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巧工閣聽了一場八卦, 陶季安重金給墨汁買下了這個枯藤嬰兒車。
坐在嬰兒車上的墨汁的視角一下子就矮了,平視只能看見主人的大腿,他着急地站起來。
枯藤馬上纏繞住他的腿, 椅背也湊前和小主人契合, 并且伸出兩根枯藤擋在小主人胸前。
墨汁小爪搭上面前的兩根枯藤, 他不着急了,反而覺得挺好玩。
出了貢城, 兩人往北飛, 嬰兒車就伸展枯藤變成背簍兜着墨汁, 挂在鳳越則背上。
“這銀子花的值得, 這也太方便了, 哈哈……”陶季安回身面對着鳳越則大笑。
他如今也可以打開乾坤袋了,他掏出一根青瓜掰了兩半,一半舉到鳳越則肩上, 墨汁肉肉的小爪爪就探出來抓住了。
看不到墨汁的小腦瓜,就一只小爪爪。
“哈哈哈……”這些陶季安笑的彎腰, 太萌了。
鳳越則擡手扶着他,他總是不能明白陶季安的笑點, 但是陶季安笑了,他也會跟着彎了嘴角。
陶季安不能厚此薄彼, 剩下的一半遞到鳳越則面前,“給, 咬一口。”
鳳越則也自覺,只咬了一小節, 剩下的陶季安便自己啃着吃了。
鳳越則就聽着後面咔嚓咔嚓,身側咔嚓咔嚓,食肉的蛟龍都被季安養的吃素了。
築基後的陶季安禦器飛行已經得心應手, 兩人也很快就進入京州,并且來到藥王宗所在的北寧城。
***
北寧城彙集各仙門大能修士,和凡人名門望族,這用金銀珠寶堆起來的北寧城,空中是西池高宴仙宮,落地是一座座氣淩霄漢的宮殿。
陶季安擡頭看着仙俠小說裏才會有的空中樓閣,大世家上百修士的靈力彙聚将宮殿托起來,懸在空中,修為之高深讓人望而興嘆。
城內行人穿的是雲容衣眇眇,頭上戴的是翡翠釵兩重。
墨汁在嬰兒車上睡了一路,此時醒來也被這街上繁華吸引,翹起一根小指頭指着城中一顆金黃巨銀杏樹。
嬰兒車倒是很聽小主人的話,小轱辘一滾就過去了。
墨汁沒有人的思維,下了嬰兒車就想盤巨銀杏,他的小肥爪爪剛貼上巨樹幹,就被一個男子拎着衣領甩了出去……
鳳越則和陶季安尋着墨汁過來,就見墨汁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打滾,快要落地的時候被枯藤伸展的無數細枝裹住了。
陶季安飛過去從嬰兒車手上接過墨汁抱在懷裏,翻來覆去檢查墨汁身上有無傷口。
扔墨汁的男子頭上戴了一個布巾帽,一副藥師裝束。
他以為墨汁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但是甩開後見靈木枯藤護着小娃,就知道這娃不是普通出生。
不過扔都扔了,只能借着東家的名頭威懾一下。
“你家的孩子?往後看好些,這巨銀杏乃我藥王宗所有,好意挪來城中,讓它自帶的聚靈效果滋養北寧城衆修士,只可遠觀不可觸摸。”
陶季安見孩子沒受傷,還算講道理,“我們初入北寧城,不知這個規矩,我替孩子道個歉。”
“不過他尚年幼,你推開他即可,如此狠手怕不是要摔死我家孩子?你是不是也該為自己的重手道個歉?”
墨汁這樣小,真要是沒接住,怕是要被當街摔死,我為我沒看好孩子道歉,你是不是也該為你下的重手道歉?
那藥王宗的藥師上下打量了一下陶季安,得知他才築基期,毫無悔過之意,北寧城生活的人都有一股優越感。
“道歉?你知道藥王宗在北寧城什麽地位嗎?莫說你家孩子屁事兒沒有,就是摔死了,那也是他企圖毀壞我們巨銀杏在先!”
“是嗎?”鳳越則淡淡反問了一句後,猛然一腳将這嚣張藥師踹飛,然後在這藥師快要落地的時候,讓枯藤搭了把手,穩住了這藥師。
藥師站穩之後憤怒不已,沖到鳳越則面前想要動手,卻被他的修為震懾,藥師自知打不過元嬰期的鳳越則。
鳳越則負手而立,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你摔我兒,我摔你,雖你安然無恙,但我不欲深究。”
陶季安連連點頭,他男人真大度。
圍觀的人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巨銀杏美觀是美觀,靈氣也是真的有,但它生在街上路中間,偶爾有人不小心碰到就要被藥王宗的人打個半死,早就引起衆人不滿了。
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大快人心。
藥師咬牙,一個元嬰期修士他打不過,但是他們藥王宗卻不會将區區一個元嬰期修士放在眼裏,所以他捂着胸口打探二人背景。
“二位這般不将藥王宗放在眼裏,不知師承哪門哪派?我藥王宗也好上門結交一二,建立友好的門派關系,以免以後再起沖突,怕就是要交惡了。”
陶季安從未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不禁有些好奇,他也不懂九州怎麽稱呼陌生人,胡亂道:“閣下在藥王宗是什麽身份地位,竟可以做宗門的主?”
圍觀有一個聲音:“他只是藥王宗分出來一個天天蹲守巨銀杏的人。”
“哦?厲害厲害。”陶季安敷衍了一句,看門狗一只不值當和他糾纏,拽着鳳越則的袖袍道:“走吧,逛逛去。”
“不敢吐露姓名嗎?”那藥師就差把‘鄙夷’二字寫臉上了。
陶季安和墨汁一起瞪着無辜的大眼睛,“登門拜訪的時候自會告知,就是不知你是否能登雅堂了?”
“哈哈哈哈……”
周圍的人哄然大笑,很喜歡看那守樹人吃癟。
陶季安走遠了才捏了捏墨汁的小肉腿,“你再亂跑,別人就抓着你欺負,我也揍你屁股,聽見沒?”
說完又和鳳越則說:“他還當在五谷門呢,一不留神兒就養野了。”
但是墨汁又還聽不懂人話,早産的小蛟龍呆呆傻傻,鳳越則只能說以後看緊他。
墨汁木着小臉晃腳丫,大眼睛轉來轉去看行人,看樣子是沒被吓到,而且心情好着呢。
嬰兒車就跟在他們身後,随時等待小主人坐下。
***
逛到天黑,兩人選了座清靜的客棧打尖兒。
落座之後陶季安才說道:“醫者仁心,藥王宗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守銀杏樹的人嚣張跋扈,看周圍人的言辭,顯然他為虎作伥了很長一段日子了,放任這樣一個人來毀壞宗門的名聲……”
“看來這藥王宗要麽是管理制度癱瘓,要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鳳越則沉吟片刻,想出計劃,“我去藥王宗府上打探情況,你自己打坐修煉,明日天一亮,我們去人多口雜的地方探聽藥王宗近年來的情況。”
說完,鳳越則閉眼神識幻化做一只巴掌大的小火鳳,繞着陶季安飛了一圈,最後停在陶季安的指尖。
陶季安拿另一手去觸摸,卻只能摸到空氣,看得到卻摸不到。
墨汁更是直接看不到,抱着房柱爬到房梁上去坐着摳腳。
見陶季安去看墨汁,小鳳鳥開口:“旁人看不到,你是因為體內有鳳凰明火。”
難怪鳳越則不帶自己去,北寧城大佬那麽多,藥王宗裏肯定也不少,自己才築基,還是不要去壞人好事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小火鳳揮着翅膀飛出窗外,在漆黑夜空中如同一個小火球。
***
陶季安幹脆坐在靈木枯藤上打坐,這樣他在修煉的時候周身溢出的靈氣就可以順便給枯藤充電了。
鳳越則神識幻化的小火鳳悄悄越過藥王府大門,繞着邊邊角角觀察府裏的人,他能感知到修為比他高的人的位置,所以可以很好地避免被發現。
因為之前在巧工閣先聽說了俞首座的家事,所以在藥王宗後宅傳來敲木魚的聲音,他就飛過去看了看。
後宅偏院裏有一間小佛堂,藥王宗并不重視這裏,所以門口沒有人把守。裏面也只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跪坐在蒲團上,發飾樸素,僅一根白玉釵較為華貴,她敲着木魚,嘴上開開合合無聲在念着經。
鳳越則想到巧工閣的人說俞夫人吃齋念佛,猜她就是俞夫人,因她衣着顏色樣式都較為樸素,但料子卻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門外有女弟子急速的腳步聲,片刻就到了門口,聲輕卻急,“夫人,首座大人又發狂了,您快去看看罷。”
敲木魚的聲音停住,俞夫人放下木魚,朝着佛像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開門。
她聲音輕柔,不疾不徐,“元康怎麽了?是腿疼還是心境不佳?”
元字輩?鳳越則捕捉到這個字,看來這俞首座應當和俞元光是同一輩的人。
“首座大人把……把千嬈姐姐的手……砍,砍了。”
俞夫人腿軟了一下,女弟子忙扶着她,“夫人,夫人,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千嬈姐姐昏死過去,還等着您救她……”
“我先去看看,你去把大長老請過來。”俞夫人扶着門框穩住身形,推開女弟子,待女弟子走了,她才跨出房門,看背影,腳步身形穩着呢。
小火鳳揮着翅膀跟上去,來到首座起居殿。
大殿內,一個男子坐在大一號的枯藤輪椅上,輪椅很是靈活載着他在殿內橫沖直撞,男子更是看見什麽砸什麽。
這樣子身體是肯定不疼的,應該是心境低落才發了狂。
男子就是俞元康,也是藥王宗的首座,他見了自己的夫人只是冷哼一聲,不予理睬。
俞夫人面上泫然欲泣,很是受傷。
“我讓人去請大長老了,你若不願住在此殿,盡可讓大長老安排,但你腿傷至此,還是不要出府了。”
明明是夫妻,但俞元康對待夫人卻并不親熱,甚至是無視她,當她是隐形人,對她說的話更是沒有任何回應。
俞夫人走到地上昏迷的女子身邊蹲下,女子穿的和剛剛那個報信的女弟子一樣。
俞夫人抖着手去探女子的鼻息,松了口氣喊道:“來人,把千嬈擡去我房裏去。”
接着,俞夫人就跟着千嬈離開了大殿,不再和丈夫多說一句話。
鳳越則選擇跟着俞夫人,他不确定大長老來看俞元康會不會發現他。
俞夫人讓人将千嬈搬到自己的床榻,聲退下人,自己親自剝了千嬈的衣服,為她斷臂處施針止血。
搶救完,她就坐在床邊,呆呆看着千嬈,“我已經沒了女兒,他是要我身邊再無貼心之人嗎?”
“日夜消長,富貴難久,人心變得可真快呀……”
她的聲音裏有無限的悲涼。
***
回到客棧已是後半夜,陶季安已經軟軟靠在嬰兒車上呼呼大睡了,鳳越則過去抱起他放在床上,自己在他身邊盤腿打坐。
第二日天剛亮,陶季安就醒了,久住邊墟和五谷門的他有些認床。
他一起身,鳳越則就睜了眼,環着他攬在懷裏溫存。
陶季安全身卸了力氣靠着,聲音懶洋洋地問道:“若日夜探藥王宗,可有收獲嗎?”
鳳越則低聲答:“藥王宗府上沒有發現一個藥仆,倒是撞到一件事。”
他将俞首座疑似砍了自己夫人的貼心人一事,告訴了陶季安。
陶季安分析了一下,“這麽說來,她丈夫間接害死了女兒,她并沒有和丈夫決裂,反而是男方容不下她了?白日相伴,黑夜同寝,富貴發達了的丈夫還是變了心……”
又一個渣男?
“雖然藥王宗沒有藥仆,但我總覺得藥仆和藥王宗有聯系,藥王宗的人一點仁心都沒有,守巨銀杏的那個人,還有這個首座!”
鳳越則:“今日我們去黑市賭坊打探消息,藥王宗首座叫俞元康,元字輩,我要知道他和俞元光的關系。”
魚龍混雜的地方才會人多口雜,除去逛青樓,也只能是去地下賭場了。
說是地下賭場,但卻比青樓還要明顯,二層樓的貝闕珠宮,室內雕梁畫棟。每一面靠牆都有一面置物架,上面放的都是賭徒輸掉的寶貝,甚至有賭徒的斷手斷臂。
兩人就是做做樣子,也得賭一賭才能結交到賭友。
無所謂輸贏,陶季安掏了十枚靈石去最簡單的賭大小,圍着賭桌的人都在押小,于是他舉着靈石也準備買個小,卻被身後的鳳越則握住了手。
他扭頭望去,鳳越則看着他,擡了擡下巴示意買大。
“哦。”陶季安應了一聲,反正他是随意買的。
押小的那一半堆了一小座靈石山,買大的沒多少,所以陶季安的十枚靈石也不算寒碜。
揭曉之前,周圍的人還在分析,“連着大了六回,這回一定是小!”
聽他們分析的頭頭是道,陶季安的情緒也被帶的緊張了起來,雖說輸贏無所謂,但是氣氛在這兒,情緒不可控。
荷官搖完色子,‘嘭’一聲叩在桌上,“買定離手。”
衆人齊刷刷将手抽離桌面,一個個瞪着火眼金睛看着骰盅。
荷官環視圍着的賭徒,像耍猴一樣,将骰盅擡起一條縫,衆人還沒看清他又蓋了回去。
“開啊!恁小子……”脾氣暴躁的險些開罵。
“開啊!”
人群大吼,吸引來了其他桌的賭徒過來圍觀,荷官目的達到,終于揭曉謎底。
“大!是大唉!”陶季安一手握拳砸了下手掌,然後用手肘搗了搗身後的鳳越則,“贏錢了!”
輸了不少人,這桌也走了不少人,但是揭曉之前吸引來了不少新的賭徒,所以新一輪開始,買的人還是不少。
陶季安往回兜了一百一十枚靈石,這回主動回身問鳳越則,“大還是小?”
“大。”
“聽你的!”陶季安很是積極,将贏來的一百枚全押了大,十枚本金收回乾坤袋。
才玩了三把,陶季安看着面前小山一樣堆着的三千靈石,看鳳越則的眼神裏全是崇拜,賭神在世啊!
第四輪的時候,只有幾個人帶頭押大小,陶季安疑惑觀察了一下,人不僅沒少,比第一輪還要多,但卻沒有人押。
而且一個個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餓了幾天的狼……
陶季安抱着一兜子靈石,回頭看鳳越則,鳳越則并不在意其他人,或者說并不懼怕其他人。
鳳越則挑了挑眉,示意買大。
陶季安卻拿了出一千去買了小,鳳越則疑惑,陶季安握着他的手腕搖了搖,鳳越則便沒動作了。
這把果然輸了,周圍果然有人小聲抱怨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氣,這小子運氣耗盡了。”
陶季安輸了一千,一臉的沮喪的帶着鳳越則換了一桌,他倆這是典型的正常人輸了之後的表現。
陶季安又輸了幾把,最後只剩五百賭資,他才回頭搡了搡鳳越則。
鳳越則大概也懂他的意思了,做了個‘小’的口型。
陶季安這在連贏三把之後,又贏了一次,五千靈石到手。
這賭場很大,五千根本不算多,二樓還有一夜贏幾十萬的,況且陶季安換來換去,輸多贏少,誰也不知道他本金帶了多少。
兩人出了賭場,果然有魚兒追了出來,不遠不近跟着他們。
***
陶季安把人引去黑市,在無人的巷子讓鳳越則把人拎了進去,這人八角胡子,三角眼,一看就不是正道的人。
“跟着我們做什麽?”陶季安兩手環胸,審問八角胡子。
八角胡子竟然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他雖急切的想發財,但也不是沒腦子,連連拱手求饒,嘴裏嚷着路過,誤會一場。
鳳越則直接火燎了他一邊的胡子。
“哎喲!”八角胡子連聲喊疼,沒想到這兩人看着俊美斯文,出手這麽狠,也不敢再耍滑頭。
“疼疼疼,我招我招,我就是看你們贏了錢,想摸你們住處,下次跟着你們去賭場,饒了我吧,我沒有歹意。”
陶季安一只腳點地,“诳我們吶?我們玩了三輪,只贏了四把,哪贏錢了?”
八角胡子捂着一半的嘴,指着鳳越則說:“你若全聽他的,三輪下來怕是一把都輸不了,你看他額間一點金,日元身強,偏財者也,他這樣的人才能擔負起命中橫財、大財、偏財,旁人發橫財或許暴斃,他必不會。”
“真的?”陶季安縮回腳,擡眼打量鳳越則,鳳越則面上淡淡,波瀾不驚。
“嘿嘿……二位連贏三把時,我就盯上你們了,進賭場的人不是為了錢就圖其他,二人對身外之物并不狂熱,想必是有其他想法,小人祖上三輩都是北寧的,或許能為二位帶帶路,只求助我贏一把,就一把!”
陶季安擺了擺手,鳳越則松開八角胡子。
“好,不過今日太晚了,明日午後……”陶季安指了指巷子外,一家茶館,“茶館碰面,請你吃杯茶,吃到天黑就去賭場。”
“機會給你了,別再跟着我們了。”
說完陶季安率先出了巷子,帶着鳳越則去茶館角落坐下了,叫了一壺茶,鳳越則神識幻化作小火鳳,追着那八角胡子去了。
陶季安自己品着茶,聽着說書人講故事,時不時跟着人群叫好,贏了錢,所以也不吝啬打賞,投了僅剩的幾枚銅錢。
打算等鳳越則回來,就将靈石換些碎銀傍身。
……
約莫一刻鐘,鳳越則睜開眼睛,陶季安叫了小二來結賬,帶着人優哉游哉逛黑市。
鳳越則走在他身側,“我眼見他回了家,上有老下有小,人應當沒有問題。”
“不複雜就好,看來他真是為了錢,我們回去想想問題,明日好好問一問。”
“嗯。”鳳越則同意,護着人在黑市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