過來而已, 她跑什麽?

宋晚雙手抱臂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也是幸好周陸璟看不見, 不然看她那反應, 估計要誤會些什麽了。她深吸了幾口氣, 假意的洗了一下手, 擦幹着一邊往回走, 剛路過餐廳的時候就聽見了門鈴的聲音。

走過去開了門,陶宴站在門口,見到宋晚之後, 咧開嘴巴沖着她憨厚的笑了一下:“宋醫生,生日快樂,我來接老板回家。”

“謝謝陶助理,陸璟在裏面。”宋晚回頭看去,發現周陸璟已經從沙發處起了身,他手裏拿着盲杖,正小心翼翼的避開着她的家具。

宋晚趕忙走過去,正想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最後卻收了回來,改為彎腰将他面前的障礙物都挪開。

周陸璟聽見了物體挪動的聲音,溫聲喊道:“晚晚?”

“我在的,陸璟,我已經把障礙物都挪開了,你直接向前走就到門口了。”

周陸璟捏着盲杖的手收緊了些,随後擡起了手,宋晚自然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猶豫一下,還是伸手将他的手腕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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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帶到了門口,陶宴在外面等候多時了,見周陸璟出來了,轉過身朝着電梯走去。

“不用送了。”周陸璟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宋晚看了一眼旁邊的電梯,“那好,陸璟,明天見。”

周陸璟嗯了聲,卻不見他動身,宋晚奇怪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晚晚第三個願望許的是什麽?”這是周陸璟今天晚上第二次的詢問這個問題,宋晚站在門內擡頭看他,抓了抓自己落在胸前的頭發:“其實也是個很簡單的願望。”

面前的人靜靜地拽着盲杖,等着她的下半句。

宋晚卻突然輕笑了聲:“等實現了再告訴你,趕快回去吧,晚安哦。”

舒适的車內,車載應援是舒緩的輕音樂,陶宴向周陸璟報告着今天晚上宴會上的事情。

“因為您突然離開,周董和葉女士有點不開心,除去這些,周瑾知一個晚上都在李,錢,吳,這三家公司的總裁呆在一起,估計應該是有新合作。”

周陸璟嗯了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手肘抵在車窗沿邊,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突然指腹摸到了一點黏膩,好像是奶油?

周陸璟問道:“陶宴,我臉上有沒有奶油?”

陶宴正在回想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彙報的,聽見周陸璟的詢問之後,往他臉上看了一眼,應道:“老板,右邊嘴角下面一點,不是很多。”

因為不是很多,所以剛才他也沒怎麽注意。

周陸璟接過陶宴遞來的紙巾,将那一點奶油抹掉,偏了頭看向了外面,雖然還是熟悉的黑暗,但是卻沒了之前的焦躁,反而多了幾分開心。

誰知他老板聽見這個回答之後,竟然詭異的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特別好玩的事情一樣,但陶宴卻看的有點頭皮發麻,試探性道:“老板?”

下一秒,就見周陸璟收斂起了笑容,恢複起了他一如既往的樣子。

語氣冷淡道:“注意一下周瑾知到底想幹什麽。”

“好的老板。”陶宴接了指令,立馬又拿起手機吩咐其他人去做了。

宋晚過了二十七歲的生日,感覺時間像是又快了一些,她剛到周陸璟的家裏,自己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是她媽。

想了想,還是就站在了外面接了起來。

“小晚,在工作嗎?”

“剛到老板家,怎麽了媽?”

“也沒什麽事,下周不是要國慶了嗎?我要回來一趟,想讓你叫上澤林一起在家裏吃個飯,聚一下。”

宋晚的父母每日都很忙,分手時,宋晚也想着等他們忙完之後再說,結果一直拖便忘記了,宋晚擡起頭看向自己面前的別墅裏:“媽,我和章澤林分手了。”

“分手了?”

“嗯,他出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就當宋晚都要以為她媽把電話挂斷時,才聽見那邊傳出了聲:“小晚,不要難過,感情這件事說不清扯不明,要過好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才是好樣的。”

原本宋晚已經不在意這件事了,就連說出來時都像是說今天天氣不好一樣,但卻聽見自己母親這句話之後,卻莫名覺得有些鼻酸。

她悶悶地嗯了聲,劉彤也不耽誤她工作了,安慰了兩句話之後便将電話挂斷了。

宋晚将手機收回了口袋裏,整理了一下情緒之後,才進了別墅裏。

周陸璟在後院等着她,天氣逐漸轉涼,周陸璟的後院倒是成了一個曬太陽的好地方,他聽見腳步聲,眉眼帶笑:“晚晚來了?”

她走了過去,說道:“今天的藥喝了嗎?”

“喝了。”周陸璟朝着她說話的聲音歪了一下腦袋:“你不高興。”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宋晚愣了一下,沒想到周陸璟對情緒這麽敏感,應道:“沒有,只是剛才在車上眯了一下,聲音有點啞。”

周陸璟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随後,他指了指小圓桌的一個禮盒,“打開看看。”

宋晚剛才進來就看見這個大禮盒了,心裏尋思着會放着什麽,沒想到這會兒周陸璟就讓她打開了。

雙手捏着盒子蓋子,往上輕輕一提,露出了裏面的全貌,大禮盒裏面放着一條嫩綠色的裙子,宋晚将禮盒蓋子放在一邊,“陸璟,裏面是一條綠色的裙子。”

“喜歡嗎?”

宋晚驚訝道:“給我的?”

周陸璟點了點頭:“我之前投資過一個慈善晚會,國慶節要開辦第三期,我得去,需要一個女伴。”

再次低頭看了一眼禮盒裏的禮裙,宋晚有些為難道:“我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場合,到時候要是給你丢面了,我怕是這輩子都不用見你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到時候宴會上,周陸璟肯定是絕對的主角,她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肯定會無線放大,她倒是無所謂,裙子一脫,安安心心的工作,但要是因為她,周陸璟受到一些子虛烏有的嘲笑,那就是她最大的罪過了。

這語氣裏有幾分自嘲的話語,周陸璟聽了,輕笑了幾聲:“晚晚,你怎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我……”

“慈善晚會上陶宴需要去和別的公司的管理交談,沒有辦法随時随地的跟着我,你就忍心我一個瞎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晚會上,拿着盲杖不知所措?”

周陸璟說話不緩不急,未了還不忘補上:“晚晚,我本來也不想麻煩你,但我仔細想了想,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合情合理又配上他那副有些落寞的神情,還怪可憐的。

宋晚大腦的天秤啪的一聲,直接偏向了周陸璟,她手指捏起裙子一小塊衣料:“那,那我就陪你去吧。”

周陸璟這才笑了起來,他靠在椅背上說道:“去試試裙子合不合身,不合适我讓他們重新送幾條過來。”

宋晚抱起了禮盒:“好。”

她抱着裙子進了客廳,張姨就道:“宋醫生,您直接去先生的衣帽間換吧。”

宋晚點了點頭,跟着張姨一塊上了樓,這才知道原來周陸璟卧室旁邊的那間屋子就是他的衣帽間。

張姨将她帶到之後便離開了,宋晚将那裙子小心翼翼的從禮盒裏面拿了出來,随後站在鏡子前面笨拙的将裙子往身上套。

這條裙子以輕紗為主,沒有過多的點綴與花飾,但稍稍一動,隐藏在輕紗裏面的細鑽便在燈光下微閃,優雅又不缺乏俏皮,也意外的合身。

周陸璟的衣帽間有一大面鏡子,宋晚提着裙子走到鏡子前,她本就皮膚白皙,被這嫩綠的顏色一襯,更加白皙了。

衣帽間的門被人敲響了,張姨在外面問道:“宋醫生,您換好了嗎?”

宋晚提着裙子去開了門,張姨站在外面笑眯眯道:“宋醫生,還有飾品您沒拿過來。”

她手裏拿着一套飾品,從耳環到項鏈,甚至手鏈,都準備齊全。宋晚正要接過,就聽見了盲杖落地的聲音,探頭看去,周陸璟正慢吞吞的上了樓。

張姨道:“先生,宋醫生換好衣服了,可真漂亮,水靈靈一個小姑娘嘞。”

宋晚猝不及防的被誇贊了一頓,有些不好意思:“是裙子好看。”

她們說話之際,周陸璟已經循着聲音走了過來,聞言,笑道:“是裙子沾了你的光,所以才會好看,只可惜我卻欣賞不了美人美景。”

宋晚被誇得有些暈乎乎的,她趕忙擺了擺手:“你別這樣講!”

周陸璟笑而不語,他伸出手和張姨道:“給我吧,你去煎藥吧。”

張姨應了聲好,将東西給了他之後,便快步下樓了,樓上只剩下他們二人。

周陸璟問道:“方便我進去嗎?”

當然是方便的。

宋晚趕忙提着裙子走到了一遍,周陸璟一手握着盲杖一手拖着飾品禮盒:“晚晚,裙子還合身嗎?”

“合身,剛剛好合身。”宋晚将門帶上,提着裙子跟在周陸璟身後,只見周陸璟将飾品放在了放置手表的展示玻璃臺上,随後又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而他對面就是那面大鏡子。

“晚晚,你打開我左手邊的櫃子。”

宋晚應了聲好,她慢步過去,櫃子是沒有上鎖的,一打開,宋晚就猝不及防的與裏面琳琅滿目的各種飾品打了照面。

“陸璟,你櫃子裏面也太多飾品了吧!”宋晚忍不住震驚,這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拍賣會拍的。”周陸璟語氣平靜。

宋晚忍不住道:“陸璟,你這樣說着好像裏面裝的不是價值不菲的鑽石,而是一堆從外面随意掏來的便宜小物件。”

“找不到它們的主人,對我而言可不就是随意掏來的小物件嗎?”周陸璟将盲杖放在了旁邊,說道:“喜歡嗎?”

“陸璟,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些光彩奪人的珠寶的。”宋晚一邊說着,一邊将櫃子門關上:“你這些珠寶不上個鎖,被盜了可不得了。”

“不會的,這衣帽間只有張姨會進來,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在裏面放了這些東西。”

宋晚開玩笑道:“你現在告訴我了,就不怕我哪天趁着你不在過來盜走?”

周陸璟眉眼一直帶着笑,“不用那麽麻煩,我等會就讓人送到你家裏。”

“我開玩笑的!”宋晚趕忙道,周陸璟是真做得出來這件事,他敢送,她也不敢要呀。

誰知周陸璟卻道:“我是認真的,這東西我留着也是放在哪裏,既然你喜歡就拿去吧,朋友之間贈送點東西不是很正常?”

“普通朋友怎麽可能一送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東西!”宋晚忍不住道。

不知道那個字觸碰到了周陸璟的神經,他神情似乎有些受傷,感覺連肩膀都好像塌了一些。宋晚察覺到不對勁,問道:“陸璟,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她走過去,蹲下身正想看看周陸璟,便聽見周陸璟說道:“可我沒有把你當普通朋友,我把晚晚當做知心朋友,但沒想到我在你心裏,只是普通朋友。”

沒想到自己會聽見這一句話,一瞬間弄得宋晚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陸璟,我沒有把你當普通的朋友,哎呀,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太貴重了,你要是送我了,我心裏壓力會比較大……也不是心裏壓力大,就是,就是……”

“咳。”周陸璟笑了起來,宋晚看着他,不知道周陸璟在笑些什麽,她幹脆破罐子破摔,說道:“陸璟,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說你只是普通朋友的意思。”

“我知道。”周陸璟臉上的笑意更大了,宋晚反應過來了,這人是在逗她,忍不住擡起手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氣鼓鼓道:“周陸璟!你好幼稚!”

周陸璟挨了錘也不生氣,循着她聲音,擡起手準确無誤的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揉了揉:“向你道歉。”

宋晚癟了癟嘴:“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

“好。”周陸璟收回了手,他道:“我看不見,你就自己在櫃子裏挑一套喜歡的首飾。”

宋晚起了身,她道:“就剛才張姨拿來的那一套吧,同色系的,挺搭的了。”

她走到那套飾品前,指尖捏起那一對淺綠色的鑽石耳釘戴上,說道:“陸璟,剛才我都忘了問,具體時間是什麽時候?我好提前安排好假期……”

周陸璟聽着宋晚的時候晃了一下神,總覺得他的眼睛要是沒有受傷,那他們還可以更加娴熟一些。

他……想親眼看看宋晚現在是什麽樣子的,而不是僅憑着多年前記憶裏的那一個印象來勾勒她此時的輪廓。

但是他的眼睛,還能……

周陸璟輕聲嘆了口氣。

宴會的地點在錦城最好的五星級酒店裏,門口有不少小姑娘拿着自己偶像的燈牌,每一個車在紅毯前停下,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要穿透雲霄一樣。

這個慈善晚會,除了商業界的一些人士,還有娛樂圈裏那些明星。

這宴會從六點開始走紅毯簽名,七點半開始便在主會場開始慈善晚會。

宋晚從車內往外看去,一緊張她話便多了起來。

“陸璟,你感覺怎麽樣?”

“挺好。”

“眼睛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

“那你……”

“晚晚。”周陸璟無奈道:“有我在,不用緊張,我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還會像小孩子那樣欺負來欺負去的。”雖然這樣說着,但心裏還是放松了不少。

他們不用走紅毯,趙齊将車子停在了地下車庫,他們二人下了車,地下車庫偏冷,宋晚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

她今天将頭發盤了起來,露出了她優越的天鵝頸,裙子未遮掩住的皮膚被冷風一吹,激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的吸了口氣,就被旁邊的周陸璟捕捉到了。

偏了偏腦袋,問道:“冷?”

“是有點。”宋晚抿了抿唇,就看見旁邊的周陸璟将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遞到宋晚面前:“穿上。”

“不用,等會進了會場就暖和了,你自己穿吧。”

“晚晚,聽話。”周陸璟沒有要收回來的意思。

“那好吧。”宋晚伸出手将那外套接了過來,西裝剛從周陸璟身上脫下來,衣服上還帶着些許餘溫,利索的給自己床上之後,宋晚才覺得自己的體溫正在回升,要好受不少。

陶宴早早的就在車庫裏等着了,見他們來了,便走到他們二人身邊,“老板,宋醫生,晚上好。”

宋晚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外套,沖着他點了點頭:“陶助理晚上好。”

陶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西裝外套,又看了一眼自家老板,說道:“老板,我們進去吧,已經有不少人進去了,晚會開始前,可以和他們敘敘舊。”

周陸璟嗯了聲,陶宴便在前面帶路,宋晚跟着邁開了一個步子,又發覺周陸璟沒有動,轉頭問道:“怎麽不走?”

只見周陸璟将右手的盲杖換到了左手,然後微微屈起了右手的臂彎。

宋晚不解,“怎麽了?”

周陸璟說道:“挽上。”

宋晚幹巴巴的哦了聲,退了回來将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周陸璟脫下西裝外套之後,裏面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衣,宋晚挽上去之後,似乎都感覺碰到了他溫熱的皮膚。

有了宋晚,周陸璟的盲杖便是擺設了,三個人乘坐着電梯上了樓,出了電梯門,宋晚便看見了不少眼熟的當紅演員和當紅愛豆。

電梯這一塊本來就有不少人盯着,都想看看有沒有自己可以搭上的人,所以他們一到,基本便引來了四面八方的關注。

本來在外面的時候還莫名的緊張到不行,可真當到了宴會,反倒平靜了。

“晚晚,不要害怕。”周陸璟低聲道。

随後兩個人便走出了電梯,陶宴一直都在前面領着兩個人去找尋他們的位置,一路上打得招呼便沒有停過。

他們的位置在會場最前排,陶宴道:“老板,我就先去忙了。”

周陸璟坐了下來,點了點頭,陶宴正要擡腳離開,忽的又扭頭沖着即将要挨着周陸璟坐下的宋晚說道:“宋醫生,老板就拜托你照顧了,這會場魚龍混雜的,要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給我發消息。”

宋晚還沒有開口說些什麽,旁邊的周陸璟便冷漠開口道:“話多。”

陶宴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這還不是為了他好!

宋晚趕忙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陸璟的。”

二人坐的是二人座沙發,因為場地的原因,沙發有點偏小,他們兩個一坐下便是手臂挨着手臂,周陸璟手肘抵着沙發手扶,手虛握成拳抵在自己下巴處。

宋晚左右看了看發現有不少人都往他們這裏看,見她看過去了,又立馬将目光挪開了。宋晚小聲道:“陸璟,我發現他們都在看你。”

“正常。”周陸璟從小到大走哪裏都是目光聚集處,早早的就習慣了這樣的注視,更何況他現在瞎了,那些被他整治過的人,肯定不會放過這麽好的一個嘲笑他的機會,自然更會多注意他一些。

他無所謂,但宋晚不是。

周陸璟突然有些後悔将她帶出來了,他微微直起了身,低聲道:“晚晚。”

宋晚趕忙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怎麽了?”

“你要是不适應,可以先去車上等我。”

這個慈善晚會是他之前就投資過的,就算走,也要等到晚會開始之後露個面再走。

宋晚聽出了他的擔憂,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道:“不用擔心,我見過的場面,比這勁爆的多了去了。”

“怎麽說?”周陸璟饒有興趣道。

“怎麽說呢……我怕說出來你晚上要做噩夢。”宋晚特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還真有幾分那味了。

“那我非要聽聽了。”周陸璟也跟着壓低了些許聲音,仔細一聽,還能聽見語氣裏含着笑意。

“我可是名醫生唉!雖然是康複科的,但是上學的時候,屍體,解剖,我可都是看過,做過的,比今天這個場面勁爆太多。”

“想不到,晚晚居然這麽厲害。”

興許是說道了自己的專業,兩個人湊在一起幼稚的掰扯了一下,就連旁邊合适站了人都不知道,還是對方假意輕咳了兩聲,兩個人才停止了交流。

來的人手裏捏着高腳杯,輕輕地晃動着酒杯裏的香槟,見兩個人停止交談之後,才笑眯眯道:“周總。”

周陸璟起了身,應道:“李總。”

宋晚看着這個男人有幾分眼熟,但卻記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反倒是這位李總看見她反倒先開口了:“這位女士,我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她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周陸璟,很明顯的看見了他不悅的蹙起了眉頭,宋晚道:“李總,我們沒有見過,您應該是認錯人了。”

“李總,找我有什麽事?”周陸璟打斷了二人的交談,李總才回過神來,心裏有些懊悔,他怎麽把自己的主要目的給忘記了,他趕忙道:“周總,最近我這有個合作,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原來是找合夥人啊。

宋晚微微低頭,輕挑了一下眉。

周陸璟說道:“李總,現在公司由周瑾知全權操作,您要是找合作,怕是聯系錯了人。”

李總趕忙道:“不瞞您說周總,其實小周總也找過我,但小周總年輕人嘛,活躍,有些時候難免會和我們這些老家夥思想不一致,到時候磨合什麽的我倒是無所謂,就怕到時候小周總不開心……”

總結的來說,周瑾知太年輕了,點子多不靠譜。

“李總,如您所見,我因為受傷的原因,已經許久沒有接觸過工作上的事情了,我也想跟您再次合作,但恐怕心有力而力不足。”

李總看了一眼他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心裏清楚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算躺在病床上,他估計也會爬起來研究方案。

他這是婉拒的意思,李總嘆了口氣,也不強求,他本來也就是過來碰碰運氣的,又和周陸璟聊了幾句之後便找個理由走開了。

宋晚小聲道:“他走了。”

周陸璟點了點頭,二人重新坐下,只不過剛坐下,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另一個人便走了過來,青年穿了一身白西裝,挺直着背,拿着酒坐在了周陸璟旁邊的單人椅上。

宋晚疑惑地看了一眼,正要和周陸璟說一聲,就聽見青年說道:“我說大哥,你這瞎着眼呢還有精力出來晃悠,就不怕加深病情?”

他一開口,宋晚腦海裏面便自動蹦出了個人,周陸璟同父異母的弟弟,剛才那位李總嘴裏的小周總,周瑾知。

周陸璟沒有搭理他,周瑾知輕笑了一聲,目光又挪到了宋晚身上,他吹了個口哨:“大哥,還是頭一次見你帶女伴出席活動,沒想到你好這口啊,以後是不是得叫大嫂了?雖然這長得也就……”

宋晚微微蹙起了眉頭,便聽見周陸璟冷聲道:“在公司學了大半年,只學到了嚼舌根?”

周瑾知面色僵硬了一下,随後又立馬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上說道:“嗐,大哥您別介意,我這不是最近因為公司的事情都忙瘋了嗎?看見大哥你自然是想親近親近,我說話一向不好聽,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周陸璟沒有搭理他,周瑾知也不惱:“我說大哥,上回去看你的時候眼睛就是這樣,這麽久過去了,眼睛還是這樣,你說你會不會從今以後都是個瞎子?”

“都說大哥是天之驕子,聰明過人,要是眼睛好不了以後都是個瞎子,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雖然嘴巴上說着可惜,但語氣裏盡是幸災樂禍。一句一句的,全逮着周陸璟的傷勢來說,實在惡意滿滿。

宋晚聽着都刺耳,更何況是當事人本人,她沒忍住,偷偷地用手抵了抵周陸璟,周陸璟偏頭過來,溫聲道:“你要是餓了,可以去拿一些甜點墊墊肚子。”

看樣子根本不在意周瑾知出口傷人的話,宋晚搖了搖頭,她正要說一句,又聽見周瑾知說道:“我說大嫂,你搖頭我大哥也看不見呀,你可真是一點也不細心。”

宋晚緊繃着唇,将原本的話咽了下去,看着周瑾知冷聲道:“這位先生,您家裏人從小到大只教會了您不尊重人嗎?”

周瑾知沒想到宋晚會突然開口,這句話聽着就煩人,他厲聲道:“你什麽意思?”

“您又是什麽意思呢?”宋晚冷冷地看着他:“就算家裏人沒有教過您尊重他人,學校總教過您認字吧?您這一口一個瞎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沒上過學呢,不認識別人的名字怎麽念?。”

“哪裏來的野丫頭,我和我大哥講話你插什麽嘴!”周瑾知被這話氣了一下,宋晚不卑不亢道:“這位先生,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長嫂如母’這句話嗎?您都叫我一聲大嫂了,那我管教一下弟弟,也并非是錯吧?”

周瑾知叫那聲大嫂其實也只是想戳周陸璟的心窩子,誰曾想這個女的還真敢應下這一聲,還到頭來把他怼得啞口無言,只憋紅了一張臉,你了半天都沒你出個所以然。

最後只得說道:“大哥,還沒進門,她就這樣跟我說話?”

周陸璟舒展了一些眉眼,聽見周瑾知的話,也只是冷冷道:“你大嫂說得話,聽着就是。”

宋晚輕微地眨了下眼,目光在周陸璟身上停留了片刻,她沒想到周陸璟還真附和她了,忽的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但周瑾知還在這裏,想了想,她淡漠道:“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你離開吧,我這個做大嫂的還暫時不太想看見你。”

表情和周陸璟如出一轍。

周瑾知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讓他下不來臺。

他憋了半天,最後氣急敗壞地起了身拿着酒走了。

他們這邊的動靜鬧得不小,不少人都将注意力留在他們這邊,這會兒周瑾知走了,宋晚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看熱鬧的人立馬便散了。

他們身旁又安靜了下來,宋晚又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剛想和周陸璟道個歉,便又有人過來了,宋晚将話收了回去,擡起頭剛想看看是誰時,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晚晚,周先生,你們也來啦。”

“粥粥?”宋晚有些驚訝,李舟舟穿了一條黑色的小禮裙,難得的換下了她那職業裝,她看了看宋晚此時的打扮,誇贊道:“漂亮,以後多多穿裙子。”

“你怎麽來了?”宋晚好奇的問道。

李舟舟聳了一下肩:“我老板非要帶我來見世面,剛才陪着老板娘去上廁所了,回來剛好看見你們坐這裏呢,剛才不是那個小周總也在嗎,我就沒過來。”

李舟舟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笑道:“行了,我就過來打個招呼,晚晚,周先生,我就先走了。”

周陸璟友好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一走,宋晚正想接起剛才沒有和周陸璟說出口的話,臺上便上了主持人,晚會正式開始,讓大家回到位置上。

沒一會兒,周邊都坐滿了人,宋晚想要開口都沒有機會,只好坐在位置上,等着結束之後再和周陸璟道個歉。

好在周陸璟也沒帶多久,露了個面,沒過多久,就帶着宋晚從會場離開了。

上了車,宋晚就立馬說道:“周先生,剛才在晚會上那樣說只是……”

“怎麽又叫周先生了。”周陸璟打斷了宋晚的話。

宋晚一怔,重新開口道:“陸璟,我剛才和周瑾知那樣說,只是有點氣不過他那樣說話,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也不是要占你的……便宜。”

她說着又感覺有些臉熱,剛才真的是被周瑾知氣到了,明明都是周氏的總裁,怎麽周瑾知确實一副不尊重人的樣子,就算再怎麽關系不好,表面上起碼……

“沒關系。”周陸璟聲線幹淨,他看向宋晚的位置,輕笑了一聲:“要非說占便宜,應該是我占了大便宜,不是嗎?”

宋晚不知道為何,心跳猛跳了一下,過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沒有,沒有占大便宜。”

随後又轉了話頭:“可陸璟,他都那樣說了,你怎麽還忍耐他。”

明明周陸璟也不是那種隐忍的人。

誰知這回卻換做是周陸璟沉默了下來,宋晚看着他,只見他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一字一句道:“可是晚晚,他也沒有說錯什麽,我确實是個瞎子。”

車內的氣氛冷卻了下來,周陸璟還睜着眼看着宋晚,盡管他那雙眼睛什麽也沒看見,宋晚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周陸璟的話。

她确實沒有辦法和周陸璟保證他的眼睛一定會好,周瑾知今天說得話除了不禮貌,也沒有說錯什麽,他當前确實是個瞎子。

周陸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失望,他轉移話題道:“晚晚,國慶節沒有假期嗎?”

宋晚低聲應道:“國慶醫院流量大,一般我們休假期都是錯開國慶的。”

意思是國慶節這幾天都得上班,宋晚扭頭看向外面不斷後退的路燈,緊抿着唇,身旁的周陸璟也安靜了下來,看了一會兒,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樣,她重新轉回來,沖着周陸璟說道:“陸璟,我十五歲的時候許願我長大後能夠向我父母一樣成為一名醫生,現在我實現了。”

“不僅是這一個願望,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會在某一天突然實現。”

周陸璟不知道為何宋晚會突然說這些,聞言,點了點頭:“晚晚真棒,是老天眷顧的小姑娘。”

“嗯。”宋晚重重的應了聲,随後道:“所以,二十七歲的最後一個生日願望,我希望周陸璟的眼睛可以快點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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