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橫濱,帆船酒店內。

岩永琴子趴在床上,搖晃着雙腿翻看情報。

自她和森鷗外的會面起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三天她并沒有回家,而是留在橫濱,該吃吃該睡睡,然後看妖怪收集的情報。

兩只小妖怪在幫她按摩背部,一只幫忙翻頁,還有一只正把熱氣騰騰的奶茶端過來。簡直不能再惬意。

“那個首領實在太狡猾了,公主大人!”

小妖怪忿忿不平。

“身居高位的人這樣做很正常,我也沒指望這次談話會有成果,”岩永琴子态度坦然,“政治聯姻有什麽好,把人追到才是王道。”

眼睛掃過情報:太宰治指揮的是黑/手/黨首領直轄的秘密部隊,制裁了多個組織,開辟數條新的商業通道,連歷代幹部都遠遠比不過他的戰績……哇哦。

“不愧是我的男人。”岩永琴子沉醉。

“那公主大人此行目的是?”

岩永琴子從床上坐起,“比起悄悄談戀愛結果被發現棒打鴛鴦,還不如一開始就告知對方首領,這樣還能光明磊落行事。”

“首領不同意怎麽辦?”妖怪追問。

“總會同意的,”她垂眸,心頭滋味有些複雜,“只要支付足夠的代價。”

是的,代價。

這個時代,情報就是利器,代價就是籌碼。

“而且我和太宰先生也十天沒見了,挑起興趣後再多刷刷存在感很重要,說不定太宰先生也想見我呢。”

“……您的自信一直被吾等所欽佩。”

“你是想被我超度?”

“嘤!”

妖怪吓得縮成一團,又很快舒展開來:“還以為公主大人這幾天都會跟那家夥黏在一起。”

“太宰先生剛執行任務回來,應該很忙,這個時候不方便去打擾。我可是體貼的女朋友。”

岩永琴子自動忽視了妖怪極力隐忍吐槽的表情。

那天在黑/手/黨大樓前,太宰治出現後,中原中也就放開了手,看樣子不準備再說下去。

岩永琴子看着朝自己走來的人,眼角眉梢是看到心上人時藏不住的小雀躍。

她微提裙擺颔首:“你好,太宰先生。”

“還真來了啊……”

岩永琴子忽然激動。

“太宰先生是擔心我遭遇不測特意趕回來的嗎?!”

“那倒不是。”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視線,和中原中也交談了幾句,兩人就在一衆黑衣人的跟随下返回大樓了。

妖怪的聲音打斷了回想。

“公主大人,您還是不要和那家夥在一起比較好!”

“為什麽,太宰先生是正常人類吧?也不是什麽奇怪的異形生物。”

“話是這樣沒錯……但公主大人也發覺了吧,萦繞在那家夥身邊的灰暗氣息。那種氣息最容易吸引恐怖之物了!”

“是嗎……”

岩永琴子赤腳走到窗前,抹去玻璃上的水霧,涼意從指尖滲入。

确實。

得想辦法改變太宰身上的氣息,在這之前得讓對方接納她才行。

窗外能俯瞰橫濱海景和近海街景,遠處租界,骸塞如骷髅架般伫立。

黑雲壓城。

好像快下雨了。

一只黑色的浮游靈飄了進來。

“公主大人,太宰先生回來了。”

“好。”

岩永琴子走到鏡子前整理儀表,餘光瞥到黑漆漆的浮游靈:“你怎麽變成這樣?”

“不瞞您說,那邊環境實在太差!”把它都染黑了。

去了之後,岩永琴子才知道浮游靈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那是片被遺忘的土地。

陰霾的天空壓得人快喘不過氣,地面坑坑窪窪,裸露的泥土中混雜着各種非法傾倒的有害物質,各種集裝箱像屍體一樣雜亂堆放。

“公主大人請小心。”

這樣的土地對岩永琴子來說很難行走,還好有妖怪扶住她。

“啊,鞋子濺上泥了……”

岩永琴子撇撇嘴,四下張望,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

“公主大人——”

深處的妖怪蹿出來,“不好了,太宰先生那邊有危險!”

太宰!

岩永琴子連忙跑去。

黑發少年坐在地上,雙手被手铐铐住,敵對勢力的人員将他包圍,兩把槍抵在他後背。正面,似是頭目的人持槍直指他眉心。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

“太宰治。”

岩永琴子從集裝箱後冒出頭。

看上去情況不妙。

駐留此地的浮游靈告訴她,集裝箱背後還潛伏着黑/手/黨的人。看似是太宰治孤立無援落入敵網,實則是敵對勢力被包圍。

話雖如此……

岩永琴子看着被那麽多槍口指着的太宰治,心頭被縷縷不安蠶食。

這人為什麽還能一臉無所謂啊,雖然有後手。可是萬一哪把槍走火了怎麽辦,很危險啊,稍不注意她就可能守寡了啊。

太宰治唇瓣翕動,聽不太清他和頭目說了什麽,只見之前還盛氣淩人的男人臉色忽地一變,憤怒地就要扣下扳機。

砰。

暗處的狙擊擊穿了男人的手腕,槍掉到地上,他痛苦地往後退去。

狙擊是個開始的信號,槍擊聲不斷。包圍太宰的敵人被打得像一個個狂舞的木偶,最後無力倒地。

太宰治在槍林彈雨中站起,神色漠然,打了個響指,手铐自動脫落。

就在這時,岩永琴子察覺到一絲異樣。

伴随着嘎吱聲,骷髅骨架在太宰治面前憑空出現。骨架周身彌漫着詭谲的氛圍,令周圍空氣産生細小波瀾,類似無法視鬼的普通人偶爾也能體會到的汗毛倒立感。

——是靈,幽靈。

岩永琴子皺眉。

按理說,妖怪只有她能看到,但看太宰的樣子也能看見這架白骨。

她視線挪到白骨後的敵人頭目身上,對方神色猙獰,未受傷的手擡起,多半是在操縱異能。

也就是說,白骨是被異能召喚出來的,所以能看見。

但本身性質還是幽靈。

白骨朝太宰治沖去,骨骼邊緣閃着寒光,堪比最快的刀刃。

太宰治站在原地,似乎是想……

不行!

岩永琴子跳上箱頂:“快跑,太宰先生!”

太宰治充耳未聞,躲過幾擊後,抓住時機一擊擊向脊柱。

拳頭從白骨穿過。

“啊……”

他怔了一瞬。

眼看骨刀朝着太宰治就要砍下——

“所以我不是叫你快逃嗎?!”

岩永琴子沖到戰場,将所有力氣施加到腿部,跳起将白骨撞到一邊。

她和白骨同時摔到地上。

趁着白骨還沒爬起,她迅速起身,借助幾個小箱子的高度躍到半空。

動作間左腿義肢脫落。

“……”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

岩永琴子在半空一個回身,借力道踢掉了白骨頭顱。

“哇啊啊——”

要摔了。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想象中與大地的親密接觸并沒有襲來。面料摩擦,她墜入一個微涼的懷抱中。淡淡的血腥味瞬間将她包裹,還有一點洗衣劑的香味。

太宰治接住了她。

岩永琴子現在看到太宰治氣就不打一處來。

“總是這樣……”

她手指拽緊太宰治胸口衣料,怒罵:“你總是這樣對什麽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游輪的時候也是,現在也是……死亡就那麽快樂嗎?!你能不能多在乎一點自己的安危?!”

太宰治看上去對她的抱怨很不理解。

“明明只要在背後好好待着就好,卻跑到交戰中心來……”他歪了一下頭,“你這麽亂來,也沒資格說我吧。”

嘎吱嘎吱的聲音再次傳來——

找回了頭的白骨把頭安上,朝他們走來。

“我的異能無效化無用……也就是說不是異能造物嗎?”

太宰治看着白骨,喃喃:“被這種醜陋的東西殺死一點都不美好……”

“是幽靈附身的白骨。”

岩永琴子被太宰治單手攬着靠在身上。估計對方是以為她單腿站立不穩,所以特意沒有放開她。她好像有點能察覺太宰先生某種潛藏的纖細了……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能觸碰靈體的只有她,但她顯然不能作為戰力。

射擊向白骨的子彈也被靈體氣場擋住,無法靠近。

要繞過白骨去解決異能者也有難度。

“太宰先生,我們先撤退。”

岩永琴子一邊掙紮一邊低聲示意。

太宰治紋絲不動。

攬住她的手臂伸向肩背,把她往懷裏摁住。臉被迫埋在太宰治頸窩,鼻尖有點粗糙的觸感,是繃帶。

“???”

“幹什麽?放開我——我們先離開這裏!”

她越着急掙紮,太宰治反而摁得越緊。

“不是,太宰先生你已經饑渴難耐了嗎,那種事等會我們再……”

“不是。”

她竟在太宰治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好氣又好笑的意味,那只手臂緊緊摟住她:“你不要亂動了。”

像是在安撫她,他又添了一句:“不用擔心。”

太宰治有時很能給人安全感。

岩永琴子強捺下心中焦躁,猜想太宰治可能采取的行動。白骨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頭目倒地。沒了異能,白骨頃刻散架。

雖然不知道襲擊者是誰,但能在這麽劍拔弩張的氛圍中悄無聲息接近,實力一定很強。

“我擊中了他的穴位,沒有四五個小時醒不過來。”

酒紅發色的青年走來。

“沒事吧,太宰?”

“真厲害啊,織田作,”太宰治輕飄飄笑道,“不愧是前殺手。”

和太宰很熟悉的樣子。

注意到兩人姿勢,被叫做織田作的青年“啊”了一聲:“在談戀愛嗎?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岩永琴子立刻對這個織田作好感蹭蹭往上升。

沒辦法,誰叫對方這麽有眼力勁兒呢!

“才沒有。”

太宰治笑容不變,放下手。

兩人交談期間,岩永琴子拄着手杖走到白骨堆前蹲下。

白骨很快化為粉末消散,幽靈也消失,确認沒有殘穢。

義肢突然出現在眼前。

是太宰,在她檢查白骨時幫忙把義肢撿了過來。織田作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謝謝。”

“這個義肢就是負擔過大時會自動脫落,否則反而對身體有害。”

岩永琴子一蹦一蹦地找了個地方坐下,裙擺撩到大腿,将義肢重新安上。

太宰治看着她的舉動,眼神意味不明。岩永琴子感覺對方想問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好了,太宰先生。”

她走到太宰治面前,笑盈盈地背着手,身體前傾。

“難得來一趟,不邀請我來你家坐坐嗎?”

“是你自己自說自話過來的吧。”

太宰治往廢棄場深處走去。

岩永琴子邁着歡快的步伐跟上。

“可是你沒有拒絕,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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